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風身為大學士,親自光顧自已這座府邸,雷越可不想讓他見到斜靠在椅子裏的蘭斯特隆。當下他招手示意燕赤雪扶著蘭斯特隆到後房休息,隨之又命白菲兒去叫納蘭姐妹然後把廳堂收拾一新。這才讓洪福前去大門處回話,恭候紀大學士拜訪。
眨眼間,廳堂在納蘭姐妹和白菲兒的收拾下煥然一新。雷越趁收拾的空當,回房換了身幹淨的布衣袍子。此時正穩坐廳堂中央,身畔擺著一張紫檀的方案。案上沏著壺溫熱濃香的龍耳。納蘭姐妹則抱著阿紫同白菲兒一道垂手立在旁邊聽候差遣。
……
隨著一道輕快的腳步聲傳來,雷越抬首望去,廳堂前,洪福正領著一個身披白衣的中年男子快步朝這裏走來。中年男子身材稍顯瘦弱,行走間體態輕盈,頗有從容不迫的文人氣度。再看這人的長相,臉上皮膚白淨有餘,眉峰清秀,雙眼清澈有神,目光中更似寫滿了無數的詩詞歌賦,讓人感覺對方隨時都能揮手著下一篇曠世奇文。
微微一笑,雷越起身相迎,拱手道:“在下越絕,有勞紀大學士親自光顧寒舍,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中年人在雷越麵前停住腳步,上下打量了番雷越,目光中溢出一絲神采,拱手回道:“越絕……公子不僅畫藝超絕,名字更是讓人驚歎呐!翰林院紀曉風有禮了。”說著,紀曉風拱手向雷越回禮。
紀曉風身為朝廷命官,是頂著烏紗,身戴官職的所謂貴人。雷越雖說修為不俗,畫功超凡,可他目前身上沒有一官半職在身。紀曉風能夠放下自已的官架子,拱手回禮,足以讓雷越相信對方此次登門拜訪,絕非虛情假意,而是發自於內心的真誠結交。
淡然一笑,雷越引手示意紀曉風入座。隨之又揚聲道:“初冰,給紀大人端茶。”
絲絲金紅濃香的龍耳茶液倒入紀曉風麵前的茶碗內,刹那間,紀曉風聞到那股讓他頗為熟悉的茶香後,心念頓時為之一驚––‘龍耳茶?他……他居然有製過的龍耳茶?這個少年他究竟是什麽來曆呢?’
紀曉風喝過龍耳茶,那還是去年皇上賞給他的三兩龍耳。並且,那三兩的龍耳茶據說還是皇宮裏收藏的十斤龍耳茶裏拿出來的,由此可見這茶的珍貴。紀曉風也是嗜茶如命的人,當初拿到這三兩聖上恩賜的龍耳茶後,他馬上回家親自煮水衝茶,一品其中真滋味。隨後,他又將剩餘的茶葉封存在上等的紫砂罐裏,平日根本舍不得拿出來喝。
今天他再次品到龍耳茶的真滋味,雖說這道茶的年份不及皇宮裏的深遠。但茶湯滋味卻是如假包換。眼前這位越絕公子能以上等的龍耳茶拿出來招待自已,讓紀曉風感慨之餘,內心對雷越的背景也愈發感興趣起來。
品過濃香清冽的茶湯,紀曉風徐徐放下茶碗,輕聲問道:“公子號稱越絕,又有一手超凡的畫功。我今天看公子一身書卷氣質清秀非常,不知公子能否告知出身呢?”
