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原本在醫院那邊當班,但是他借機在那兒量了個血壓,便借口血壓又上去了為由,休息一兩天。他最然職位不高,但資格卻老,平時人緣也不錯,所以即便是身為組長的趙祖昌有時也不好拒絕他的要求,隻是讓他不要離開辦案區。於是李若就在房間裏悶頭睡了大半天,飯也不起來吃,晚上起來到餐廳弄了點粥喝,然後又睡,這次就一直到第二天一大早了。這才起來,到了吳放歌的房間,對那兩個夜班看守說:“哎呀,辛苦了,我緩過來了,幫你們看會兒,你們吃了早飯趕緊讓白班的過來吧。”
這兩個看守中有個是和李若是住一個酒店房間的,平日也有來往,非常的熟絡,就笑著說:“李哥身體不好,就不用了吧,我們再堅持會兒。”
李若說:“這都快一個月了,大家也都皮了,我算是緩了一天,隻是苦了兄弟們,就這一會兒,沒事兒。”
那兩個看守守了一夜,也早就就煩了,特別是在不用審問吳放歌的時候,吳放歌可以睡覺,但是他們卻還不能睡,不能睡到也罷了,偏偏吳放歌心裏慌慌的,大半夜的翻來覆去睡不著,把這兩位給急的啊,恨不得替他去睡。等到快天亮了,吳放歌才算睡著。現在有人來替他們了,這兩人自然沒有不願意的,不過因為氣不過,臨走前把吳放歌也整醒了,還放下一句話:“差不多行了,當這兒是休息休假啊。”然後倆人才去吃早飯。
吳放歌起了床,就申請上廁所和洗漱,既然是慣例,李若當然沒有不答應的。於是吳放歌就先去上廁所。
往日上廁所雖然有人看著,但也都在門外,看個背影就行了,今天李若卻在他解手的時候也進了廁所,對著洗臉池的鏡子,不知道又做些什麽。等吳放歌一回頭,卻見李若跟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臉色蠟黃,又順著他的目光一看,隻見他在洗臉池鏡子上寫了幾個字:我幫了你,你別害我。
吳放歌猜出他有消息要傳遞,就點點頭。李若於是又哆裏哆嗦地在鏡子上寫到:“穀子車禍身亡,妮子墜橋重傷。”寫完就後退了一步,渾身的肌肉繃的緊緊的,兩眼瞪的溜圓,死死地盯著吳放歌。
吳放歌看完那十二個字,臉上居然什麽表情也沒有,但是李若感覺的到,他心裏此刻肯定猶如千萬隻刀子在刺割一般。隻見他用手指沾了水,在鏡子上寫了一個‘謝’字。然後用毛巾把所有的字跡都抹去了。
接下來的時間,李若可真是度日如年,分分鍾就跟在火上烤一樣。吳放歌越是坐在那兒麵無表情的,好像是穩如泰山一般,他心裏就越慌,生怕下一秒鍾吳放歌就會來個暴起,好在這事一直都沒有發生,等接白班的人來了之後,他才如卸重負,笑著說:“你們可來了,我正想給你們打電話呢,又覺得有點頭暈。”
那兩人也客氣地說:“哎呀,李哥不舒服就去休息唄,不用這麽操勞。”
雙方寒暄了幾句,李若臨別前又偷看了吳放歌一眼,見他表情依舊如常,才稍稍放下心來,去餐廳食不甘味地草草吃了幾口早飯,才回房間休息。
李若回到房間,那個昨夜值夜班的夥計還沒睡著,翻過身來問候道:“李哥回來啦。”
李若有點心虛地說:“嗯……我以為我沒事了,可又有點頭暈。”
那夥計說:“那您趕緊歇著吧。”
“嗯嗯,我先洗個澡。”李若此時覺得渾身貼身的地方冷冰冰,濕漉漉的,早已出了一聲的冷汗。
進了衛生間,李若把水龍頭開到最大,借著水聲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地說:“吳放歌啊吳放歌,你這麽仗義,我幫了你,你可千萬別供我出來啊。”
李若辦案多年,當然知道為當事人通風報信會遭受什麽樣的處罰,弄不好後半輩子就完了。發了一會兒呆,他才去洗澡。洗了澡回來上床,哪裏睡得著,別的不說,就憑昨天裝病躺了一整天就半點困意都沒有,更何況心裏還咚咚跳著沒底呢?倒是臨床上的夥計,不多時就已經鼾聲如雷了。
就這麽一直在床上耗了兩個多小時,才又有點感覺了,忽然聽到門外一陣慌亂聲,他立刻就跟上了彈簧一般的從床上跳了起來,撲到門口打開門,隻見一個白班兄弟還在狂打電話:“醫生!醫生!”
李若一把薅住了他問:“怎麽回事!”
那個夥計慌張張說:“不好了,吳放歌自殺啦,他用牙在自己胳膊上咬咬咬……”
李若一把甩了他,奔向吳放歌的房間,這時已經進去了幾個人了,正抱著吳放歌又是抽耳光又是掐人中的,忙的不亦樂乎。李若上前大吼了一聲“都讓開!保持空氣流通!”
