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中正聽了吳孝良的情報,整個人驟然間石化一般,冷汗自他攥著電話手柄的手心冒了出來,又冷又粘。他知道吳孝良此人從來淡定從容,今日在電話中竟然失態至打斷自己講話的程度,必然是這件事已經使其憂慮到極點。蔣中正很清楚七丫口的位置,如果日軍在那裏站住腳,向南可威脅上海守軍,向北亦能劍指常熟,進而逼近南京。
如果日軍兵力充足,完全可以兩麵開花,一路攻擊常熟、太倉一線,另一路攻擊淞滬中國守軍張治中的第五軍與李澤軍的第五十七師。
“此事確實?”
蔣中正還是下意識的問出了這個明知道答案的問題。
“委座放心,卑職已經調遣在淞滬防線的五十七師火速馳援,隻要日軍無法在七丫口站住腳,就給了我軍從容調度的時間。”
“很好,維中你做的很好,前線的事你臨機決斷吧,不必事先向我請示!”
掛斷電話,蔣中正隻覺一陣頭疼,之前與何應欽密議之事看來又被日本人攪合流產了。如今淞滬守軍力量薄弱,戰鬥力最強的隻有吳孝良的五十七師與其整編不久的第二軍。他看著七丫口發呆,突然發現一麵小旗就插在附近,原來是宋希濂率領的中央軍校教導總隊正在附近整訓。
蔣中正抓起桌上電話,“機要室嗎?立即電令太倉附近的宋希廉部馳援七丫口,日軍將在那裏登陸,對,立即。”
……
過了江陰以後水道縱橫,大地隆隆顫抖,一支裝甲部隊正沿路南下,常熟就在前方。
旅長關炳炎在接到吳孝良電令之後便馬不停蹄的趕赴七丫口準備阻截日軍。大批的坦克被擁堵在狹窄的官道上,路兩邊雖然空曠,卻是一望無際的水田,坦克在裏麵恐怕寸步難行。
關炳炎下了屬於他的那輛坦克,向擁堵處走去,柴油尾氣彌漫著整個裝甲旅上空,熏得他有點喘不過氣,原來竟是前方一處水道將路攔為兩段,兩輛坦克在其中拋錨,由此擁堵了後續各車,不由得大為皺眉,在這種路況下他的坦克部隊幾乎沒法作戰,如果勉強進攻也難免成為日軍笨重活動的靶子。
半個小時不到,跟在裝甲旅身後的騎兵旅也趕了來,旅長達日阿赤見到這個情形也直皺眉,“沒想到南方的地形竟爛到這個程度……”說罷一閃身下馬,擠入轟鳴震耳的坦克旅中間,片刻功夫在亂哄哄的一片坦克附近找到了關炳炎。他見到被困在路中間一片泥濘中而拋錨的兩坨大鐵疙瘩一陣搖頭。
“關旅長得趕快想法子讓大部隊過去,原本咱們的行軍速度就照平時慢了許多,再慢就怕讓小日本搶了先。”
關炳炎心裏更著急,卻也要等到將兩輛拋錨的坦克拽出泥坑,再對泥坑做簡單處理,大部隊才能通過,他輕歎一聲。
“總要一步步來,希望能趕得及。五十七師離七丫口更近,想必已經到了那裏。”
達日阿赤臉上頓顯焦急,“原本司令是要你我二人相互配合,交替前進的。這回就先讓騎兵旅走個先,從水田中掠過,關兄隨後跟上吧!”
攻防戰中如果步兵的陣型沒被打亂,士氣沒被擊垮,他們將是騎兵的夢魘。所以讓騎兵脫離裝甲旅直接麵對日軍部隊,是很危險的行為,但關炳炎沒有更好的辦法,隻好同意了達日阿赤意見,囑咐道:
“你我兩旅前後務必保持在十公裏之內。”
可惜這番話隻追上了達日阿赤消失在尾氣繚繞中的背影。
就在裝甲旅和騎兵旅被困在路上的同時,位於上海北郊的李澤軍第五十七師亦接到了吳孝良馳援七丫口的電令。好在張治中的第五軍乃是中央軍中精銳裏的精銳,八十七師與八十八師很快又重新構築起了工事,穩住了防線。
李澤軍心事重重,探手放在額上遙望遠處,隱在霧氣中的吳淞要塞若隱若現。他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子,日軍艦在揚子江口穿梭往來,要塞大炮竟然像個啞巴似的沒有一點作為,就算是在曆次爭奪閘北區的戰鬥中,吳淞要塞的炮台也是半點力氣沒出過。要塞大炮但凡能發揮一點作用,日本人也不至於如此在揚子江中如如無人之地,七丫口也未必如現在這般危急了。
一回身見到張治中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身後。
“文白兄,那吳淞要塞是何人駐守?為何不放一槍一炮任由日本人出入揚子江口?”
張治中苦笑道:“要塞司令鄧振銓是個老資曆,膽小貪財,此時沒投降日本人就已經算他出息大了。”這個鄧振銓出身 於貴州講武堂,曾在滇係軍中效力,後來投靠了孫中山,在黃埔軍校做過軍校副官,曆任黨軍第一旅團附,北伐軍總指揮部警備旅副旅長,北伐成功後又任第十七軍第二師師長,也算是蔣委員長嫡係之一,後來又以中將參議之身被委以吳淞要塞司令之職。
李澤軍聽後目光一凜,這樣首鼠兩端的人物如何被委以如此重要的責任,暗自責怪蔣委員長簡直是胡鬧,就算任用私人也要挑幾個有能力的才對。
其實,他還真錯怪蔣中正了。蔣中正自然知道鄧振銓是個什麽德行,之所以委任他為吳淞要塞司令,就是算準了上海乃國際大都市各國租界雲集之地,絕難發生大規模戰爭,因此才將這個可靠之人放在了上海這個太平之地。哪成想日本人喪心病狂,竟然連上海都敢大舉進攻。
“於三和!於三和!”
“有!”
一名威武英挺的上校團長立刻幾步來到他身後敬禮站定。
“師長下命令吧,讓三和去打哪?”
李澤軍手指吳淞要塞處,“那裏,吳淞要塞!我命令你,帶齊你部人馬,另外再給你配一個機槍加強連,接管吳淞要塞,守住吳淞要塞,炮擊揚子江中日艦,讓要塞發揮他應有的作用。”
“是!”隨即於三和提出疑問。
“要塞守軍是友軍,如果不同意接管該怎麽處理?”
李澤軍臉色陰沉的可怕,厲聲道:“有不從者,就地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