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維單於“哦”了一聲:“還請段將軍講一講,如何能夠把我們給趕走,還在短時間內無法回來?”
段重抿了抿嘴巴,將雙手抱在胸前:“若是北梁大軍來到,大單於覺得該戰還是不戰?”
烏維單於想了想又搖了搖腦袋:“這戰自然是要戰的,隻不過什麽時候來戰,就要看情況了。北梁人軍隊數量遠在我們之上,初入草原正是氣勢正旺的時候,硬碰硬這種事情能免則免。雖然我草原的子民都不畏死亡,但是無謂的犧牲總是要避免的。”這句話裏的意思很簡單明了,那就是該打的時候打,初期是絕對不會硬碰硬的。這讓段重想起了上一世某一位著名的軍事家所采取的戰略轉移政策,暫時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保存有生力量,抓住任何有可能的機會給敵人以致命的打擊。在這個世界裏,有這樣的戰略眼光和軍事素養,應該說已經算是不錯了,換做是段重自己,恐怕也做不出更好的選擇。不過段重依然搖了搖腦袋:“大單於的想法固然不錯,可是很可惜,您並沒有意識到,北梁大軍進軍草原隻不過是為了將你們驅逐出去而不是殲滅你們,所以其實對方或許也沒有想過要跟匈奴的軍隊硬碰硬因為他們還要保留實力去對付長江以南的那個國家。”
烏維單於眉頭皺了起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北梁人開拔了二十萬大軍就是為了嚇唬一下我們?然後再跑回去?”
段重極為鄭重的點了點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如此。”不顧眾人驚詫和駭然的目光繼續說道,“你們要是退,正是中了北梁人的下懷!大單於可以想想,若是北梁人一直保持著極高的進軍速度,直逼草原中心,你們會選擇直接進攻還是暫時回避?”不等烏維大單於回話,段重又是已經給出了自己的答案,“當然是避免與其碰撞,這樣一來,相信整個草原上的匈奴部族,都會跟著大單於一起向著西北方向遷移來暫時避過北梁軍隊的鋒芒。而當北梁軍隊行進到一定的距離,譬如說……這裏!”段重伸手指了指自己腳下的地麵,“到了現在這個匈奴王帳所在的地域他們覺得距離差不多了,便會停下進軍的腳步,轉而後退了!”
烏維單於一愣:“後退!”
段重微笑答道:“不錯,因為從戰略意義上來說,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已經將你們逼走了,而且他們還會有辦法讓你們無法回去!”
烏維單於身子一震,睜大了眼睛盯著段重,顯然是在等著段重接下來將要給出的答案。段重哼了哼嗓子潤了潤喉嚨,意思很明顯,我渴了。這烏維單於瞬間看了出來,急忙吩咐給段重拿酒。待段重喝了一口美酒,這才開口繼續說道:“其實方法很簡單。你們草原之人生活最依仗的是什麽?草地和水源!有了草地,才能夠牧馬放羊,進行繁衍生息,而隻有有了水源,人們才可能在草原上生活紮根,兩者皆是缺一不可。所以北梁人想要讓你們回不來,隻需要做兩件事情,一個是‘燒’,一個是投毒。將草原之上牧草全部縱火燒掉,起碼一年之內,你們無法折返,而若是在這草原之上所有的水源之中投毒,十年之內,這一片大草原也必將荒無人煙。北梁人在撤回之時隻需要將大量的毒藥投入水源之中,你們追擊之時倘若喝了毒水,下場不言而喻。”
段重話一說完,全場立刻變得寂靜無比,唯一能夠聽到的是倒吸冷氣的聲音。因為段重嘴巴中所吐露出來的東西,的確是太為駭人聽聞了。雖然這些話段重隻是自己的意向,但是若是換了自己是北梁大軍的將領,一定而且也隻會這麽做。除此之外,段重並沒有想出什麽好的方法能夠達到北梁大軍此行的目的。畢竟不論是天時地利還是人和,北梁的軍隊都不會占有優勢,最為重要的是你找不到敵人。北梁的大軍不怕打仗,怕的就是找不到匈奴人來打仗。所以這樣的招數,不得不說是十分不人道的。
在戰爭之中,即便是燒殺搶掠,也不會讓土地荒蕪,弄得以後不能讓人生存,畢竟這土地上的爭奪你來我往,說不定什麽時候這篇土地便成了我方的領地,自然不願意接手一塊廢地,但是北梁人此刻已經鐵了心了要南下,所以這草原之上的利益也就壓根顧不上了。這也有一大部分原因要歸咎於匈奴人長期對北梁的劫掠,積怨極深,所以北梁人下起手來倒是壓根不會手下留情,巴不得匈奴人滅族才好。所有人聽完段重的話,選擇了沉默,因為不知道說什麽好。他們不知大段重說的不過是他自己的推測而已,但是若是推測成真的話,那後果當然是無比恐怖的。況且沒有人知道段重其實壓根跟北梁的大軍扯不上關係,哪些軍事機密更是一概不知,不過是忽悠人罷了,當然,忽悠也有成真的時候。
而段重這席話說完,所有匈奴人立刻意識到了一點,那就是此戰不能避戰了!若是退了一分,那麽草原上的土地便會荒蕪一分北梁人的計劃便會得逞一分。一時間,匈奴人慌了,烏維大單於也慌了,因為既定的戰略似乎已經失去了效果,若是北梁軍隊真的不顧人道甘遭天譴來做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的話,那麽隻能一戰,必須一戰。畢竟大草原再往西北走不僅天氣寒冷,而且也十分荒蕪,哪裏比得上如今此處草原的水草豐沃?
