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淵離開的時候,已經和周小風成了非常投機的朋友。小風執意要和景淵到客棧把盞夜談,把照顧小蝶的重任一股腦扔在了張氏和小萼身上。
小萼幫小蝶洗淨藥渣,輕手輕腳闔上房門,忽然看到阿牛默默靠在門外。她一愣,陪著笑問:“阿牛哥,再不睡天就要亮了,你怎麽還杵在這兒嚇人?”
阿牛沒笑,反而冷冷地問:“憑良心說,小蝶待你怎麽樣?‘冷血無情’就是你對她的評價?”小萼臉色一變,咬了咬下唇,沉聲道:“宗主把我的密報給你看?”
“殘萼,你是不是嫉妒她的本事,故意在宗主麵前詆毀她?”阿牛的臉色也更加不善。
小萼那張孩子氣的臉漲得通紅,跺了跺腳,聲音顫抖著說:“你何必把我想得那麽不堪?就算你覺得她好,也不必在給宗主的密報裏誇她呀!你就不能多說兩句壞話,讓宗主以為她是個庸俗的市井小民,不再惦記她?你……你就不能讓小蝶過她自己的日子?”
阿牛愣了愣,聽到跨院那邊傳出一聲輕微的歎息。
他問:“你老早就和殘萼商量好?你們故意把小蝶說得那麽差勁?”
馮駿背著手繞了出來,沒有直視阿牛的眼睛,似乎是輕聲地自言自語:“我真希望,小蝶永遠都是一個為自己的生活拚命努力、不相信江湖存在的女孩兒。”
“祐哥!”小萼叫出阿牛真名的一刹那,仿佛也恢複真實的自己,一點也不像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她懇切地說:“小蝶很優秀,可我們並不缺優秀的人。你要真為小蝶好,就替她想想什麽事對她好、什麽事會害了她!”
阿牛搖搖頭。“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宗主要我們下個月決斷——小蝶遲早要知道我們是什麽人,我們遲早要讓她失望。”
“唉——”門邊傳來張氏的歎息:“我真希望,時間就停在今天!”
“別傻了。”黑暗中閃爍著點點亮紅的火星——趙興在小院的角落裏磕了磕煙管,說:“我們還有自己的事,總不能一輩子窩在這小藥店裏。我早說既然來騙她,就不該對她好。現在好了,誰也不知道這戲要如何收場。要是宗主多給點時間,大家還能從容脫身。”
“一個月……誰能知道一個月後的今天是什麽樣?”辛祐重重地把頭靠在牆上。
在微微泛白的晨曦裏,這個院落格外安靜。每個人都屏息凝神去聽小蝶房中平穩的呼吸。
小蝶可不知道別人有這麽多煩惱。她隻知道,自己昏睡七天,醒來之後,世界似乎不一樣了。
她清醒的時候是中午,沒機會驗證今天的太陽是從西麵出來,還是從南麵出來。但還是有很多反常的事情留著給她考究。
首先,小風的長相似乎變了——他原本和自己不太相似的,估計一人的長相跟了爹,另一個跟了娘。可今天他卻和小蝶有那麽六七分相似。
“哥哥——”小蝶還有些虛弱,扶著門框昏昏沉沉地問:“你的臉出了什麽事?”“這是易容術!”小風朗聲一笑:“既然我早晚要接手藥店,而大家都熟悉了你的音容笑貌,所以我先易了你的容貌,然後每天變動一點——過幾天,大家就會用我的形象取代你!”
哦,對了。這家夥的醫術沒學幾成,歪門邪道倒是精通不少。這些把戲通常不會用在好地方,這次竟然要用來竊取她的店!真是狼子野心!小蝶心裏頭模糊地轉了幾個念頭,沒力氣跟他發脾氣,隻是鄙夷地諷刺:“這幾天辛苦你——治死了幾個人?我們藥店的牌子沒被人砸了吧?”
