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白提著一雙手,橫在胸前,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正猶豫間,冷不防,腳下踩住的地麵上突然湧出一股強大的力量!
這道力量渾然雄厚,沿地麵拱至足心,繼而又上行入腿,直達方少白小腿的腿骨上。
頃刻間,伴隨一串爆栗般的啪啪聲傳出,方少白感覺小腿上劇痛難挨,低頭查看間,隻見袍下自已的小腿上鮮血如注,一根根破碎的骨刺,無比張揚地帶著一條條破碎的血肉刺破肌膚和衣褲,呈現在方少白驚愕的眼眸裏……
撲通!
方少白腿骨盡碎,頓時跪倒在地,
胡老二咧嘴一笑,對跪在地上的方少白道:“免禮!免禮!雖說你這小子方才說了幾句得罪老朽的話。可這男兒膝下有黃金,我與你非親非故,你就這麽直接跪在了麵前,我可是吃不消哦。”
圍在遠處的士兵眼看著方少白跪倒在胡老二麵前,眾人一時麵麵相覷,不知方少白此舉究竟是什麽意思,為何要去跪拜這個容貌猥瑣的中年漢子!
方少白跪在地上,小腿傳來的鑽心劇痛幾乎讓他當場昏厥。驚駭之餘,他知道自已今天是遇見高人了……
……
方少白認定胡老二就是護送太子一行的高人,可圍在他身畔的將士們卻不清楚這其中的玄機。但片刻後,有眼尖的士兵看到方少白小腿上血流如注,染紅了一大片的沙土,頓時張口喊道:“不好!這個老家夥偷襲了方大人!”
話音方落,這些個訓練有素的士兵們呼啦一下就把胡老二團團圍在了中央,各自抽出身上攜帶的兵刃,將鋒利的刃芒,直接對準了胡老二的胸口!
……
胡老二見方少白應聲跪倒,便知是不遠處的雷越暗中施加的強悍力量所致。有了雷越這個躲在身後的強大靠山做依托,胡老二就愈發地張狂得意起來。當下,他不慌不忙地從懷裏抽出根煙杆,取出火折,點燃煙葉,美美抽上一口,吐出個大大的煙圈。這才慢條斯理地對圍住自已的士兵們說道:“我說你們這些個娃娃們呐!爹媽養你這麽大可是不容易。生、死、對你們來說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把握的好,今兒諸位就能逃出生天,多活那麽幾十年。假若把握的不好,唉……”
說到這兒,胡老二輕輕歎了口氣,低首垂眼,斜斜地送給雷越一個眼神。
身在數十丈外的雷越頓時會意,心念就勢砰然勃發,轉眼就籠罩住江畔大一片的江沙。繼而催動體內‘蟒鯨引海’‘魔猿裂天’兩大心念。讓大堆的細少,頃刻化為一隻遮天巨掌,在淡淡月色的照耀下,猙獰著徐徐從江畔升到了士兵們的頭頂。
胡老二此刻也虛張聲勢,他攤開枯瘦的爪子,一臉猙獰地在胸口處做凶狠狀……
士兵們初始不時胡老二的真實用意,片刻後,突然有人發現頭頂上方不知為什麽陡增了一道強勁的壓力。仰首望去,見夜色中一隻遮天巨掌擋住月色,伴著江風,正在自已腦袋上緩緩而動。一時間,饒是這些士兵膽識過人,也被這般景象嚇的抖若篩糠,汗流如瀑!
這些個士兵基本上全是先天級的武者,幻師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強大且高不可及的存在。因此,當巨掌在夜空中隨風而舞的時候。有識貨的軍官頓時就張口喊道:“是心念化物!他是聖階的大幻師!”
聖階幻師是什麽樣的概念?在這些將士的心底,那可是能夠顛覆朝廷,傲視天下,惟我獨尊級的人物。當下,耳聽到有人喊出胡老二是傳說中的‘聖階幻師’,士兵們再不敢拿自已的性命做賭注了。紛紛把手中兵刃朝地上一扔,抱起腦袋,撒開兩腿飛一般朝蘭京方向跑去。
……
雷越遠遠望見這一切,隨即他向胡老二遞了個眼色。示意對方用最快的速度帶上楓丹太子一行離開這裏;太子府裏養的這些私軍一個個並非貪生怕死之輩。之所以會倉促逃離,是因為內心深處對聖階幻師的那種懼怕。一旦這些將士們消除掉內心的恐懼,回過神來。勢必要在江畔與胡老二拚死一戰。如此一來,就與雷越心中先前製定的計劃相背而馳了。
胡老二仿佛意猶未盡,待夜空上的巨掌在雷越漸漸回攏的心念中消失後,他伸出自已幹枯的爪子在方少白頭上輕輕撫了撫,又嘴裏悠然念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日後再遇老朽,就不必行這般大禮了。”言罷,胡老二一拂衣袖轉身離去,留給方少白的,惟有一道枯瘦銷魂的高深背影。
方少白似乎忘了腿上的疼痛,呆呆跪在原地,喃喃自語地念叨:“強者!這才是真正的聖階強者……”
……