而段重之所以會把事情說得如此駭人,也是有所目的的。畢竟若是北梁人真的按照段重設想的方略實行的話,除了後勤物資以外,幾乎可以說不會有什麽損耗便將匈奴人驅逐到千裏之外,而且短時間內根本無法遷徙回來,會極為完美的達到戰略目的。但是如此一來,北梁揮師南下的進度和順利程度就是順暢許多,這比段重意向的要早,也會讓段重措手不及。段重現在竭力尋求是南北兩國的平衡,而不是一邊傾軋式的壓倒,隻有如此,段重才能在夾縫中發展勢力,從中牟利,以求達到最後的目的。所以北梁不能這麽早的進攻南梁,更不能在匈奴之戰中毫無損耗。所以段重現在在做的事情,就是煽風點火,不論北梁的軍事計劃怎樣,都要讓兩邊拚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若是匈奴人打不過,自己便幫他們一把,北梁人打不過,也可以插足一下,總而言之,不讓兩邊過好日子。雖然這樣的行徑段重覺得很無恥,但是這也是形勢所逼……沒辦法啊!
烏維單於舔了舔嘴巴看著段重:“段將軍所說可是屬實?”
段重摸著鼻子極為鄭重的點了點頭:“千真萬確!大單於若是不信,大可去驗證一下。隻要大單於敢領軍退後五百裏以上,結果自可見分曉!”
烏維單於麵色顯得越來越凝重,半晌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而方才凝固的氣氛終於有了稍許的鬆動,眾人一時議論紛紛,但表情無不是沉重和擔憂之色。眾人嗡嗡議論一陣,卻見烏師廬昂首出列彎身行禮道:“父王,我草原上的兒郎都是血性的漢子,北梁的軍隊不過一些軟蛋而已,一擊即碎,我們又何必懼怕他們,非要跟他們遊擊?隻要給我一萬部隊,烏師廬願為先鋒,將北梁軍隊打得片甲不留!決不讓出一寸的草原土地!我們繁衍生息的土地,焉能讓北梁人踐踏!”烏師廬話一說完,王帳之中頓時群情激奮,紛紛應和。
段重看著這些人,突然覺得十分之好笑,就如同看一部話劇一般。更為可悲的是,在場的北梁人也是如此的反應,似乎早已忘記了自己的根本,對曾經故土餓百姓已經到了一個恨之入骨的地步。真是無比的諷刺。
烏維單於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王帳之中頓時安靜了下來。烏維單於環視四周一圈,終於是極為嚴肅的開口說道:“之前我們一直錯誤的估計了戰爭形勢,也就導致了我們戰爭的準備不足。眼下北梁大軍即將進入草原,我們草原的兒郎們絕對不能坐以待斃,現在讓我們每一個人都準備起你們的熱血,將自己的鮮血拋灑在這草原之上!”
話音一落,又是群情激奮。段重不得不承認,這烏維單於鼓動人心的手段還是極有一套的。烏維單於說完卻是將身子轉向段重:“段將軍,此次當真是多虧了你,不然我們一定會吃大虧,今日段將軍已是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說罷便招呼人將段重“請”了出去。
段重無奈的摸著鼻子歎氣,烏維單於果然精明無比,等到要商討軍機要事的時候,就找了一個極為巧妙的理由讓自己回避了,對方還是不會信任自己。不過既然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那麽就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