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重睜大了眼睛看著這個有些嚇到的婢子,又大聲的問了一遍:“李師師在哪裏?”
婢子顫顫巍巍的舉起了手,指著外麵:“在......在......”
然而話還沒有說完,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就打斷了這個婢子的話語聲:“你來這發什麽脾氣?”
段重回過頭去,看見了提著花籃款款走來的李師師。李師師的鞋子上還沾著一些泥土,應該是從花園之中剛出來。最近李師師迷上了自己種花,然後將長好的花朵給段重送過去,做出自己專用的香水。
段重摸了摸鼻子,自己最為恐懼的事情終究沒有發生,李師師也並沒有消失:“陳帥在哪裏?”
李師師搖了搖頭:“我怎麽知道。怎麽,又想找他喝茶?”
段重冷色道:“他抓走了素兒。”這時候並不是賣關子的時刻。
李師師眉頭皺了一皺:“這與我有何關係?”素兒的名字李師師是知道的,因為段重的名號在天上人間實在是過於響亮了,以至於很多樓子裏的姑娘都把段重當成夢中情人,議論的時候自然離不開段重,而這些能夠八卦的內容絕對避不過姑娘們的眼睛。而段重極為寵愛這一位大齡婢子的事情,更是在樓子之中廣為流傳。
“你是他的師妹,所以你會知道他所在的地方。而我隻是想問一問,他明明答應過不再向我動手,為何又會出爾反爾。這種事情,總要給我一個解釋。”
李師師歎了一口氣:“我是他師妹,並不是他的跟班,所以他在哪裏我並不知道。每次都是他找我,而不是我找他。再者,他的確有答應過不再對你下手,但並沒有答應過不對你身邊的人下手。”
段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此時自己已經有一些怒不可遏了,但是事情並不是那麽好解決的,而李師師的的確確沒有隱瞞的必要,所以想要找到陳帥,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守株待兔麽?“他一般多久來找你一次?”段重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你若是幫我找到他,這一幅畫我便還你。你何時想要離開這樓子都可以,我們之間便沒有了任何契約和條件。”
李師師的身子一震,的確是一個很誘人的條件。段重手上的兩幅畫一直是李師師的軟肋,而若是能夠借此將畫都收回來,便不用再受到段重的舒服了。然而猶豫了半晌,李師師卻是幽幽的歎了口氣:“這的確是一個很誘人的條件。若是我知道的話,就已經告訴你了。”
段重將畫收入懷中,知道李師師的確不知道陳帥的所在之處,摸了摸鼻子轉身要走。李師師卻突然開口道:“你為何不去丞相府?”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思維,因為丞相朱鎮洋大人是蕭北定二殿下的心腹,所以去找朱鎮洋大人,或許能夠得到一些訊息。
段重搖了搖腦袋,這種事情段重絕非沒有考慮過。在段重看來,去丞相府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因為自己的“毒牙”從丞相大人府上截回了廖敘林,而自己跟丞相大人的仇怨又很深,所以素兒和蔣明辰若是關押在丞相府,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下場,而段重相信,以二殿下的腦子,自然不會將素兒交給丞相大人。而自己若是去了丞相府,或許那裏早已設計好了陷阱,如今蕭北平已經跳了下去,而自己絕對不能再跳下去。
這是一種思維上的遊戲,段重不能因為慣性去按照設計好的路子走下去,那樣的話段重不過是一隻被人牽著走向死亡的木偶。丞相府自然是要去的,但是不是在今天。
段重的背影顯得有些沒落,因為他並沒有得到自己想得到的訊息。李師師看著段重邁著步子離去的背影,突然感到鼻子有些發酸。然而突然段重的身子動了,一道銀光閃過,段重的手上已經多了一柄寶劍,劍鋒所指,赫然便是李師師的咽喉。
段重這一招出的十分的狠厲,已是運足了功力,沒有一分的留情。而李師師方才還在愣神之間,手中還提著花籃,根本沒有意識到段重會像自己出手。這是一個死局,段重抱著必殺的劍意刺了過來,而李師師卻還壓根沒有發應過來,而在下一秒,段重手中的寶劍就會刺破李師師的咽喉,一代花魁,就此香消玉損。
而李師師在最後的時刻,終於意識到段重真的是要殺了自己,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閉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等死的刹那之間,一聲脆響赫然在耳邊炸裂開來,而等了半天,段重的劍並沒有刺穿自己的脖子。李師師睜開眼睛,卻看見院中又多了一道身影,而這道身影李師師很熟悉,因為這是陳帥的身影。