“怎麽會有那種事!”小風拍了拍胸脯,“來的人都是畏風病,又我這個貨真價實的周小風把藥一賣,他們就美滋滋走了,一點問題也沒有!你再多休息幾天也沒關係。”
其次,小蝶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似乎有些反常。
她從小沒生過什麽病,不知道大病會是什麽感覺。然而她這種反常怎麽想也不像生病,倒像是——中毒。她給自己看了看,卻找不出中毒的跡象。
再次,小萼的講述和小蝶的回憶似乎有些許不同——她們兩人當中,肯定有一個因為驚嚇過度,對細節記不清。
小萼一口咬定:那夜光線暗淡,所以小蝶把那位公子的血色看錯了。“世上哪兒有紫色血液的人?他下次來的時候,小蝶姐自己去看。反正他現在和周公子是知交了。氣味?”小萼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他身上沒什麽奇怪的氣味啊!”
小蝶自己也開始猶豫,是不是記憶真的出了什麽問題。
她明明聽見那人惡狠狠地說她“不自量力”,但小萼卻說人家以德報怨、不計較小節,送小蝶回家。
也許是吧。
小蝶迷惘地在家裏兜了兩圈,決定聽取哥哥的意見,再休息幾天。
終於,她有幸見到了那位以德報怨的仗義書生——景公子。
可惜他們再次相見時,小蝶剛剛吃了自己配的調養藥,頭腦極度不清醒。
景公子在飯桌上和小風暢談各地名勝。他自稱人生一大願望是遊曆天下名山大川——和她那個享樂派的老哥誌願差不多,一個是遊山玩水,一個是吃吃喝喝。看他文質彬彬,小蝶實在不能相信他會和自己的哥哥一見如故——雖然兩人的喜好略有相似,但怎麽看也不像一丘之貉。不過聽他們一起海闊天空的閑談,也挺有意思:一個在介紹各地名勝,另一個補充著介紹當地小吃……
小蝶那天真的很困倦,隻能勉強坐在一邊支撐著當聽眾,一點發表意見的力氣也沒有——大概她這副沉默寡言的端莊形象挺吸引人,她總覺得景公子有意無意地看了她好幾次。
小蝶想狠狠瞪他一眼——她確實張大了眼睛,遺憾的是離“瞪眼”還有一點差距。然後,大概是她的眼瞼用盡了所有力氣,再也沒力氣勉力張開。
——她就那樣睡著了。
女人的直覺說:一定要提防景淵這個人——他眼神中偶爾滑過的掩飾不住的犀利,還有他嘴角那若隱若現的嘲弄的微笑,讓小蝶覺得:這個人認識她,或者在很久之前就知道她。他不是在端詳一個陌生人,而是在揣摩一個風聞許久的人……
小蝶小心翼翼地猜度景淵的來曆,但老天爺卻沒給她很多機會——景公子很快就離開了雍州,繼續他的遊曆去了。他來告別時,那種若有所指的言談和神態,讓小蝶疑心重重卻摸不著頭腦。她隻能期望這個人不會再出現,不會帶來麻煩。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古語太經典。當小蝶再一次在藥店正式登場時,已經是發生昏迷事件之後的第十九天。她不得不感歎:如果不是易容術威力太大,那就是遺忘的力量很可怕——現在大部分人見了女裝的小蝶,都誇她長得清秀,和她哥哥“周大夫”很像。有些人雖然滿腹狐疑,但都會在她老哥天花亂墜一通分析之後服服帖帖。還有疑問的人繼續端詳下去,都會獲得小風聲色俱厲的警告。
第二十二天,小蝶的“妹妹”身份穩定下來,再沒受到什麽質疑。
小蝶很鬱悶。
她真懷念主治大夫的椅子——現在,她哥哥正冠冕堂皇地坐在上麵,裝腔作勢給別人看病:“大嬸,不要緊,畏風病而已。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擅長的就是治這病。八錢銀子……哦,是漲了點價錢。現在藥材不好找啦,大家多體諒!——小蝶!給大嬸抓藥!”
