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月明之夜!
“臣妾參見皇上!”皇後優雅地福一下身子!
“皇後深夜來見朕,有何要事?”楊紹倫的聲音從文案中傳來,淡淡的,不帶一絲波瀾!
“皇上也知道此時已是深夜,為何還不就寢?”皇後抬眼看著他。
“朕有國事要忙,皇後要是沒什麽事情,就請回吧,朕沒功夫招呼你!”楊紹倫冷淡地說。
“臣妾受人所托,要照顧好皇上,皇上請不要讓臣妾失信於人好嗎?”皇後擔心地說,一個沒日沒夜地批閱奏章,邀大臣商議國事。一個白天出診烏嶺村,再到將軍府為老將軍治眼睛,晚上跑到種植場幫忙,要不就帶著忘塵去查案,至於查些什麽沒人知道。六王爺每天到醫院來等她,有時候等到深夜。他們經常步行回府,卻不發一言!這是忘塵偷偷告訴她的,忘塵已經完全接納了她,並哀求林海海收她為徒,林海海雖沒有正式答應,但是也沒有拒絕她那一聲“師傅”。
楊紹倫身子僵硬,卻依舊麵無表情地說:“皇後請轉告那個人,朕很好!”
“臣妾會如實轉告。”皇後想了一下,說:“下個月便是選秀的日子了,皇上是否按照以往的慣例執行?”
“取消,朕國事繁忙,暫時不考慮這些!皇後沒事請回吧!”楊紹倫眉宇間升起一絲不耐,提高聲音說。
“隻怕這事不是臣妾能說了算的,母後早已下旨,命各地官員開始進行初選,下個月初十送入京!”皇後以為他是知道的。
“荒謬,下個月根本不是選秀的月份,母後真是唯恐天下不亂!”楊紹倫擲下手中的朱筆,煩悶地說。
“母後也是擔心後宮人丁凋零…………”皇後話還沒說完,立刻被楊紹倫粗暴地打斷:“得了,她喜歡怎麽做就讓她做吧,選吧,朕一個也不要!”
皇後不出聲,靜靜地聽著他發脾氣,最後,她淡淡地說:“皇上,有些事情既然已經不可能,為何不讓自己心愛的人好過一些呢?你一直這樣下去,她心裏焉能安樂?”
楊紹倫眼裏刺痛,低頭不語,良久才問:“她好嗎?”皇後歎了口氣說:“很好,隻是和你一樣,很忙!”
“忙點好!”楊紹倫諷刺地笑著,“選秀是她的意思?”
皇後沉默,說是,很傷他的心,說不是,等於給他最後一絲希望,但是注定是失望的。
楊紹倫定定地看著皇後,等待著她將自己淩遲,沉默是可怕的肯定,他等不到那最後的一絲希望,最後,他重新把頭埋在案前,疲憊地說:“選吧,皇後如果沒事就請退下,朕真的很忙!”
皇後歎了口氣,說:“臣妾告退!”皇後轉身退下了,留下一屋子的清靜!
傷愈的蕭遠看著楊紹倫那偽裝瓦解後的一臉心碎,不禁也悲從中來,他是皇帝,高高在上的皇帝,但是他也是一個人啊,有感情有血肉的人,他為這大興王朝付出的已經夠了,從他登基那天起,他便一直陪伴在他身邊,陪他看盡世事殘酷。心中一直敬重的皇叔,卻在某一天宣布造反,為保江山,他逼自己練就一身本領,硬生生把一顆暖的心煉成鋼鐵。不敢輕率地愛上任何一個女子,因為他是皇帝,他肩上有沉重的擔子,就連笑,都是刻意偽裝過和思考過的。直到遇上她,他終於看見他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一如當日那初登基時會羞赧地笑的少年人。當日他眼底的溫暖被他深刻地記住,直到後來他眼底已漸漸不再有溫暖,取之而代的是冰冷和淡漠,他依舊會常常懷念那溫暖如春的少年!
楊紹倫放下手中的朱筆,怔怔地看著手腕上的紅繩子,“你果真要我對別的女子動情嗎?你會不會難過?你會不會哭?我隻是想告訴你,我會難過,甚至會哭!”
蕭遠別過頭,不忍再看,怕自己也控製不住那滿腔的酸楚。
深夜,接近零時,林海海和忘塵才從種植場上回來,楊涵倫依舊到臨海醫院等她,已經連續一個月了,他和她之間就這樣不淡不濃地相處著。
“今天忙嗎?”他打破沉靜,卻發現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不忙能到這個時辰嗎?
“有點忙!”她並無發現有何不妥,隻是順口地回答。
“你很久沒回家吃飯了,明天抽個時間回來吃飯吧,我命人給你做好吃的!”他有些艱難地開口,算是求她吧!