而段重手中的寶劍此刻已經掉在了地上,拿著寶劍的右手之上赫然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段重用左右握住不斷流血的右手,扯下一塊布來胡亂的纏在胳膊之上,露出了一個極為怪異的笑容:“你終於出來了。”
陳帥歎了口氣:“若是我不在,師妹就會死在你的劍下。你為何如此肯定我就在這院子旁邊。”
段重搖了搖腦袋:“我在賭,賭你會在這裏。素兒之於我,就是李師師之於你一樣,我不希望素兒受到傷害,而你同樣也不希望李師師受到傷害。偏偏你抓走了素兒,你知道我會發瘋,所以你要在這裏確保她的安全。”
而聽了段重的話,李師師也終於明白,這段重之所以會對自己出手,竟是為了逼陳帥現身。段重為了一個婢子,竟然舍得殺了自己。或許不舍得,但是這個婢子的重要性,很顯然,在自己之上。李師師突然覺得鼻子有些酸,沒有緣由的。
陳帥看著段重,半天沒有說話。最終將手中的劍收入劍鞘之中,搖了搖腦袋:“你受傷了。”
段重笑了兩聲:“我知道。”
陳帥又搖了搖腦袋:“我不想殺你。”
段重依然笑著說道:“這我也知道。而且你還答應過我一些事情。”
陳帥歎了口氣:“我對你出手,是因為你要對師妹不利。”
“你還對素兒下手了。”
陳帥皺起了眉頭:“你為何會如此肯定是我。若是我說不是我呢?”
段重凝視著陳帥,又冷冷的笑了一聲,轉頭向李師師問道:“昨天夜裏,你師兄有來找過你吧?”
李師師聞言一愣:“你怎麽知道?”
段重看著陳帥,咬著牙一字一句道:“虧我一直認為你乃是正人君子,沒想到竟然也會說謊。李師師姑娘身上用的香水,都是她自己種植的花朵製作而成,而昨夜素兒屋中彌散著一股淡淡的月季香的香水味,這種味道,隻有李師師姑娘在用。試問,又認識李師師姑娘,又能從我府上悄無聲息的將素兒劫走的人,除了東夷大宗師的得意徒弟,還能有誰?”
陳帥選擇了沉默,段重隻是冷冷看著他。半晌,陳帥終於開口道:“我答應過不向你出手。”
“那便可以向我身邊的人出手?這跟向我出手有什麽區別?”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陳帥搖了搖腦袋:“你知道,我隻不過是聽命於人,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段重盯著陳帥道:“第一,你並不是大梁的人,而是東夷的人,你幫助蕭北定能夠得到什麽我不知道,但是你應該明白,在二皇子眼中,你不過是一條狗罷了,充其量也不過是一條很能吠的惡狗。第二,我把你當朋友,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這樣做。”
陳帥身子顫了攙,對於他而言,去綁架一個女孩子的確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況且段重對自己的的確確有不殺之恩,而換回的不過是一個自己再也不對段重出手的承諾。然而即便是這樣一個簡簡單單的承諾,自己都沒有做的。
所以陳帥長長的歎息了一聲:“我要怎麽幫你?”
段重想了想:“若是我要你幫我殺了二皇子,可不可能。”
陳帥苦笑著搖了搖腦袋:“不能。”
“那我要你再幫我把素兒和蔣明辰帶回來,可不可能?”
陳帥依舊搖了搖頭:“不能。”
“為什麽不能。”
陳帥又苦笑著搖了搖腦袋:“我不能告訴你。”
段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那你告訴我,他們到底被關在哪裏。”
陳帥猶豫了片刻,終於開口道:“你手下的那個刺客,被關在城西的一處密室之中。而你的那位女仆,在皇宮裏。”
段重深深的吸了一口涼氣,眼神閃過一絲戾色,不過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對陳帥道:“我還是要謝謝你透露這些給我。今後的事,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的影子。”
陳帥點了點頭。
段重伸出了手掌:“這是男人的約定!”
“啪!”陳帥的手掌輕輕的擊在段重的手上,擊掌為盟,最為簡單卻最為直接的約定。
段重摸了摸鼻子,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師師。段重知道,今日一別,或許再也不能見到這位美人了。因為段重這充滿殺意的一劍,注定了二人再也做不成朋友。不過,為了素兒,段重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