……是的。
她現在成了抓藥的夥計!當一個天天治時疫的醫生,已經夠無聊。現在竟然成了每天抓同樣的藥的夥計……簡直是地獄!地獄!“天理”到底藏在天的哪一塊?小蝶真想衝上天去找找,看老天爺是不是沒把這東西看好,一個不留神讓狗吃了!
小蝶手裏惡狠狠地包藥,眼裏盯著曾經屬於她、供她專用的桌椅,心裏想著:“我一定要、一定要把它們搶回來!等著瞧!”
怎麽辦呢?不如讓女裝小蝶死掉,然後她化身周小風醫生的弟弟?再然後,嘿嘿嘿……隻要把哥哥處理掉,這個藥店就又回到她的手上了!小蝶獰笑著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讓一讓!讓一讓!”一聲粗暴的吆喝衝散了人群。
出了什麽事?小蝶看到兩個凶神惡煞的差人衝進藥店,直衝到小風麵前。差人看病用不著這麽凶吧?還插隊!真是官僚!小蝶心下哼了一聲:“給他們好看!”如果她是主治大夫,一定要給這兩個人一點苦頭。不知道哥哥有沒有這種勇氣和智慧。
小風瞥他們一眼就埋頭寫處方,邊寫邊說:“插隊的一律算急診。急診費是每位四十文。前麵這一位似乎有時疫前期的症狀,後麵那一位雖然很健康,但和有輕度時疫症狀的人搭檔,最好預防一下。請到那邊排隊繳費領藥。”
“我們不是來看病的。”官差甲叫起來,但聽小風說他已經染上時疫,聲音也不那麽氣粗了。“你這兒人來人往,有沒有見過這個人?”他“唰”的展開一卷圖畫。
小蝶努力張望,看清了圖畫上的頭像——這不是……
她心裏打起了小鼓。這不是她哥哥嗎?怎麽頭上給冠了“通緝”二字?!
她心驚膽戰地掃了哥哥一眼——他的易容術讓他看起來和小蝶很相似,但和畫像上的人不怎麽接近。
小風淡淡掃了一眼,平靜地說:“差爺,您太為難我了。我每天看的人沒有三百也有兩百!哪兒能記住每個人的長相?不過您既然提出來,我從現在起為您留心。”
“官差老爺!”小蝶從櫃台後麵繞了出來,裝作好奇地問:“這是怎麽回事?這個人是幹嗎的?會不會很凶惡?”
“那倒不至於。”官差乙口氣略為緩和:“各位鄉親不必驚慌,此人不過是個江洋大盜,涉嫌上個月十五晚上,威遠王府的竊案。他倒是還沒傷過人命。請各位鄉親留心。告發此人形跡的,有賞銀五十兩!”他吆喝一嗓子,辦完了公事,湊到小風跟前壓低聲音問:“周大夫,我不會染上畏風病吧?您知道:我要是病了,就得停職。我家裏老婆孩子還等飯吃呢……”
小風故作同情地歎了口氣:“畏風病不會跟您講人情,不過我不能不看情麵我送您五付藥,您自己連喝三付,老婆孩子一人一付預防,我保證您好得幹淨徹底。”“謝謝您。”官差笑嗬嗬走了。
小蝶卻笑不出來——上個月十五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
她幾步走到主治醫師的席位,拎起小風的後領,一直把他拖到後院。她早想這麽做,可沒想到是出於這個原因。一關上門,小蝶就沉下臉:“我們不是說好誰也不幹了嗎?!”
