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越聽管家講完事情的經過,眾人已來到驛館院中。待穿過幾道回廊,推開一扇虛掩的小門。雷越耳邊頓時響起諸葛劍的聲音–––“巴特爾!你站在這裏不要動,讓我用心念意力幫你實現淩空飛渡的絕技。”
覓聲相望,雷越發現院子裏此時正擠了十幾個館內的仆人。眾人此刻正圍在一尊院中央高高豎起的假山前。再仔細觀察,眼前的一幕頓時讓人頗感哭笑不得。
可憐的巴特爾高高站在假山上,身體前蹲,兩隻手臂向後高高揚起,做雄鷹展翅高飛狀。諸葛劍身上披著件布滿汙漬的長袍立在巴特爾身後,雙目赤紅,兩手合攏指尖向前,口裏尚且還念念有詞地說著什麽。
“這人……看上去真的是瘋了。”雷越打量假山上陷入癲狂的諸葛劍,心底不由道出一聲歎息。當初他將‘雷空九瞬’的經文交給諸葛劍時,隻料到對方會沉浸於經文裏描述的種種字句。萬萬沒料到,最終諸葛劍竟然走火入魔,讓體內心火蒙蔽術元。造成目前這種半瘋的狀態。可憐宰相諸葛臥雲的英名啊。如今全讓他這個寶貝兒子在眾人麵前糟蹋殆盡。
……
白元歸看著諸葛劍的樣子,臉上流露出一絲笑意,附首在雷越耳畔道:“公子,他隻是讓什麽東西把心火勾起來,蔽住了體內清靈的術元。並非是那種無法救藥的真瘋子。倘若救他,以老夫的本事,或許隻需半柱香的時間。”雷越聽罷,毫不懷疑白元歸所言。他知道以白元歸的本領,即便諸葛劍就是真瘋。隻要白元歸願意,也一樣能夠醫好他。
自忖間,雷越環顧左右,見院中左側一扇小門裏倏地探出一對甜美的麵孔來。仔細一看,正是與自已分別不久的納蘭姐妹。
原來姐妹倆與白菲兒、洪福、鐵雲一道正藏在房裏偷偷打量發瘋的諸葛劍,忽然看見雷越等人步入院裏。當下顧不上隱藏身形了。反正有雷越在,就算諸葛劍發瘋發癲,也斷不會傷害到自已。當下眾人推門而出,朝著雷越湧了過去。
雖說僅僅分別的兩三天的時間,對納蘭姐妹而言卻不亞於數月之久。眼見雷越等人安然無恙,內心欣喜頓時流於言表。眾人相互間打過招呼,初冰順手接過伏在雷越懷裏睡覺的小貂阿紫,與眾人一道冷眼去看假山上諸葛劍的這番癲狂表現。
……
假山上,諸葛劍站在巴特爾身後咬牙瞪眼使了半天勁。發現巴特爾仍舊紋絲不動,不似想像中那樣,在自已心念加持下,如巴特爾肩頭蹲住的蒼鷹般,振翅飛起,翱翔雲天。頓時讓眼珠轉了兩轉,收起雙手,不停拍打自已腦袋,嘴裏喃喃說著;“哪裏……是哪裏錯了?是哪裏不對呢?”
院子裏,歐若靈看著諸葛劍這番癲狂失禮,旁若無人的舉動,心裏不知是氣還是悲。早些時候,她還想著回到驛館,找到諸葛劍,與其對質一番。然後再當著諸葛劍的麵,毀掉婚約,一刀兩斷,至死不相往來。可如今……心裏的氣不知何時竟全都消了。“算了……與這個半瘋之人討口角上的痛快又有什麽用?還是與這位無名公子一同前去蘭京,找到諸葛臥雲,說明事情經過,廢掉婚約再說吧。到時自已孤身一人,倒也圖個清靜。”歐若靈暗暗在心底打算著,眉宇間的神情,漸漸也由哀婉變的堅定果決,臉上又重新浮現了曾經的自信!
歐若靈內心這番變化沒能逃過雷越的眼睛,此刻雷越為對方果決感到高興。畢竟,歐若靈是個女孩子。對任何一個女孩兒來講,‘情’都是個令人十分糾結的字眼。歐若靈能夠在短短的時間內突破情字困擾,堅定住信心,足以說明,這個女孩是位能夠掌控大局的謀師將才!
……
諸葛劍在假山上低頭苦思了半天,轉爾又仿佛想出了什麽奇妙的功法。揮手示意巴特爾從假山上下來,自已也擰身一縱,落到了院中。
雷越擔心癲狂狀態下的諸葛劍做出傷害他人的行為。正準備上前製住對方,讓其失去行動能力的時候。倏然間,他感覺這間驛館的正門處,有數道淩厲的殺氣,正一點點逼近過來;氣勢如刀、殺意似浪!雷越盡管沒有放出本源心念查探,體修幻師對空氣的敏感,還是讓他察覺來人的修為至少也要在師階中期以上。
輕輕轉身,雷越朝來時方向悄然一望。目光中,一個身材肥碩的中年人不停地用手裏毛巾擦拭臉上的汗水,在幾名仆人的簇擁下,一路小跑著向外迎去。
這位中年人雷越幾天前離開驛館時,曾經見過。他是這間驛館的館主,名叫包大同。此人負責驛館日常的接待和安全。算上去,也稱得上是個小肥差。不過,住在驛館裏的客人幾乎都是朝中重臣。因此,他這個小官在每一位驛館客人的麵前,就顯的格外的小了……
眨眼間,驛館主人包大同擁著一個身材瘦削的老者,徐徐走進了院中。雷越瞥了眼老者,心中頓覺古怪––他明明感覺出有數道不同的殺氣在驛館門口附近出現。為什麽進來的隻是這位老者呢?難道老者讓其餘人都潛伏起來了?