就在雷越、楓丹一行火速離開江畔不久,一處距離碼頭數百丈遠的江堤上。兩個麵江而坐的背影,於月色中格外顯眼。
這兩個人,入夜時分,還守在大蒼江邊上,估計應該是在江畔垂釣的漁夫。然而,他們身上那華麗的錦衣卻又與漁夫的身份極其不符。此外,倘若繞到兩人的前麵就會發現,他們手中根本就沒有漁竿。擺在兩人麵前的僅是一副玉製的棋盤。棋盤上落滿了黑、白兩色的棋子,看上去兩個人在這裏已經下了很長時間的棋。
“殿下!夜色已涼,我想……該到回府的時間了。”
一道蒼老的聲音在棋盤左側響起,月色中,聲音主人徐徐抬起頭,露出一張紅潤光澤的麵孔。這張臉上的皮膚十分光滑,沒有半點皺摺,倘若不是額下那兩道雪白修長的長眉,和一頭白如銀雪的長發暴露出他的年齡,單憑這張臉,完全會讓人誤以為他位年青的書生。
“老師!我想待我們下完這盤棋再回府也不遲。”
被稱為殿下的人在朗聲回答的同時,一縷月光從他臉龐側麵勾出一道棱角分明的曲線。
長眉老人當下淡笑不語,伸手摸出一粒黑子,落到棋盤上,悠然歎道:“素聞玄星太子殿下是棋中高手。可惜,你隨我修行近十年,還沒同你下過一盤棋呢。假如不是今晚這個機會,恐怕我這個做老師的,今生就沒有機會與你下棋嘍。”
“棋能益思,我隻有在遇到大事的時候才會借助下棋來思考。因此,平時在府中,我很少下棋,即便下,也是一個人擺副棋盤,獨自對弈。”玄星太子玩味一笑,摸出粒棋子,端正按在棋盤上。
“哈哈哈!獨自對弈!殿下當真是好雅興!”長眉老人哈哈一笑,複又收住臉上的笑容,沉聲問道:“殿下今晚為何不殺了楓丹,難道殿下真的怕了對方不成?”
玄星微微笑道:“老師……你覺得我怕過嗎?當年,我擅做主張,把你留在身邊。這樣的事,你覺得一個沒有膽量的人,他能做出來嗎?冷血十三凶路上失手,我就在心裏斷了殺楓丹的心思了。一切皆由天定,天意注定不讓他死,我沒辦法同天相抗!”
“那……那皇位怎麽辦?難道殿下就甘心讓大桓國的皇權落入楓丹手中。”長眉老人似乎很不甘心地問道。
“皇位?”玄星淡淡一笑,沉聲道:“老師!你跟了我這麽久,難道還不清楚我心裏最終想要的是什麽嗎?皇位對我來說,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我心中最想要的是……”
說到這兒,玄星冷眉一挑,心念舒展,轉瞬間,隻見棋盤的棋子仿佛有一隻手在擺弄般,飛快地變幻著位置。隨即,這些棋子漸漸組合成四個黑白分明的大字––帝皇心念!
猛地見到這四個字,長眉老人身體輕輕一抖,禁不住出聲道:“帝皇心念!您想要得到的是凝集了東鶴雲洲曆代帝皇心念意力的那塊玉璽?”
玄星點了點頭:“不隻我想要,整座光武大陸上的幻師都想要得到那塊玉璽裏麵的心念。有了它,就能夠讓修為一夜之間躍入聖階後期,從而具備跨越那座大雪山的實力。”
長眉老人此刻突然俯身跪在玄星麵前道:“老奴誓要不惜身家性命,助太子殿下奪取玉璽,融合帝皇心念,跨越那座貢嘎雪山,修成不死不滅的幻師之體。”
玄星微微一笑,伸手扶起長眉老人;隨即他又把目光投到蘭京方向,暗自忖道:“楓丹呐!那個隱藏在你身邊的高手究竟是誰呢?”
原來玄星早在方少白來到江畔前,就與這位長眉老人守候在這裏了。碼頭上發生的一幕自然全都被玄星釋放出的心念所探查,隻是他自身修為剛剛達到師階後期,不敢讓心念靠的太近。故此,玄星雖說也察覺在楓丹身旁潛伏有高手,一時卻沒有辦法確定對方是誰……
……
楓丹太子一行人離去後不久,方少白咬緊牙關,強提臍下的術元,讓絲絲術元力量滋養修複被震碎的腿骨。
過了足有三柱香時間,方少白自覺小腿上的傷勢已經穩定,隻需回到府中休養幾日就可恢複正常。他這才跌落江岸長長舒出一口氣。
“太險了!想不到楓丹身旁竟然還潛伏一位聖階實力的高手。大意啊……實在是大意!”方少白暗中在心底責備自已。轉爾打算起身離開江岸的時候。身旁江風輕拂,兩道身影悄無聲息地移到了自已麵前。
“你們!你們是誰?”
方少白剛剛經曆重創,驚駭的心念尚未平息,這兩道突然出現的身影,頓時又讓他如墜冰窖,通體的汗毛炸立,內心已然是驚到了極致。
“怎麽……你在蘭京太子府中住了那麽長的時間,怎麽連我這個主人也不認識了呢?”
聲音清冷,語調平靜,方少白聽在耳中,隻覺得非常熟悉。待他抬起頭借著月色仔細打量。看清楚兩道身影裏其中一人的相貌後,頃刻間再次跪倒在地,俯首顫聲說道:“太……太子殿下。請恕小人辦事不利,放……放走了楓丹那個小毛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