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義則覺得有些氣悶,索性出了指揮室,站在艦橋圍欄旁,江風吹過帶來一絲清涼,極目之處都是霧蒙蒙一片。白川義則遙望東北方,那裏是東京所在方向,他能預感到皇國已經對等待失去了耐心。
說來也奇怪,自白川義則出了指揮室,長門號身周的大霧便慢慢淡去。突然江麵突然泛起四道白線,以超過四十節的速度向戰艦疾馳而來,他的臉色驟然間變得極為難看,雖然身為陸軍大將,對海軍常識還是有所了解的,這種以四十節以上速度飛速而來的白線隻有一種可能,魚雷!
天哪!竟然有四枚魚雷直奔長門號戰列艦而來,短暫的愣怔之後,他近乎失態的吼了起來。
“有魚雷!快讓戰艦加速規避!”
白川義則心知肚明,戰艦此時靜止,燃機發動到加速非一刻鍾以上難以做到,而魚雷從發射到爆炸絕不會超過五分鍾。白川大將示警的喊叫引起了長門號水兵的注意,那的確是四條魚雷,但絕望的是他們雖然看到了魚雷,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一點一點距離戰艦越來越近而無能為力。
更絕望的是,有眼尖的水兵突然指著遠處水平驚叫道:“快看!那裏又有四枚魚雷!”
“不……不是四枚……是……是八枚……”
水兵們絕望了,被十二枚口徑超過五十毫米口徑的魚雷擊中,別說是長門號的水線裝甲,即便當今世界也沒有任何一艘戰列艦能夠承受如此烈度的打擊。
頃刻間,白川義則隻覺得艦身猛然震動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的抓緊了鐵質圍欄,手心滿是冷汗一片濕滑,竟險些沒抓住。相距不過幾秒鍾功夫,長門艦艦體再一次劇烈的震動了一下,隨之便接連不斷的震動起來。這艘排水量超過三萬噸的條約型戰列艦,便似抽筋了一般在水麵上左搖右擺。
但很快這種搖擺便被一陣程度空前的巨震所取代,隨之爆炸之聲自艦體內傳來,在白川義則聽來,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他隻覺得雙耳嗡嗡一片,竟是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音,隨後幾次更加猛烈的爆炸他居然毫無感覺,隻有被爆炸托起又落下的艦體提醒著他,長門艦完了!
一定是彈藥艙被擊中而引發了殉爆,火舌以驚人的速度蔓延,很快就到了一層甲板,來不及逃脫的水兵頃刻間便大火吞噬。滾滾黑煙從長門艦上彌漫開來,一道直徑十幾米的黑色煙柱穿透江霧直聳雲霄,壯觀之極。
侍從武官試圖護著白川大將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避難,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的,火舌與黑煙如瘟疫一樣,已經蔓延到了戰艦的每個角落。擺在他們麵前的選擇隻有一個,那就是江麵。
“大將閣下,跳江吧,戰艦已經沒救了!”
事到如今,白川義則別無選擇,任由兩個侍從武官將橙紅色的救生衣套在自己身上,然後緊閉眼睛縱身一躍而下。從這刻開始,白川義則不再是大日本皇國內閣陸軍大臣,也不是大日本皇國陸軍大將,他隻是一名普通的,與水兵們一樣的逃難者。
兩名侍從武官也緊隨其後縱身躍下,從十幾米高的艦橋躍下充滿了危險,可能掉落在已經被濃煙和火舌吞噬的一層甲板上,也可能被某個支出艦體的鋼鐵部件所擊傷,但白川義則是幸運的,這位年逾花甲的老人硬是承受了從十幾米高處跌落入水的衝擊力,侍從武官很快從下餃子般的遇難水兵中間找到了他,並試圖拉著他遠離戰列艦。
此時,戰列艦已經連續爆炸了不知多少次,白川義則無力的望向一刻鍾前還威武雄壯的長門號,盡管濃煙包裹了巨大的艦體,他還是依稀能看到軍艦從中間斷裂,舯部已經整個沒至水麵以下,艦艏相對要好,但沉沒也隻是遲早。
慘狀空前,這位日本陸軍大將隻覺得恍若隔世,兩行濁淚自老眼中遽然而下,一把摸在腰間的天皇賜刀上,準備抽刀自盡,事已至此他身為皇國大將兼內閣大臣哪裏還有顏麵繼續苟活於世。
侍從武官發現了他的異動,立即阻止了他的自殺行為,勸道:
“大將閣下不可,事情尚未查清,總要先查明真相……”
是啊,就這樣稀裏糊塗的自殺實在窩囊,武官的勸告起了作用,白川義則決定弄清楚整件事情,並一雪次恥之後,再剖腹向天皇陛下謝罪。
隻是他還有這個機會嗎?
兩名武官拖著他遠遠的遊離了長門號的範圍,麵前十幾米處的水麵突然分開兩道水花,一個怪物斜斜的直衝上水麵,然後又落下,濺了三人滿頭滿臉的水花。
白川義則三人見狀麵色大變,又一臉恍然的異口同聲道:“潛艇!”
沒錯,是潛艇,黑灰色的艇身修長而威武,一門機關炮立在艇艏部,江水自炮管滴答落下,更顯霸氣神秘,指揮室圍殼上的密封門打開,一名軍官與幾名士兵魚貫而出。
軍官領章一顆將星耀眼,竟是名少將。
其中一名士兵遠遠便瞧見江中順水飄來的三個人,不禁笑道:“司令,咱們這回又逮到大魚了!”
那少將細看之下也不禁為之咂舌,竟是日本陸軍大將,這條魚大的不得了那,鈞座果真沒騙咱兄弟,當海軍比當陸軍更爽快,更能逮到大魚!興奮之下他一把搶過身邊士兵手中的衝鋒槍,對著水麵便是一通掃射。
“都別亂動!你們已經成為中國海軍的俘虜了!”然後一揮手道:“下去幾個人,把這幾條大魚給咱撈上來!”
話音未落,“噗通”“噗通”幾聲,士兵們爭先恐後一躍入水,沒廢吹灰之力便將三個人扭到了艇上。
少將上下打量著落水狗一般的陸軍大將,冷笑道:“不知閣下尊姓大名?我是中國國民革命軍第一潛艇大隊司令張良佐!”
白川義則不愧是日本陸軍大將,上艇後很快恢複了鎮定,矮小的身體因為落水而隱隱發抖,手拄天皇賜刀,極力克製身體令他蒙羞的自然反應,看起來有幾分滑稽。
“我是白川義則!”
無須多做說明,任何一個稍有遠見的支那軍官都應該聽說過他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