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漢民族居住的地區和有的少數民族地區內,虎的造型幾乎貫穿於人生禮儀中。人生禮儀有生俗、婚俗、喪俗。人從降生開始,便有過滿月、過生日、成人、結婚、壽誕、喪葬幾個階段。有的地區喪葬後還有三年祭和冥壽活動,仍屬於喪葬禮儀的延續,如現在著名人物去世後,有周年、十年、百年紀念。
除這些禮儀外,還有宗族之間,親友之間,師生之間,鄉鄰之間的友好往來。其中有相互之間辦婚喪大事,生兒育女,建房遷居,防病治病,過年過節,以及各種鄉規民約等活動。
有的節日活動,又與人生禮儀結合到一起,二者很難區分,主要是生育禮俗。人生禮儀構成了人際關係的網絡,有的人際關係和禮儀的表征,又是民間藝術的紐帶作用。在過去,這些民間藝術品有的在集市上可以買到,而多數是自己動手製作。這種藝術具有深厚的人情味,飽含著親緣間、夫妻間、長幼間、朋友間、鄉鄰間溫馨的情誼。有的民間藝術品具有深厚的文化內涵。
在一些西方工業發達的國家,有的人生禮儀的民間藝術品已在資本主義發展的初期被毀,或自形消亡,一切都由工廠統一製作,形式和規格千篇一律,人們驚呼失去了人情味。“處處是冷酷的商品交換”,由此西方出現了懷舊和尋根的熱潮。隨著我國現代化迅速地發展,也會使傳之久遠的民間藝術消亡;有的已經消亡。但我國文化基礎雄厚,加上各個地區經濟發展不平衡,尚保留傳統文化的原貌;有的雖已消亡,采取了有效措施,也還能恢複,這也是有實物可證的。
民間禮儀的民藝品中,虎的造型很多,而在婚俗中,虎多象征女性,在生俗中,虎象征生命和生命的保護神,在喪俗中,虎又象征後代子孫瓜瓞綿綿。
陝西關中地區的婚禮中,常有兩條灑金紅紙婚禮喜堂的對聯,上寫:
金屋藏嬌虎從風雲
花堂慶喜龍顯神意
對聯中的“嬌虎”指新娘,“喜龍”指新郎。正如古人解《易》時所說:“《乾》為龍,雲生天,故從龍”;“《坤》為虎,風生地,故從虎”。
本來“虎者陽物,百獸之長”,應屬於陽剛之氣的雄性,而龍從雲在天上,虎從風為山獸之王,在下位,虎就成了雌性。在民間婚俗活動中,虎有時也象征男性,但多象征女性。
1989年的2月,筆者在陝西華縣馮梁村參觀過一次民間的婚禮,當新娘乘三輪車剛剛到婆家的門口,婆家人便用紅漆托盤中紅繩係著的虎饃,套到新娘的脖子上,以此說明她就是婆家的人了。進喜堂拜天地,拜雙親,夫妻互拜時,一對虎饃依然套在她的脖子上。據說入洞房後,兩個虎饃夫妻共食,女人吃虎頭,男人吃虎身,據說虎身有鉤子,男人吃了厲害。
在婚禮中,娘家要捏塑一個十餘斤重的大“??”,又可以說是“虎龍大禮饃”,造型是頭為虎,身子是龍,尾巴是魚(也屬於龍類)。完全陰陽倒置,虎(母性)居上,龍(雄性)居下。當地人講:虎的眼睛是日月,虎嘴是天口,虎鼻是朱明(捏成鳳型)。按《爾雅?釋天》說:“夏為朱明”。《漢書?禮樂誌》說:“朱明盛長,敷與萬物”。就是以朱明來象征有旺盛的生命力。虎頭象征天體,龍身則象征大地,上麵插滿冬青枝、竹枝、花朵,以及人物和飛鳥麵花。龍體下無爪,裝飾七八個像卵的“雲雲”,似乎正在孵化。這種倒置的陰陽觀不但在《易經》中有反映,在少數民族古代神話中也有反映。在商代青銅禮器上也作這種配置,形成虎顯龍隱的格局,虎頭紋和獸麵紋,成為禮器上的主體紋飾。華縣的虎龍大禮饃,實際上就是臥虎,隻是對外人解釋時才說“身體是龍,尾是魚”。
