張鍾麟看出了於三和的疑惑,上前拉著他就走,還一邊解釋著,“小鬼子開了小坦克上來,咱根本不是對手,趕緊走,如果在市區被圍住,連脫身的機會都沒有。”
於三和冷汗也流了下來,他出身山東軍嫡係的五十七師,自然見過吳孝良建立的裝甲旅的厲害,上百輛坦克碾碎一個旅的人就跟玩似的,更別說他們這區區幾百人。而且對付坦克普通的槍炮是不管用的,必須要用專門的反坦克武器才管用。所以,在巷戰中除非是敵方坦克自行出現故障,否則這種拉不開戰線的狹窄街道,多少人都不夠去填命的。
這如何能不讓他毛骨悚然,可前有堵截後有追兵能讓他怎麽辦?翻回身去有防守日軍等著他們呢,打不過是死。可迎頭頂著日軍坦克上去,更打不過,也是個死。左右都是個死,該怎麽選擇?
突然靈光一現,這坦克雖然厲害但畢竟身形龐大笨重,隻要拐進窄路裏自然就不怕坦克了。如果它膽敢追進來,到時候調不了頭,轉不了向可就隻能等死了。
“張兄弟咱們這回還得兵分兩路,這個路口你走,下個路口我走,咱們在南邊街上會和。”
張鍾麟之前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但倒黴的是之前路斷上還真就沒有小岔路,點頭說了句,“保重!”就領著人就一頭紮進巷子裏去。
於三和已經能聽到日軍小坦克的馬達轟鳴聲了,也不敢再磨蹭帶著人向下一條巷子奔去,說來這巷子也奇怪,上海的其他巷子兩邊基本都是民宅,這個巷子除了牆還是牆連扇門都沒有。奇怪歸奇怪,畢竟撤退要緊,也沒有功夫去細想。可走到一半馬達的轟鳴聲不但沒有變小,反而越來越大,他這才絕望的發現,巷子對麵也駛來了坦克,雖然很窄很難轉向,但前後都有坦克夾擊,於三和這百十人瞬間就陷入了被包圍的絕地。
馬達轟鳴聲越來越近,總不能等死。
“兄弟們跟我跳牆,西邊這個院子大,跳進去沒準還能得條生路,快,快,快!”
以目前情形來看,這也的確是他們最好的選擇了。
院牆雖高,但在他們這些百戰老兵的麵前還是不值一提,於三和帶頭躍了進去,豈料前腳剛落地,後腳就撲上來一個東西,他就勢在地上打了個滾,躲開那東西,卻發現是隻大狼狗。順手從腰間抽出連響盒子炮,啪啪兩槍那狗慘哼一聲便再沒了動靜。這一會功夫,百十人已經跳進院子裏近一半。
院子裏的月亮門裏突然轉出兩個端著三八式步槍的日本士兵,這可讓於三和一驚,怎麽這不是民宅?難道才出了虎穴又進了狼窩嗎?
於三和的預感沒錯,他們的確又進了狼窩,日本兵陸陸續續的從月亮門處閃出來,竟槍法極準,雖然每次閃出來的日本兵都被亂槍打死,但他的兄弟們總有一兩個人跟著倒下,看架勢他們是拚了命也要將自己這些人都攆出去。可於三和還有的選擇嗎?沒有,牆外是坦克,出去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可能死的更慘。留下來,雖然這些家夥看樣子是老兵,但總算是血肉之軀,打一打勝負還未可知呢。
“跟我衝,把裏麵的鬼子都消滅掉!這裏不宜久留,一旦被外麵的人包圍,咱們就是插翅也飛不出去了!”
“衝啊!”
這百十人突然爆發出近似山呼海嘯般的殺聲,日本兵畢竟人少,又沒有重武器,終究抵擋不住進攻退卻了。等於三和從月亮門衝進另一個院子裏的時候,眼前的情況讓他一陣慶幸。
隻見,院子不大空地上釘著十幾根杆子,上麵晾著剛剛洗完還滴水的白布條,僅有十幾個日本兵如臨大敵的聚在一起。
“哈哈,一個不留都突突了!”
原來就這幾個人,於三和心落地,槍機槍手出列,扣動扳機,隨著噠噠之聲,十幾個血肉之軀頓時便被打成了風中敗絮一般,紛紛跌倒在地。
危險暫時解除,於三和的緊繃的一根弦這才稍稍鬆了一下,可隨著一陣風院子裏飄來了一陣怪味。他使勁的吸了下鼻子,忽然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了。
還沒等他說話,第二重院子的另一扇門開了,又衝進來十幾個日本兵進來,竟又是一副拚命的架勢。第九團在同樣付出了幾條鮮活的生命之後,將這些人全部擊斃。
這裏竟是家醫院,可什麽醫院能有這麽多全副武裝又不怕死的日軍士兵呢?這麽短短的一會功夫竟讓於三和損失了十幾條兄弟的性命,這讓他心疼不已。老九團的弟兄沒剩下幾個人了,這些都是他將來重建第九團的火種,如今是死一個少一個,如何能不叫他難過。
他剛要帶著人繼續向裏衝,院子裏突然傳出了饒命的聲音。原來是士兵發現一個土台子後麵藏了個雜役模樣的人。
“饒命,饒命,我有情報要告訴軍爺,別殺我,別殺我!這,這醫院裏住著日本鬼子的大官,就,就在那個院子裏!”
日本大官?於三和突然明白了,如果這個院子裏住著日本大官,那麽一切疑問都迎刃而解,這就能夠解釋,為啥這處明顯不是軍事設施的宅子裏能有這麽多彪悍的日軍士兵。
於三和揪住那雜役的領子問道:“說,裏麵住的誰?說實話饒你不死。”
說完還拿盒子炮在那雜役腦袋上比劃了兩下,“如果讓我發現有半句謊話,俺就請你吃槍子!”
於三和突覺鼻腔裏傳來一陣腥臊惡臭,那雜役竟如此不堪,生生嚇得大小便失禁了!
“別,別殺我,裏邊住著不少大官呢,我就聽說有個叫崗村什麽的,反正就是那些前兩天在吳淞口那被炸傷的大官們”
於三和笑了,事情竟然這麽巧,如果這雜役所言屬實,那這些人就是三天前張鍾麟在吳淞要塞外拿步兵炮炸傷的那股日軍高級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