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吳孝良率五十七師為前鋒部隊抵達上海近郊,戰鬥打打停停已經進入到白熱化階段,守衛上海的第六十四師節節敗退,一路由北四川路、虯江路敗退,於淞滬鐵路組織起防線才算勉勵支撐住戰局。不過隨著日軍的增兵,六十四師麵臨著全線崩潰的危險。
紅日染紅了半邊天,也染紅了上海的街頭巷尾,五十七師快速延淞滬鐵路向真如前進,那裏是吳孝良定下的指揮部地點。頭頂上飛機轟鳴掠過,遠處炮聲隆隆,火光交織濃煙直透雲霄。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係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況乃國威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矜。一呼同誌於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齊從軍,淨胡塵,誓掃倭奴不顧身……”
激昂雄壯的歌聲在上海北郊的街頭巷尾飄蕩,成雙列縱隊的步兵邁著大步飛速的前行,所過之處,地麵被踏的砰砰直響。上海市民對於這樣一支士氣高昂,唱著歌開進上海的軍隊充滿了好奇。
隨之是轟鳴的馬達突突之聲,市民們趴在門縫上瞧著稀奇,高大厚實的坦克車碾過,兩條車轍如刻在馬路上一般被甩在身後。裝甲旅雖然沒有一同與五十七師趕赴戰場,但吳孝良覺得巷戰之中坦克還是能派上大用場的,這個時代幾乎還沒有什麽像樣的反坦克武器,更別提日本曆來不注重裝備的陸軍。因此,坦克在擁有了極大生存能力的同時,就可以發揮出他在攻堅戰中不可替代的作用。
五十七師以最快的速度抵達真如後,開始構築指揮部第一道防線,吳孝良之所以毫不猶豫的將指揮部設在此地,深受他前世的一二八事變所影響,當初將日寇打的狼狽不堪的十九路軍便將指揮部設在此地。
準備就緒後,當務之急是聯絡苦戰之中的第六十四師,將其接替下來修整,五十七師第一旅奉命繼續前進,當前進到天通庵車站之時,正遇上守衛車站的駐軍崩潰,第一旅到達的正當其時,衝上陣去打了了攻擊日軍一個措手不及。
吳孝良得到關於這次天通庵遭遇戰的報告後一陣後怕,如果天通庵車站失守,而五十七師在北站、東站的防線還沒有準備好,那麽日軍將沿著淞滬鐵路一線乘勝直搗真如,指揮部將岌岌可危。
慶幸間,六十四師師長錢倫體僅帶著幾名警衛來見吳孝良,一見麵便老淚縱橫。
“總算把吳委員您盼來了,再多耽擱一日六十四師上下可能就屍骨無存了。”
很顯然,盡管在前線激烈的交戰,錢倫體仍舊獲知了吳孝良被國民黨中執委推選為軍事委員會九名委員中排名最末位的委員。他詳述數日來六十四師與日軍激戰之慘烈,士兵軍官死傷不計其數,其間更是數度哽咽。
吳孝良見到鐵打的漢子哭的像個孩子,不禁為之動容,連忙扶錢倫體坐下,肅容道:“錢師長為國抗擊日寇,悍不畏死,孝良感佩直至。”隨即話鋒一轉道:“如今咱們兩家聯手誓要將日寇趕下海去。”
指揮此次上海突襲戰的日軍指揮官乃是駐上海艦隊司令官監澤幸一,二十八日夜他令麾下2000餘名海軍陸戰隊士兵沿北四川路突襲支那守軍。怎奈在天通庵車站遭遇到支那軍隊的激烈抵抗,數日間竟沒前進分毫,好在此前便已從朝鮮南下的第二十四旅團和第九師團及時抵達上海。
二十四旅團不愧是陸軍中的精銳部隊,僅僅幾次衝擊便將中國守軍的防線撕開了數個口子,隻要一鼓作氣將其擊潰,便可大舉追殲支那潰兵,上海唾手可得,到時候皇國陸軍劍指支那首都,這個虛弱的龐然大物將在他們麵前轟然倒塌。但好運氣也僅止於此,該死的支那人竟然不知在哪裏來了援軍,戰鬥力極為生猛,幾次拉鋸戰後,二十四旅團竟硬生生被打退了。
司令官監澤幸一不甘心被支那人困在這個小小的車站前無法前進一步,強令海軍陸戰隊與二十四旅團攻擊支那守軍。同時,不再估計上海市區內的平民建築,令海軍艦隊大炮開火,轟擊支那軍陣地。
驟然間,整個上海華界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隨之成為一片廢墟。偵察機於察北區上空飛過,看到的是有殘垣斷壁和未及燃盡的熊熊大火,不見半個支那守軍的影子。監澤幸一緊蹙了數天的眉頭終於舒展開,驕傲的自語道:“支那人不自量力,隻有皇國海軍的大炮才能讓他們清醒幾分。”他判斷支那守軍已經在艦隊大炮炮擊華界的時候潰散瓦解,再難組織起有效的反擊。
可當第二十四旅團興奮的在瓦礫廢墟上衝鋒的時候,數不清的支那士兵便似從地下鑽出一樣,以其強大的火力愣是將他們再次逼得寸步難行。
監澤幸一這位海軍少將大感失策,不過讓他難堪的還在後頭,日本向來重海軍輕陸軍,所以海陸兩軍曆來矛盾極深。以二十四旅團和第九師團為首的陸軍首先便對他這位海軍出身的作戰司令官表達了極度的不滿,並發電國內要求更換戰術素養更高的陸軍將軍。
很快,駐泊在吳淞港的日軍能登呂號水上飛機母艦,放出三架載滿炸彈的水上飛機,轟鳴著飛往閘北區上空,對重點目標數番轟炸。
真如前線指揮部,吳孝良對日軍艦炮與水上飛機的攻擊束手無策,他曾與吳淞要塞司令溝通過,希望要塞能以大炮轟擊駐泊在吳淞港的日軍艦隊,但遭到了拒絕。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華界在日軍炮火的蹂躪下一點一點的全部變為廢墟。
有剛從外麵回來的作戰參謀,戴著一副黑色圓框眼鏡,小聲嘀咕著,但沒能逃過吳孝良的耳朵。
“剛剛聽說,寶山路的商務印書館被炸毀了,十數萬冊善本古籍全部毀於一旦,唉……”
言語中極為惋惜,想必是投筆從戎,報效國家的讀書人,吳孝良心下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