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澤芳吉在齋藤那吃了癟,隻好去找福田彥助。福田彥助聽說齋藤竟如此沉得住氣,沒去找支那將軍的晦氣,不由得大為驚訝,難道這個驕狂的家夥竟然轉性了?說實在的,福田彥助對於這些少壯派軍官也是無可奈何,他們的好戰程度已經到了利令智昏讓人發指的程度。就像瘋狗一樣隻要認準了,拚上一死也要咬住不放,他擔心皇國早晚有一天要為這種癲狂吃虧。
但皇國實力蒸蒸日上,這種杞人憂天似的想法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否則同僚都要認為他是否得了失心瘋,竟說出這等胡話。不過,他雖不讚同窮兵黷武似的癲狂,但仍舊讚同為了皇國利益吃下支那,乃是大勢所趨。因此,隻是應該考慮如何吃,是狼吞虎咽,還是文雅一點的精精細嚼呢?
想到此處福田啞然失笑,他隻是皇國陸軍區區一介中將師團長,這種戰略層麵上的東西根本輪不到他來想,即便是想了也沒有任何用處。他的本分就是做好皇國的槍,天皇需要他打向哪裏,他便義無反顧的衝向哪裏。如此次濟南之戰,正是在他一聲令下之後,皇國陸軍用重炮將濟南城牆幾乎炸為廢墟,城破之後數千支那軍民被其屠戮。在福田看來這是十分必要的,在皇國陸軍麵前,任何抵抗都要遭到報複,隻要順民才會得到優待。
謙澤芳吉的喋喋不休終於打斷了福田彥助的思緒。
“請福田將軍務必給予支那人在軍事上強大的壓力,為了談判的順利進行,還要拜托將軍了……”
福田彥助在謙澤芳吉麵前絲毫不掩飾對內閣的不滿,皺眉道:
“田中首相在怕什麽?濟南占便占了,如何又要撤軍?皇國陸軍的士兵就這樣白白玉碎了嗎?”
謙澤芳吉十分頭疼和這幫軍方人物打交道,這些頭腦簡單的家夥隻知道悶頭打仗,哪裏知道外交和國內政治的艱難,但又不能對他的疑問置之不理,隻好不厭其煩的解釋著。
“美英為了懲戒支那南方政府,原本是支持皇國出兵濟南的,但是陸軍在山東的草率行動又讓他們感到了焦慮,因此才大為反對……”
福田彥助不以為然,卻也不願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與芳澤謙吉爭執下去,而是換了一個話題。
“公使閣下可知道與你談判之人有何來曆?”
謙澤芳吉沒想到福田彥助由此一問,愣住了。
“能有什麽來曆?不過是支那後起的一個小軍閥,如今是山東省主席而已。”
“公使閣下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當年綏東海參崴之事,閣下可曾聽說?”
謙澤芳吉眉頭一跳,遲疑著道:“你,你是說三宅被俘和海戰慘敗那次?”皇國在綏東的慘敗是皇國前所未有之恥辱,礙於當時之國內國際形勢,最終不了了之,但這也成為所有人都極力回避的問題,他不知道福田彥助提及此事有何目的。
福田彥助謙澤芳吉一臉莫名,提醒道:“與你談判的吳孝良,他便是那個支那將軍!”
“他就是支那將軍?”
謙澤芳吉不禁為之動容,雖然那幾件事成為了皇國禁忌,但這位曾經戰勝國皇國海陸軍的支那將軍卻成了日本國內的傳奇人物,似乎隻有將他傳的神乎其神,才能為皇國挽回些許顏麵。
冷遹與何思源不明白吳孝良為何如此輕描淡寫的放了前來挑釁的日本軍官,如果依照他們的方式,應該將這些人正式羈押,然後通知城內日軍,進行強烈抗議譴責,並以此為談判籌碼,或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也未可知。但軍事決定他二人不好貿然動問,隻好看在眼裏,想在心裏,卻絕不說出來。
畢竟這位年輕的省主席已經將他們的工作分好了工,冷遹主管民政,何思源主抓教育,都是兩人最擅長的部分。對於吳孝良用人這一點,兩人都持有一個共同觀點,那就是吳孝良此人頗有識人用人之名,此前評價還多了個,隻是對外過於僵化,失之變通。如今看來,吳孝良本人與外界的傳聞還是有一定差距的,以兩人親眼所見,此人不但有勇,並且有謀,堪當大任。
吳孝良見兩人心存疑慮,便笑著將自己用在齋藤身上的那點小手段說了出來。
“現在齋藤已經是咱們手上一枚隨時可以拋出的棋子,隻要運用得當,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呢!”
兩人聽罷不僅失笑,辦法是卑鄙了一點,但卻很好用。與何思源的不以為然不同,冷遹旗幟鮮明表明了自己對此事的看法。
“兩國爭鋒,你死我活,隻要能打敗對方就是好辦法,拘泥於個人的小利小德,才是害了國家。吳主席為大義甘願犧牲小德,冷遹佩服!”
濟南的事不能再拖,談判必須及早見個分曉,吳孝良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他心中實在已經擬定好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每一分每一秒的浪費對他來說都是極為奢侈的,但卻又不得不等下去。以他對謙澤芳吉的估計,此人很快就會找上門來。但日本人絕不是什麽良心大發而想撤軍,他們不過是無法正麵麵對美英的壓力,不得已而為之。
記得前世日本撤軍,南京國民政府甚至許諾不索求賠償,可就是連要求一個小小的道歉,都不可得,這對當時的中國,軍民是何等的悲哀。
這一世吳孝良該如何做?也如前世那般,百般退讓,不要賠償,不要道歉嗎?他自問做不到。可眼下的局麵允許他和日軍硬碰硬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南京國民政府老蔣是將這燙手的山芋扔給了自己啊,可吳孝良絕不敢將這當做燙手山芋在隨手拋走,他下定決心要盡一切努力為中國爭取前世不曾得到的利益。
謙澤芳吉終於妥協了,答應在將談判會場設在第三方場地,於是臨時征辟山東師範學校的教室作為談判場地。這是一個好兆頭,中國政府要麵對國內洶洶輿論,日本政府同樣也得麵對國內外的雙重壓力,誰能挺到最後,誰就是最終的勝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