“好的,我抽時間吧!”林海海看著前方未知的黑暗,意興闌珊地說。
“真的嗎?”他狂喜地問,問的時候已經預料她會拒絕,沒想到會還得一個如此驚喜的回答。
林海海一愣,看著他那狂喜的麵容,心中的痛開始蔓延,她竟是如此淡漠地對待一個愛她的男子麽?他的委曲求全,忍氣吞聲全隻是因為愛她,何錯之有?
她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微笑,“明天隻需去過烏嶺村和謝將軍府便能回去,你不必來接我了,有忘塵在,我不會有事的!”
“好,那我命人做你喜歡吃的菜,你喜歡吃什麽,告訴我!”他的臉因喜悅而漲紅著,雙手在錦服上搓了幾下。
林海海想說吃什麽都無所謂,但見他如此興高采烈的樣子,也不忍掃他興,便說:“當然最喜歡的是薑汁炒芥藍,最好有清炒鮮筍和紅燒茄子,如果不嫌麻煩的話弄一個橙汁燉蛋!”橙汁燉蛋是林媽媽的拿手甜品,來到古代後便一直沒吃過,此刻想起,還真是很懷念!
楊涵倫見林海海一副貪吃的模樣,不禁笑了,“怎麽會麻煩?為我們王妃做吃的,是他們的榮幸!”他下巴揚起,囂張地說。
林海海淡淡地笑了,眉宇間有揮之不去的輕愁縈繞,忘塵默默地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臉上並無一點神色。她知道林海海心中始終有個溫暖的男子,那也是她曾經深深愛過的人。
林海海把手放在腰間,那裏有硬硬的觸感,她一直把他送的木雕帶在身邊,木雕像是有溫度般,在她的心即將冰冷麻木的時候,總有力量送抵她心髒深處。她沒有為了他失魂落魄,沒有為了他痛不欲生,反而比任何時候都活得精彩。人生,不是隻有愛情的!她安慰自己!
楊涵倫送她回房,她溫潤一笑,卻始終是疏離的麵容。他不想逼她,反正他們之間有的是時間。
桂花在房中等候,見林海海回來,連忙上前說:“王妃,您回來了!”
“桂花,我說了不要等我!”林海海帶著淡淡地責怪。
“奴婢不困!”桂花柔柔地笑了。
“別奴婢來奴婢去的了,聽著不舒服,你以後跟我說話就自稱我,知道嗎?”林海海扶著頭,這些天可能真的太忙了,總是精神不好,胃口不好!
“王妃您不舒服嗎?”桂花擔憂地說。
“沒事,可能有點累了!”林海海虛弱地笑了一下,這種情況未曾出現過,為何會這樣?
“那就不要太累了,烏嶺村應該不用去了吧,您不是說治療的時間是二十天嗎?您都去了一個多月了!”桂花一直不讚成她太勞累!
“有個別重症的,而且我想首先拿烏嶺村做試點,開一家診所,現在籌備當中!”林海海對桂花一直是推心置腹的,這段時間沒帶她出去,隻要是因為一直跑,怕她身體吃不消。忘塵懂武,也就沒了這層擔心。
“真不懂,你這麽勞累是為了什麽啊?咱王府又不是缺錢,而且你的醫院都在虧本,隻有王爺才經常說你貪錢,你哪裏是貪錢啊?”桂花為林海海找出睡衣,林海海起身沐浴,把身子泡在溫暖的水中,腦海裏不期然又浮起他的麵容。她閉上眼睛,在腦海中搜索和他的點點滴滴。她手裏拿著木雕,看著他為自己鐫刻的林海海,唇邊是一抹調皮的笑,眼裏溫暖如春,一個多月了,他忘了自己沒有?對著木雕,她低低地說:“從未試過如此矛盾的心情,想你忘了我,隻為不讓你受那折磨人的相思苦。可我這心又怕你真的忘了我,戀上別的女子!”她壓抑著眼淚,想用行動告訴他,自己很好,讓他安心。
忘塵癡癡地坐在床上,抱著膝頭不願睡去。不知不覺,跟在林海海身邊已經一個月的時間,從最初的排斥到現在的接受,隻用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父親的眼睛已經逐漸康複,雖不能如往日看得清晰,但是也算是出乎意料的好。父親囑咐她,要好好地跟在師傅身邊,就算學不到她的本事,也要學習她做人的方式。從小到大,除了皇上,從未試過有人能入得了父親那清高的眼,想不到他居然對師傅讚不絕口。她覺得世事真的很奇妙,一個月前,她曾經狠毒地想置她於死地,一個月後,她甘心臣服在她麾下,聽憑她指揮差遣。如今這樣的生活,比往日深宮那無窮無盡的等待要好得多。宮中對莊妃的事情做了妥善的處理,她不僅沒有成為罪人,反而變成有功之人,因擒賊而犧牲,成就了她的忠烈。
莊妃已死,就讓以往的煙消雲散吧,她現在隻是忘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