疑惑間,老者在包大同的帶領下,與雷越擦身而過。就在這短短的一刹那,雷越猛地從老者身上感受到一股輕靈縹緲卻是殺意銳利的心念!在這樣一道心念的加持下,步入院中的老者就宛如天空中的一縷輕風,飄搖不定。但就在這縷輕風裏,卻忽隱忽現著數道銳利十足的殺意。以致於這名老者讓雷越產生一種錯覺,仿佛走進院裏的不是人!而是一團藏著數柄利刃的輕風!
……
“莫大先生……實在抱歉的很。諸葛公子自從昨個兒於羅浮山回來,就變的神情呆滯,語無倫次。小……小人委實是不知其中原由。所以……所以還望莫大先生不要怪罪。”包大同小心侍候著老者,一路走來,嘴裏尚且不停地為自已開罪。
被稱作‘莫大先生’的老者走至人圈外,冷眼打量了下四周,遂對包大同道:“叫你的人散了吧。這裏沒有你什麽事了。”
包大同恨不得馬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耳聽到老者讓自已離開。忙站直身體,抖著嗓子朝仆人們一通罵;“喂!喂!有什麽好看的。你們這幫兔崽子,想守在這裏等死嗎?還不快點給我幹活兒去?”
仆人們見包大同怒罵,心雖憤怒,卻也不敢有什麽言語。各自搖了搖頭後,紛紛抽身邁步離開了院落。
……
歐若靈此刻私下悄悄拉了拉雷越衣角,示意他隨自已退至一旁。雷越當即會意,側頭之際望見不遠處有處涼亭,便與歐若靈一道徐徐踱到了亭中。
“公子、這個莫大先生是諸葛臥雲府中的精銳。此人長年蟄伏宰相府,是個善於隱藏實力的幻師高手。”附首雷越耳畔,歐若靈低下聲音,淺淺耳語。
雷越聞著歐若靈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幽香,聽到對方這番立場鮮明的話。心裏倍加感慨;古人雲;女人屬水,其性善變。看來果真是不假。不久前歐若靈與諸葛劍還是一對訂下婚約的夫妻。經曆地底暗河的那場變故後,這位心思縝密的女孩兒儼然已站到了自已這邊。不然的話,以歐若靈的心性,她又怎能說出這番立意鮮明的話來呢?
……
院落中,莫大先生冷冷掃了眼白元歸,複又抽回目光,在歐若靈和雷越身上停留片刻。神情中,隱隱有掩飾不住的詫異。似乎很難理解––府中大公子的未婚妻怎麽跟一個陌生少年躲到一起去了。
“那個老頭兒……喂!叫你呢!快過來試試我新悟出的這記元殺!”
冷不防,從假山上跳下來的諸葛劍一個箭步竄到莫大先生麵前,伸手揪起對方衣領,做勢就要拖到別處,拿對方實驗自已‘領悟’的玄功妙法。
換作常人,倘若衣領被別人揪住,即便不當場向對方發難,麵色上也難免會流露出憤怒憎惡之意。然而莫大先生卻不同––他被諸葛劍揪住衣領,非旦沒有生氣,反倒在臉上流出絲玩味的笑容。
“諸葛公子……你貴為宰相之子,怎能做出這般有失身份的行為呢?唉……也罷、也罷。就容老夫先引出你休內橫生的心火,再將今日驛館裏遇見公子的一幹人盡數殺了。也算是替你父親保住了他在朝廷中的聲望。”
莫大先生聲音淡淡,殺意十足。眾人聽在耳中,隻覺得這老家夥委實是霸道至極。僅僅因為撞見諸葛劍發瘋癲狂,就要殺了所有人封口。這樣的行事手段,霸道之餘尤顯歹毒。
音落之際,莫大先生倏地向後一退,原本深深藏在袖裏的手掌騰然竄起,靈蛇般抵住了諸葛劍胸口。此刻莫大先生神情肅穆,一改先前悠閑淡定的氣態。並且他那隻抵住諸葛劍的手掌上,青筋暴起,掌背高隆,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正用強勁的心念意力,從諸葛劍的身體裏吸走什麽東西。
“回來吧!諸葛公子!”
隨著一聲‘回來’在莫大先生唇齒間輕輕飄出,他猛地擰身撤掌。隻見青筋暴起的掌心剛剛離開諸葛劍胸口,一條炙熱的高溫氣流騰空便而起,順勢就消彌在兩人身畔的空氣中。
“好厲害的手段,居然直接讓心念意力把諸葛劍體內橫生的心火給拉了出來。”雷越目睹莫大先生醫治諸葛劍的手段,眼睛頓時為之一亮,盡管他對莫大先生的行事為人較反感。但這一手以透體的心念意力拉出心火的方法,的確非常、非常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