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鍾麟被於三和當場就給噎住了,他本來以為這於三和不過土老帽一個,接下來肯定要就行動細節向自己請教,到時候自己自然可以順勢取得隊伍的指揮權,哪成想這家夥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嘛!
……
上海街頭已經一片混亂,不管是公共租界還是日租界都亂成了一鍋粥,法租界的情形倒好,但是由於湧入了大量的難民,治安也開始急劇惡化,高橋孝一對於目前的局勢已經極為擔憂,可美嶼小姐竟然還住的安穩,每日裏依舊如常,大廳內的鋼琴聲悠揚婉轉,絲毫沒有心亂或是慌張焦慮的征兆。
他終於忍不住下了樓,來到美嶼小姐身邊。
“支那人馬上就要打進上海了,到時候槍炮不長眼睛,咱們雖然是在法租界,但據說那邊公共租界都遭到了炮擊,畢竟槍炮不長眼,支那不是久留之地,請美嶼小姐隨高橋回日本吧!”
美嶼的回答讓他一陣失望,“高橋先生不必擔心,崗村司令雖然受傷,但植田中將還在的,支那人不會得意多久了。”
這簡直是一派胡言,高橋孝一氣的滿臉通紅,也隻能暗自腹誹,皇國雖然強大,但在上海的情況怎麽樣他最清楚,現在能勉勵支撐戰局都很困難了,更別提打退支那人,進軍南京。他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當初美嶼小姐選擇了定居在法租界,而沒有聽從他的意見選擇日租界。如果當初選擇在日租界的話,想必連房子都會被炸的片瓦不留了吧!
想起那幾位受傷的司令部高級軍官,高橋孝一心裏一陣可惜,如果崗村司令和那個水川沒受重傷的話,應該不會出現麵前這種局麵吧?
那個植田謙吉如果不是陸軍中的老資格,他簡直要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支那派來的奸細,自他代理司令官之後發布的一係列命令似乎都是在為支那反擊創造便利條件。支那將軍的威名作為破落貴族的他也曾聽說過,所以他果斷的抓住這點可乘之機,重返上海應該就也在情理之中了。
隻是十四和第五師團的表現實在是讓國人失望,怎麽就能夠讓支那人像趕鴨子一樣趕回上海呢?這簡直太不可思議,太令人不解,這也令皇國一而再再而三的蒙羞了吧!
短暫的愣怔之後,高橋又記起自己的目的是勸美嶼小姐離開上海,返回日本。所以強忍住一切脾氣,耐心地說道:“美嶼小姐,現在走可能也不現實,但我希望隻要戰事稍有緩解,就請美嶼小姐您與我立即返回日本!”
美嶼小姐似乎有點不耐煩了。
“高橋先生,謝謝您這一路上對美嶼的照顧,父親當初也隻拜托您安全的將美嶼送到支那,現在您已經完成了他的囑托……如果擔心安全,您可以先返回日本……”
聲音不大,卻讓高橋孝一的大腦迅速充血,憤怒和被侮辱的感覺直衝腦門,他護送美嶼小姐來上海既是為了完成美嶼先生臨終前的囑托,也還有一點,就是他心甘情願的保護她的安危。
可美嶼小姐竟用這麽刻薄的話來回敬,說他顧及個人安危這簡直是對一位貴族的莫大侮辱,雖然他隻是一個破落後為不致辱沒家族而不得已改名換姓的破落貴族。
他憤而轉身大步出了大廳,等到了院子後一陣略帶涼意的秋風,立時讓他激動火熱的大腦溫度降了下來。美嶼小姐平日裏最是溫文爾雅,通情達理,善解人意,可今日卻用近似於刻薄的話來說他,這不符合常理。想到此處,他一拍腦門。
“哎呀,差點讓這個聰明的美嶼小姐騙到!”
很明顯,美嶼小姐故意講刻薄話可能為的就是將他逼走,也是出於上海戰亂顧及他的安全而出的下策吧。他頓時失笑,終年捕鷹的人也有讓鷹啄的頭破血流的時候呢。可隨即他心中一動,可如果美嶼小姐不顧自身安危執意留在支那,如果沒有什麽目的的話,這就太說不過去了,她又有什麽目的呢?一陣強烈的好奇之意又很快彌漫了他的胸腔。
……
黃興路兩側的屋宇樓房大多經曆過炮火洗禮後而幾乎傾廢,牆壁上到處都有子彈和炮彈留下的痕跡,絕大多數的日軍都已經開赴閘北區抵抗支那軍的猛烈進攻,據說十四師團和第五師團的殘部也被堵在了閘北區,植田謙吉中將嚴令他們必須與閘北區共存亡,否則都切腹以謝天皇陛下吧。
村上中士抱怨著與同伴渡邊下士算著三八式步槍,沿黃興路向北巡邏警戒。他原本也強烈要求隨大部隊去打擊支那人,但卻被上司留在了後方。這對於一位夢想成為一位武士的農民之子是一件極為沮喪的事情,來到支那數月,他終日裏隻做著端槍巡邏的活,什麽時候才能讓他去為天皇陛下殺支那人呢?
“村上中士,你說咱們能擋住支那將軍嗎?”
支那將軍原來也隻是個隱隱的傳說,但淞滬戰役爆發後幾次交手慘敗之後,支那將軍之名不脛而走,而他之前的戰績也被人舊事重提,甚至有無限放大的趨勢。渡邊下士的悲觀情緒令村上十分不滿,他以前輩的口吻斥責道:
“渡邊下士,皇國陸軍永不言敗,扔掉你懦弱可恥讓皇國蒙羞的想法!”
村上覺得自己說的有些重,隨即又緩和了語氣:“渡邊下士不是一直夢想成為一名真正的武士嗎?所以要一直勇敢下去,要一直戰鬥下去!”
他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破空之聲從耳邊劃過,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將羞愧萬分,麵紅耳赤的渡邊撲倒在地,隨即又是幾個打滾起落,躲在了胡同口的牆壁後。
渡邊蒙了竟直接站起身,想問問村上中士發生了什麽,卻隻覺得胸口被什麽東西猛烈的撞了一下,然後胸口一涼……村上閉上眼睛,剛剛還活生生的渡邊,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支那人來了!
這不是他想象中的戰鬥,他竭斯底裏的喊著渡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