虎龍大禮饃在婚禮中隻能由娘家送,其他親戚和朋友,鄰居隻能送“臥虎饃”、“縱虎饃”、“站虎饃”,以及“鳥饃”、“魚兒饃”。我曾訪問過華縣捏禮饃高手薛碧老奶奶,“為什麽把虎和龍捏到一起?”她回答:“虎龍合到一起就歡!”這個“歡”字,華縣的字意表示歡快、健壯、有朝氣、興旺等等含義。
陝西渭南各縣婚俗幾乎都用虎饃,個別的地方放入獅子饃,這是佛教影響所致。如合陽縣女兒出嫁時,娘家要陪送一對“花混沌”,便是在花糕上加虎頭。另有一對“麵娃”,捏塑成男女青年戴花的頭像,蒸熟後,墨線勾勒眉眼,著色鮮豔濃重,有一尺見方。完婚很長時間內,仍由新娘藏在櫃子裏。有的“麵娃”捏塑成一對公虎和母虎頭像,也是重彩繪製。新郎來接新娘時,娘家將一個虎饃放到新娘的轎子裏,並在新娘嫁妝的箱、櫃、筐、盆內放進小虎饃。
男方的舅、姨、姑、姐家給新婚夫婦送一對麵塑的“插花混沌”,主體是幾層的大棗糕,頂上塑個大虎頭,糕的下方塑兩個虎爪,兩個虎饃的虎爪用一根紅繩係上,象征月下老人紅繩係足“千裏姻緣著線牽”。婚後三天新娘回娘家。歸來時,娘家送給她的仍然是幾個虎饃。婚後第一年的端午節,娘家送女兒艾糕男女小娃饃,又是小老虎的造型,以示盼望小生命快快誕生。
大荔縣在春秋時期是大荔戎建都之地,民間的虎俗也很盛行,尤其是婚俗中,外祖母要給出嫁的外孫女送“老虎花混沌”,母親送女兒“老虎花糕”,在華麗的虎糕背上,用長長的竹簽插娃娃麵花。有的娃娃手上握戟,“戟”、“吉”兩字同音,寓意新婚大吉。有的送“牛角虎混沌”,就是生角的?虎。有的送四種“花混沌”,其中之一便是虎馱蓮生貴子。有的送“貓混沌”或一對“虎頭混沌”。一般的親友則送“喜慶花糕”。黃陵縣的風俗,則是在洞房的床單下,每角放一個麵塑的小虎,名為“兒女花糕”,但要防止來人偷走。
山西忻州、定襄的婚俗,則是女方送男方兔饃,男方送女方魚饃。兔代表女,魚代表男。裝飾很華貴,名叫“宮食”,讓新婚夫婦在洞房中吃,屬於古代婚俗中?女的遺俗,但這對“宮食”往往成了洞房中的陳設。
“宮食”中的“兔饃”,實為虎饃的變異,因春秋戰國時楚人稱虎為“餘菟”,“菟”、“兔”兩字同音,因訛傳而將虎變為兔了;古寫的“?”字,可能就是糾正菟的訛傳。筆者曾專程考察陝西的韓城,這兒還保留很多古文化的真意,如韓城訂婚和結婚時,男方送女方魚饃,女方送男方虎饃,魚饃象征男,虎饃象征女。與韓城相鄰的澄城的“結婚混沌”是虎和雞饃,雞饃象征男,虎饃象征女。
魚屬於龍類,雞也可能代表龍類,因為古時龍沒有定型,凡水中有麟的魚,草中有麟的蛇,有羽毛能飛上天的鳥,都可以歸入龍類。雞又象征鳳,鳳為雄性,凰為雌性。但在古代風俗中,鳳屬於二皇,位居皇後,由此鳳又象征女性。山西新絳、河南靈寶、河北衡水等地訂婚結婚花糕上,便捏塑龍鳳麵花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