“你好像忘了——先打破這個約定的人是你!你三年前偷了瓊華液,所以才被趕出師門。”
“別翻老賬!”小蝶又檢查一遍關好的房門,壓低聲音衝哥哥怒吼:“你來雍州的第一天就去王府行竊?你以為那是什麽地方?”她焦躁地在房間裏踱來踱去,發著牢騷:“我早猜到你這一路遊曆,少不了到處‘借錢’,但你突發什麽奇想?竟然去……哎呀,我算知道你——你的易容術真是一石二鳥,既覬覦我的藥店,還逃避人家通緝!”
她喘了口氣,厲色道:“你偷了什麽?趕快送回去!我知道衙門的辦事效率。他們巴不得早早結案。隻要你把東西送回去,他們樂得把這事兒當無頭公案,草草解決。”
“送不回去了。”小風吞吞吐吐地回答,“被我用完了。”
小蝶倒吸一口冷氣:“用……完了?你、你偷了什麽?”
“黑芭蕉。”
“黑——芭——蕉!”小蝶想尖叫,但終於忍住了,結果這一口氣憋得她差點斷氣。“你要黑芭蕉幹什麽?”
小風吞吞吐吐地回答:“景公子說,你的病要用黑芭蕉。咱們店裏沒有,我就去王府的藥材庫裏借了點。等咱們有了馬上還他——誰想到他們這麽小氣,連這幾天也等不了。”
小蝶狠狠在哥哥頭上一敲:“我們這輩子也未必能搞到一撮黑芭蕉!難怪我覺得醒來時,身上有亂七八糟的味道。”小風連連點頭:“白地蓮、黃羅漢、黑芭蕉、紫門莛、銀筱葉、綠丹菘、紅水淞。”
“就這些?”小蝶看到哥哥肯定的眼神,跺著腳叫起來:“哥哥,你上當了!黑芭蕉一定要用六環香做藥引,沒有六環香,它的藥性根本發揮不出來。我早就覺得那個景淵不是什麽好人,沒想到他竟然陷害你做這麽危險的事情。”
小風被她說得有些心虛,喃喃分辯道:“陷害我們能有什麽好處?他也隻是聽到的偏方。再說,你不是好起來了?”
小蝶搖搖頭,極力想也沒有頭緒:“那個人一定不簡單!一定!”
他們雙臂環胸相對沉默。小蝶終於也想出一石二鳥的好主意:“你這幾天不要拋頭露麵。我們就說周大夫辛勞過度,需要休息。”
“藥店怎麽辦?”
“不是還有我嗎?”
“你行嗎?”
小蝶用力拋給哥哥一個大白眼:“你以為這藥店是誰開的?你乖乖在後院閉門思過吧!”說罷,她理直氣壯地看診去了。
午後的清風掃過小蝶微潤的眉梢,並沒有帶給她輕鬆的感覺。
她默默和麵前這個大叔對視,心底深處感歎了一句:世界真的不一樣了。
她終於大言不慚地坐回她曾經的專座。然而,她再也不是那個令人仰慕的醫生——雖然除了外衣和發型,她沒有改變。
等著求醫的人默默排著隊。隊首這個大叔,和她已經對視了三刻。沒人主動和小蝶說什麽。她的脊背和手心在他們不信任的目光中濕潤。
“咳、咳!”小蝶清清嗓子,“這位大叔,看你的臉色微白,似乎是輕度的畏風病。”那長相愚鈍的大叔嗬嗬一笑:“周姑娘,你想學你哥哥?這看病可不是小姑娘辦家家酒。別胡鬧了!”
誰胡鬧了?小蝶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偏頭去看後麵那位大哥。“這位大哥,你的樣子……”
人家連話都不讓她說完,擰著眉頭打斷:“周姑娘,你哥哥什麽時候來?”
小蝶還沒回答,就聽到人群發出歡呼:“周大夫來了!周大夫來了!”
在眾人熱切的目光中,小風從大門走了進來。顯然他聽說了藥店的尷尬局麵,望向小蝶時帶著一臉裝出來的無比遺憾的樣子。
“周大夫,你的身體不要緊嗎?”熱情善良的群眾們問。
“我是神醫,怎麽會被小病摧垮?更何況,還有這麽多需要我的人。”小風大義凜然向人群揮手,說:“大家保持良好的秩序,我很快回來。小蝶,我有點事情跟你說……小蝶!”
