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擊並沒有對參與公審大會的軍官們造成傷亡,多數人第一時間便在警衛與士兵的保護下離開了現場,倒是看熱鬧的平民因為慌張導致的踩踏,死傷慘重。從槍擊開始直到人群互相擁擠、踩踏,場麵已經開始失控,任何想擠進來或者擠出去的行為都是徒勞的,甚至有卷入人群中被吞噬的危險。
吳孝良試圖疏散如沒頭蒼蠅一般亂擠一氣的人群,卻被警衛連長死死拽住,場麵已經亂到了極點,幾十個人終究是沒法子控製局麵。如此一來,槍擊的刺客也被衝散在人群裏無從下手,成為被刺殺目標的軍官們反倒安全了。
混亂一直持續到傍晚,才算徹底結束,放眼望去,鎮守使公署前的空地上滿是丟棄的垃圾,碎紙與落葉隨著十月的季風打著旋,繼而是一具具屍體被擺成一排排的,慘不忍睹。
陶祥貴在混亂中不知所蹤,任福元叫悔不疊,應該早早將其槍斃就好了,但是想到這廝身敗名裂,或者恐怕比死了還要痛苦,心裏又隱隱然高興起來。可轉念又憤怒無比,在他的地盤上出了這麽大的亂子,真是丟盡了麵子,他早已打算好投靠吳孝良以對抗張作相的逼迫,這些不開眼的蟊賊如此做不啻於重重打了他的臉,是可忍孰不可忍。
於是下令全城戒嚴,搜捕嫌犯,至於死上百十人隻要沒什麽大人物,在他看來都算不得大事,甚至連賠償都不用。正患得患失間,有副官急急忙忙的趕來報信。
“大,大帥,那吳大帥要走了。”
“什麽?快,快帶俺去城外,必須留住他,要不咱們濱江鎮就算徹底完蛋了!”
任福元聽說吳孝良要走,立時心急如焚,護身符如果此刻撒手不管他,他絕不相信張作相會讓自己善終。
城外綏東軍第二師軍營。
“吳,我要和你一起去!”
安娜得知吳孝良要即刻起身 前往外蒙,便也想跟著一起去。麵前的吳,當年一別卻沒想到隔了整整二年才得以相見,隻不過身份卻是判若雲泥,如今他是威震一方領軍大帥,堂堂陸軍少將,但是在她眼裏,吳還是當年的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羸弱少年,隻是經過兩年多的曆練,個子更高,身體更壯,麵部更加的棱角分明了。
兩人獨處時她常常用手指去觸摸那戰火硝煙磨礪出的棱角,感覺既陌生又熟悉。
“此去外蒙凶險難料,李大哥隨後便會帶著主力人馬趕來,你就留在濱江,到時候讓他安排人護送你回海參崴,在那裏等著我凱旋而歸的消息吧!”
安娜顯然十分不滿意吳孝良的這個安排,抗議道:“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你看,在阿城時還是我幫你解的解圍……”如今的安娜,國語已經說的很順暢,表達意思也更加的言簡意賅。
自興凱湖一役後,安娜與李振清失散,便和老五老六等人,輾轉流落回國內,直到近幾日到達阿城,無意中撞到陶祥貴一夥人正在圍剿吳孝良,雖然時隔多年吳孝良的樣子與當初已經變化很大,但是眼尖的安娜一眼便認了出來,於是領著一幹人義無反顧的加入戰團。也正是這一巧合,導致了陶祥貴的慘敗,最終功虧一簣反成了任福元的階下囚。
哪有讓女人隨軍出征的?這會在軍隊內部造成極為不好的影響,雖然安娜如今再不是當年啥都不懂的懵懂少女,經過這幾年的曆練,她甚至有著獨當一麵的能力,但是士兵卻不會如此認為。吳孝良笑道:
“我當然知道你現在有這個能力,但這次軍事行動是陸軍部的命令,中國的軍法規定,將軍出征是不可以帶女人的,所以我需要你留在後方。聽話,回海參崴等我。”
安娜的倔強最後還是沒有堅持下來,同意暫時留在濱江等候李振清,然後再跟隨他的人去海參崴,她雖然十分想跟隨吳孝良一同前往外蒙古,但是聽說會影響到他的仕途,還是善解人意的聽從了他的安排。
正當兩人卿卿我我之時,任福元不合時宜的闖了進來,一隻腳剛剛跨過門檻,看到隻有孤男寡女的時候,另一隻腳卻尷尬的不知是邁進來好,還是退出去好。
吳孝良瞧出了任福元的尷尬,也猜出了他此來必然是勸他不要走,留下來給他做後盾,自己肯定是要走的,不過這個後盾也一定會給他做,濱江乃是交通要道,掌握在親近自己的任福元手中必然好過在張作相那裏。
“任鎮快進來坐,正要與你商量軍隊開拔之事。”他開門見山,沒等任福元開口便提到此事,就先開口。
“你不必擔心,我走之後,綏東第一混成旅的李振清旅長會帶著部隊前來濱江,並且第二師的主力也會跟著一並到來。李旅長抵達後會主持在濱江成立辦事處,並且留下一部人馬,幫助你協防濱江,因為中東路尤其是濱江,乃是交通樞紐,綏東軍進入外蒙古後,物資補給便全靠此路,所以還要多多仰仗任鎮配合。”
任福元聽罷吳孝良的計劃後,心中一塊大石總算落地,原來不是因為公審大會事件遷怒於他,憤而離開。是著急外蒙的問題,那就好辦了。
“吳大帥盡管放心,俺任福元必當竭盡全力,保證後方通道的暢通!不知何時啟行?俺好安排一下出征儀式!”
“任鎮不必,此次走的必須低調,想必這濱江城中一定布滿了綏東仇家的眼線,所以此番要做的人不知鬼不覺,今夜淩晨,正式開拔,等明日太陽升起時,留給那些眼線的將是一座空營!”
“大帥妙計!”
任福元不失時機的又送上一計馬屁,一副諂媚之極的滑稽樣子,看的安娜忍俊不禁。任福元當然聽見了紅發少女的輕笑聲,不但沒有尷尬難堪,反而跟著嘿嘿的也笑了。接著,吳孝良又與他商議了一下關於綏東軍後勤的諸多要求,任福元聽後毫不猶豫的點頭都答應下來。
天黑透時,事先派出進入中蒙邊境的情報人員,自滿洲裏發回了一封加急電報,這封電報從穆棱幾經周轉到達吳孝良手中已經是幾個小時以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