再見吳放歌,臉色臘黃,左小臂上鮮血淋淋,人早已經沒知覺。李若忙用手按了他的傷口,隻覺得他渾身冰涼,肢體僵硬。李若又喊道:“快,那個枕巾來給他包上!”一個小夥子立刻上前去枕頭上摸,卻摸了一個空。原來這是辦案子的規矩,房間裏能拿走的東西都要拿走,連電源都用透明膠封了,怕被審訊人自傷。看來下次定規矩還得包括把嫌疑人牙齒拔光了才行。
不多時趙祖昌也來了,一進來就問:“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值班的趕緊上前來說明了情況。原來白天他們一接班,吳放歌先是一個人傻笑,然後又說自己手腿都麻麻的,沒感覺。當班的夥計還以為他是坐的久了,就讓他起來活動活動,卻不成想他才一動就跌倒在地上了,隻說了一句話:“我他媽的玩了……”說著就對著自己小臂就是一口,等兩人把他拉開時,他已經不會動了。
大家夥七手八腳地把吳放歌抬上了床,隻見他臉脖子都硬邦邦的,直直的撐著身體,顯得枕頭都有點多餘。趙祖昌捏了捏他那隻沒受傷的胳膊,覺得跟木頭一樣硬,關節也不會彎曲,有些詫異,因為昏迷的人渾身上下應該是軟綿綿的才對。
這時忽然有個小子喊了出來:“哎呀,這是木僵症,他有這個病史!”
趙祖昌忙回頭一看,原來是和李若同屋的那個小夥子,姓高,叫高楚,以前去搞過外調的,同時也是昨晚的夜班。於是趙祖昌就追問道:“你怎麽知道的?你見過這病?”
高楚說:“不是,上次搞外調的時候,不是有個叫路小婉的嘛,以前是軍醫,說他有這個病……田節和我一起去的他也知道。”
趙祖昌一下子就怒了,原本妮子出了事,他的壓力就不小,這下正份兒也倒下了,還是個副市長,該查的什麽也沒查出來,這讓他怎麽交待啊,於是就指著高楚和田節兩個家夥罵道:“你們兩個成事不足的東西!當時為什麽不及時匯報?行了,這兒也不讓你們幫忙了,趕緊回屋寫檢查寫情況經過去!回頭讓你們領導把你們領回去吧!”
雖然沒帶一個髒字兒,可就讓高楚田節兩人猶如五雷轟頂一樣,一般被抽調出來的人,就算沒能做出傲人的業績,起碼也得過得去才行,這要是讓自己單位的人領回去了,那麵子可就丟大了,直接影響前途了。
高楚剛要分辨,李若勸道:“行了,你們先回去,這兒我們來。”
高楚和田節鬱悶地底走出房間,兩人都是難兄難弟,故而雖然心裏相互埋怨著眼下卻不願意分開,於是田節就到了高楚的房間,兩人相互抽著悶煙。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的樣子,李若回來了,高楚忙站起來問:“李哥,怎麽樣了?”
李若答道:“一聲來了,初步認定確實是木僵症。唉,趙組長讓你們寫事情經過,你們怎麽還沒動筆?”
高楚和田節相互看了一眼,畢竟高楚和李若住一個房間,比較熟悉,就說:“李哥你看嘛,趙組長現在把事全推到我們兩個身上了,明顯者是要找替罪羊嘛,這天大的幹係,我們兩個下勞力的,哪裏擔得起。”
李若說:“不管關係擔得起擔不起,趙組長讓你們寫什麽你們就寫什麽,他也是一時急了。再說了就算是你們本單位的人來了不是更好,順便把話可以說清楚。”
田節見搭上了話,膽子壯了些,就說:“趙組長說我們沒匯報簡直就是冤枉人嘛,我們筆錄也交給他了,是他自己覺得裏麵沒想要的東西就甩到一邊不看的……當然後來看沒看我們就不知道了。小高當時也和趙組長說了,說有人反映吳放歌有病,趙組長當時說:少聽那些,我看他壯的跟牛一樣……打過仗的人。”
李若點了點頭說:“你這麽一說,我好想有印象,記得當時我是因為什麽事來著?也在趙組長辦公室。”
高楚和田節一琢磨,沒想起還有這麽一出,那天匯報工作的時候辦公室似乎沒其他人,不過既然有人主動出來作證,那沒有不一口應下的,不然就真的成了傻子了。於是兩人紛紛附和。熟料李若為他們做的事不止這一點,他笑著像變魔術似地從口袋裏拿出幾張複印紙,遞給高楚他們說:“你們看看,這個是你們取回來的筆錄吧。”
高楚和田節一看,可不就是嘛。李若又說:“剛才我看趙組長忙著,又覺得你倆不是那種辦事不牢靠的小夥子,就進去翻了翻卷宗,結果一下就翻著了,順手複印了兩份,等你們領導來接你們了,把這個給他們看,沒事的。”
兩個小夥子感動的都快哭了,還是李哥好啊,忠厚長者,又心思慎密啊。殊不知李若這麽做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罷了,免得追責任最終追到他這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