小蝶已經離開了座位,怒氣衝衝奔後院去了。
“小蝶?”小風一邊敲門,一邊透過窗紙上的小洞偷看:他妹妹似乎躲到屏風後麵生悶氣,剛好看不到。不過她怨恨的聲音傳出來,把門板震得喀啦啦直響:“走開——我再也不想看見你!我的人生被你毀了!”
“有那麽嚴重嗎?”門沒有閂上,小風徑自進屋繞過屏風,來到妹妹床邊。小蝶早抱著枕頭嚴陣以待,小風才露麵就被結結實實砸了一通。“你把我所有的樂趣都奪走了。你走!把我的生活還給我!”
“唉呀唉呀!”小風奪過枕頭扔到一邊,好言安慰:“妹妹,我知道你最近很無聊。我麵壁思過的短短時間裏,想到一個很美妙的計劃。想不想聽?”
小蝶擦了擦眼淚,悶聲悶氣問:“是什麽?”
“咳咳。”小風清清嗓子,麵部顯出比較正經的表情,緩緩地說:“妹妹,你真誠的關心和智慧的提醒,讓我意識到自己在犯一個多麽嚴重的錯誤。我實在不應該仗著自己有一點點的小本事以身涉險,更不應該整天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妄想從恢恢的天網中逃脫。最最不應該的,就是不該讓你受到連累……”
“稍等。”小蝶打個手勢打斷他的話,不耐煩地問:“請你告訴我,抒情已結束,接下來的一句就是主題。”
“你說的完全沒錯。詳情如下。”小風把妹妹按在椅子上,又是一聲欷歔:“我答應過你,凡事要考慮到你的感受。於是,我從你的角度重新審視了雍州——這裏是我們兄妹創造曆史的地方。然而曆史總要被一頁一頁翻過去,畏風病也是如此。它本來是個神秘的怪病,現在有了名字,有了治療方法——它的曆史使命差不多結束,已經不能滿足我們的探索精神。”
“哥哥……”
“別急,馬上就是尾聲。”小風不準她插嘴,很煽情地說:“我們是不是應該邁向更多彩的未來,走向嶄新的生活,書寫全新的篇章?”
“原來你的美妙計劃,就是畏罪潛逃。”小蝶歎了口氣。
小風撓撓頭:“不要講得那麽難聽。我們出來跑江湖,要用江湖說法——‘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怎麽樣?我現在就動手幫你收拾行李,很快就能收拾完。”
小蝶搖搖頭,拉著他的手來到門前。拉開門,外麵的小院裏,阿牛正幫張氏提水,張氏正把洗好的衣服掛起來,馮駿招呼小萼到店裏幫忙,趙興在醃菜。
“我以前獨自一人,遇到一點挫折,立刻選擇逃走。因為我嘴上倔強,心裏害怕,怕一個女人勢單力孤會吃虧。”她看著那些人,說:“也因為,我走過十幾個州縣,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他們明知我的缺點,可是容忍。他們也知道我的優點不過如此,可是仍然為我驕傲。我不想搬了。我想和他們一起留在這裏。”
小風默默地與她並肩站了好一會兒,終於氣餒:“我是你哥哥,可你選他們?”話出口之後他有點後悔:過去的三年他對她太放心,知道她一定能憑著醫術和小聰明活下去。真的走投無路,她有開門撬鎖的本事,不會餓死。他逍遙自在沒有找過她,沒有想過和她一起吃點苦。她一個女孩子孤零零地過了三年,直到遇見這群人。他們的意義也許真的比他更大。
小蝶想說什麽,小風生怕她說出來的正是自己想到的,急忙製止道:“別說了。闖禍的是我,本來就不該要求你跟我一起走——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