雷越淡笑道:“我來蘭京前,家師有命,不能隨便吐露出身來曆,不便之處,還望紀大人見諒。”
微微一楞,紀曉風隨之說道:“哪裏、哪裏……公子既然有不便之處,我就不強人所難了。”
……
說話間,紀曉風又品了口茶,待他再次放下茶碗,眉宇間似乎有一絲難色。仿佛有什麽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不該說。
察覺出對方臉上的異樣,雷越說道:“紀大人此番先是送上厚禮,今天又親自登門拜訪。我猜紀大人恐怕是有事要相求在下吧。”
雷越雖說也是讀書人,身上卻沒有半點書生的酸腐。因此,他這番直來直去的話先是讓紀曉風神情呆了呆,隨之又張口回道:“越絕公子……唉!我與公子初次相識,本打算隻探討詩詞書畫,再一睹失傳千年的水墨心念意道畫功。可……可眼下我身上的確被一件大事壓的很死。倘若公子不出手相助,我委實是找不出別人來了。”
早料到紀曉風有事相求,雷越便不動聲色地說:“紀大人有事直言便可,我能做到的,必定會輔助大人去做。做不到的,也不會妄自菲薄而去一昧地迎合大人。”
紀曉風耳聽雷越的這番話,神情頓時一震,當下他緩緩道:“既然這樣,我就直說了吧。過不了幾日,中秋時分,西夏駝洲會派出一個商團來訪問蘭京,並且商團希望能夠在兩地之間建立起互通的商業之路。這件事,乍看上去是件好事,但對方卻有話在先。他們說久聞大桓國的書畫在光武大陸獨具一格。因此想借這個機會,拜會大桓國的書畫文人,一睹大桓國的悠久國粹。”
“紀大人,這分明是件好事,怎麽你……”雷越聽到紀曉風講的這個商團,腦海不由想起蘭斯特隆說的那個管家來。或許,那位來自朱庇特財團的大管家,應該就是紀曉風所說的商團吧。假如真是那樣,雷越倒是很希望能與其見上一麵。
“唉!越絕公子,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那個商團說是來拜會大桓的書畫文人,其實是想借這個機會重挫大桓的文化銳氣。想在文化上壓倒大桓,達到他們心中的侵占目地。要知道,西夏駝洲距離大桓路途遙遠,發動戰爭來侵略顯然有些得不償失。因此,他們才會想出這麽一個辦法來挫傷我們國人的自尊,既而達到侵略統治的目地。”紀曉風語氣非常沉重,顯然這件事已經壓在他身上很久、很久了……
“紀大人,既然這樣,您希望我怎麽幫你呢?”雷越沉聲問道。
“很簡單,我想邀請公子出席中秋月圓之夜的‘賞月會’,到時假如對方刻意宣揚他們的文化,我隻希望公子能夠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麽叫‘水墨心念意道’畫派。”
雷越略忖些許,沉聲問道:“紀大人,我知道朝廷每年中秋都會在蘭京的‘雲霧峰’摘星閣裏舉行一次賞月會。今年的‘賞月會’除了西夏駝洲的使團,不知朝廷這邊會請誰來參加呢?要知道蘭京城內藏龍臥虎,強手如林,到時恐怕會輪不到我出麵吧。”
紀曉風蔚然一笑,朗聲回道:“公子放心!今年的賞月會,隻有夏候淵大人的公子夏候歸鶴和諸葛大人的公子諸葛劍參加。此外還邀請了一些蘭京裏的世襲貴族。不過,主持賞月會的人,卻是剛剛回到蘭京不久的小太子楓丹。並且據說大太子玄星到時也會參加。這些人裏,二位太子是絕對不會彰顯書畫技藝的。而諸葛劍和夏候歸鶴修的又是幻師功法,書道畫功上自然也無法與文人相比了。所以,除了公子,我還真想不出會有什麽人能夠拿出讓西夏使團折服的書道畫功出來。”
諸葛劍、夏候歸鶴、二位當朝太子。這些人中,隨便拿出一位都是跺跺腳震動整個大桓國的頂尖人物。雷越知道,賞月會對他而言,絕對是一個接觸朝廷的絕佳機會。因此,無論那些所謂的西夏來使到時會施展出什麽樣的手段,今年的賞月會,他必須要去!
“好吧!紀大人誠心邀請,我若是再推辭就有些說不過去了。所以請紀大人放心,今年的賞月會,到時無論會上來了什麽樣的人,我都會如期赴約!”雷越品了口茶,淡然應允了紀曉風的邀請。
耳聽雷越答應下來,紀曉風如釋重負地長長舒了口氣,轉爾他對雷越道:“屆時我會派出家中仆人備下車馬親自來府中接公子。到時公子隻需帶上一兩名隨身的仆人便可。”
雷越點頭應是,隨之引手請紀曉風用茶。二人又閑談了些詩詞書畫的技藝。不久後,待一壺茶喝幹,紀曉風便拱手道別。
“公子,今日為時已晚,我不便久留。此外這些日子公子在蘭京還需小心行事。我今兒一大早聽說諸葛丞相家中養的一位幕僚––莫大先生被人在宰相府外的一處小宅院裏給殺了。現在劉大捕頭正奉命追查此事。如今呐,聖上龍體欠安,這蘭京城內魚蛇混雜,公子行事處事,還需小心為上。如果遇到什麽難處,隻需讓家中仆人去我府上捎信便可,隻要是紀某能力範圍所能幫到的,紀某定會為公子頂力撐腰。”
淡然一笑,雷越拱手道:“紀大人多慮了。我既已到蘭京自有保身的方法,今後我們相處的時日長久著呢,到時紀大人就會知道越絕公子是位什麽樣的人了。”
紀曉風聞言心底稍稍一震,暗道:“這位越絕公子看上去文文弱弱,若是講畫功、文采可能的確有過人之處。但假若與京城那幫子殺人不眨眼的大幻師們打交道,他……恐怕會難保性命吧。”
身為文人紀曉風身上沒有半點幻師修為,他當然不知道,眼前這位看似文弱的書生少年動起手來,隻怕要比那些勢可抵擋千軍萬馬的大幻師還要可怕。更是不會知道,曾經鼎鼎有名的莫大先生,就是在昨晚被這位文弱少年一掌拍死在院子裏。
二人又略微寒暄幾句,紀曉風當下起身告辭,雷越送至門口,望著對方坐上轎子,這才自行返回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