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重到底會是什麽模樣,這是陳唯一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因為段重在信件之中所表現出的成熟、睿智以及那股懾人氣勢,都讓陳唯一猜測這個段重起碼是一個二三十歲的成熟男子。段正經可沒有說過自己這個愛徒隻有十五歲,而段重在信中自然也不會跟長沙府的郡守探討自己年齡問題。
所以,當陳唯一看到眼前這個極為“幼齒”的師弟的時候,頓時濕了……眼睛濕了。段重看著長沙府郡守這濕潤的眼眸,不由得向後退了兩步,心想自己這位師兄會不會是有某種特殊的癖好……畢竟自己的模樣還是有些……俊朗的。
所以當陳唯一向前緊跟了兩步,猛然攢住段重雙手的瞬間,段重唯一的念頭便是……逃。
陳唯一濕著眼角:“恩師……恩師他老人家他還好麽?”
段重送了口氣,兩股之間一直處於緊繃狀態的某部位終於鬆弛了下來。
“師傅他身子很好,每日誦佛念經,最近還迷上了抄故事……”陳唯一口中的恩師,自然是段正經那個老家夥。
“很好便好,很好便好!”陳唯一也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急忙縮回了手,“一直以為小師弟起碼也是二三十歲的年紀,卻沒有想到竟然如此年輕,當真是青年豪俊啊!”
段重訕訕的笑了兩聲,這樣的恭維自然聽得不少了,急忙轉移了話題:“師兄,我這次前來可不是遊山玩水的,而是有些事情要跟師兄商量。”
陳唯一哈哈笑道:“這是哪裏的話,這幾年承蒙師弟你的照顧,我陳唯一方能苟活到今日,不然今日想要找我,恐怕就要去城北的亂葬崗了。師弟你既然來了,作為師兄的我自然要好好款待,不然如何對得起恩師的恩情和你我的情分。”
段重連連擺手道:“這好好款待便不必了,我與師兄見麵本來就是私底下的事情,不方便讓他人知曉。不然我也不會這麽晚了偷偷溜出來與你會麵。”拒絕了陳唯一的好意,段重在屋內撿了一個座位坐下,喝了口早已準備好的茶水,發現已經有些涼了,但依然一口飲幹:“這兩年的日子師兄過的是否太平?”
陳唯一點了點頭,在段重身旁坐了下來,看一旁的付幼蘇一直站著,又站起身來給其看座,這才道:“日子自然是好過多了,那些賊人前來暗算老夫幾次,都被付兄殺了回去,這才安寧下來。這兩年來這些賊人倒是沒有在出現過。”
段重滿意笑道:“如此便好,隻要師兄的身家安全,師傅那裏便好交代。此次前來,我是想跟你說兩件事。” “師弟請講。”
“這第一件事,便是付兄要離開長沙府了。”這付兄。自然指的是付幼蘇。
“使不得!”這三個字一出口,陳唯一才發覺自己失言了。付幼蘇可以說是自己的保命令牌,若是付幼蘇一走,自己這個撐死隻有五段半的半吊子武道中人再遇到一次暗殺,極有可能便一命嗚呼了。所以一向穩重的長沙府郡守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露出了慌張的神色。怕死,這是所有人的天性。
所以段重拍了拍自己師兄的肩膀道:“師兄不必擔心,雖然付兄要離開長沙府,但此次來,我給你帶來了兩柄劍,這兩柄劍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論實力,可要比付兄還要高上一點點的。”開玩笑,梁朝第一高手蕭立門下的兩柄劍,便是朱思文也不一定打得過。
聽到段重此話,陳唯一這才放下心來:“敢問這兩柄劍,現在在何處?”
段重輕輕拍了拍手掌,便聽到“噗嗤”一聲輕響,便再也沒了動靜。陳唯一一愣,正想問到底是什麽情況,卻聽見“哐啷”一聲,這內屋的窗戶竟是方方正正的掉了下來,而牆上留下的四道四四方方的劍痕。
陳唯一摸了摸額上的冷汗,半晌方才磨出一句話:“這兩柄劍……很厲害。”
段重哈哈一笑,又拍了拍陳唯一的肩膀:“師兄,有這兩柄劍在,安全自然不必擔心。而且想必在長沙府也不會呆的太久。此次出行我要在南京、江南呆上一段時間,我便在那邊等著師兄到來。”
南京?江南?陳唯一有些發蒙,怎麽突然便說自己在長沙府呆不了多久了?莫非要……升官了不成?可是即便要升官,自己這個師弟是怎麽知道的?
段重看見看著陳唯一一臉茫然的表情,拱了拱手道:“以後還有仰仗師兄的地方,還請師兄多多關照。我便告辭了。”說吧有倒了一杯茶,一口飲了下去,轉身告辭。
這一夜,段重說的話不多,卻仿佛用盡了口中的唾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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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翻牆出了郡守府的大門,走在空曠的街道之上,眼看便要倒了餘生堂的門口,段重這才停下腳步,叫住一直跟隨在自己身後的付幼蘇,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小紙條遞了過去:“你按著這紙上的地址到南京的樓外樓去找一個叫做季無常的人。找到他之後他會替你安排一切。還有,你這餘生堂裏德徒弟,孤兒以及那些願意跟你走的人都帶到南京去,交給季無常,他會處理。”段重頓了頓,繼續說道:“餘生堂的人數太多,進入南京時不要一起,分開進入才是。這一點你要注意一下。還有,在南京,這武館的生意,還是可以開起來的……不求賺銀子,多收些流浪兒徒弟也是好的。我到了南京,即便認出我來也不要與我相認,等到了合適的時候,我自會找你。”
段重說完,又想了想,覺得似乎沒有什麽可以交代的了,這才滿意的向付幼蘇點了點頭:“就這些。你可以走了。”
付幼蘇愣了愣,這才跟自己的小主子見麵不到兩個時辰,便要分別了,心中倒是真有些不是滋味。他娘的,自己還是不是男人?
段重似乎看出了什麽,笑了笑道:“我們到了南京再見!”說吧揮了揮手,慢慢的走入黑暗之中。
付幼蘇歎了口氣,轉身推開餘生堂的大門,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卻發現自己的大徒弟劉強早已等候在大院之中,後麵七七八八的站著自己數十個徒弟。
付幼蘇皺了皺眉:“你們都站在這裏是幹什麽?”
劉強走上前道:“師傅,您這麽晚怎麽不在院中,我們等您許久了。”
“我出去幹什麽你們不用管。倒是你們大半夜的在我院子中幹什麽?都快快回去收拾東西去。”
收拾東西。所有的人都聽出了一絲意味。
劉強咬了咬嘴唇,普通一聲跪下身來:“師傅,餘生堂不能關!”隨之而來的是數十聲雙膝跪倒在地的聲音,“餘生堂不能關!”
這些徒弟都是付幼蘇收養的孤兒,視付幼蘇如父,視餘生堂如家,這份感情,付幼蘇自是知道的。所以付幼蘇歎了一口氣,怒斥道:“大男子動不動就跪,成何體統?我什麽時候說餘生堂要關了?都給我滾回屋子收拾東西去,我們要把餘生堂開到南京去!”付幼蘇喘了口氣,將雙手插在腰間,“還有,你們今晚做的事情,自然是要罰的。到南京之後,所有人一月不許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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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重告別了付幼蘇,突然發現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那邊是自己……迷路了。若是白天,段重還能沿著來的路走回去,可是到了晚上,便有些分不清了。
所以,在段重折騰了大半夜方才找到客棧,偷偷摸進房間想好好睡覺休息一下的時候,卻聽見“咚咚”的敲門聲……素兒,來喊自己起床了。
段重揉著惺忪的睡眼,坐在馬車上一邊啃著肉包子一邊跟素兒說這話。不是段重不想睡覺,也不是這馬車上不能睡覺,而是素兒讓段重……講故事。
所以當段重講完一個小故事之後實在有些乏了,決定下了馬車提提精神。
此時馬車已經出了長沙府,本來段重決定在長沙府多呆上幾天,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在跟付幼蘇和陳唯一進行交談之後,段重突然發現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臨時決定隻休息一天便出發。
而此刻,段重下了馬車,問蔣明辰要了一匹馬,翻身騎上,嗒嗒的向前奔去了。騎在馬背上,段重突然來了興致,想起了一首小詩,鄭愁予的:我噠噠的馬蹄聲是個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嫖客。
段重一如既往的發揚著自己無恥的本性,很快將這首小詩編成了小曲唱了起來,還不時的跟隨節奏放慢或者加快馬匹的速度,當真是十分有情調啊。朱思文騎著馬跟在自己小主子的後麵,腦袋後麵的黑線一條條冒了出來……這是哪國的小曲,怎麽這麽低俗、別扭?
低俗自然是段重的本色,但低俗也要講些時間和場合,譬如說現在,段重就低俗不起來了。段重揉了揉眼睛,看著眼前幾十把明晃晃的砍刀:“好家夥,這下可遇到真正的山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