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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林爽文起兵反清乾隆帝遣軍征剿(4)

  此後,乾隆帝又幾下諭旨,指責福康安失誤。五十二年正月二十七日,他又降諭:福康安自十一月二十五日攻破大裏“賊巢”,遲至十二月初四日始由平林仔發兵前進,“使賊匪得以乘暇,收合羽黨,於集集埔預為布置,據險抵抗,已屬辦理遲緩”。迨官兵攻克集集埔後,於十二月十三日在水裏社拿獲“逆首家屬”,福康安若能及早帶兵直往小半天一帶搜捕,“則賊匪窮蹙奔逃,救死不暇”,豈能收集黨夥二千餘人,豎柵壘牆,投石放槍,抵死抗拒?此時林爽文必然尚在該處藏匿,若福康安於敵布置之先,即統兵抵達該處,“林爽文豈能據險抵禦,屢次使之乘間逃逸”?福康安應當親統官兵一二萬,直入埔裏社內山,追擒林爽文。

  緊接著,乾隆帝又數降諭旨,斥責福康安,火氣越來越大。其實,這些諭旨都是無的放矢,都沒有下達的必要。因為,不僅由於皇上遠居萬裏之外,不了解台灣地形、氣候和民俗,不知行軍作戰之艱辛,所有指責皆不切合實際,而且還因為此類諭旨發出之時,福康安已早擒獲林爽文了。

  乾隆五十三年二月初一日,福康安之捷奏到京。福康安、海蘭察、鄂輝奏:正月初一日,拿獲假扮林爽文的賴達,據供林藏匿於打鐵寮一帶山溝。當即派官兵由骨社、合歡社追捕,直至炭窯。恐其潛向海口逃逸,隨派各營官兵由後壟至中港,自竹塹至桃仔園,沿山密布,“臣等亦各分隘口,四麵圍截”,複遣巴圖魯、侍衛二十員及貴州、廣東、屯練兵數百名,扮做民人,同淡水“義民”、差役及社丁、通事,分頭緝捕,於初四日在老衢崎將林爽文及頭目陳傳、何有誌、林琴、吳萬宗、賴其壟等一同擒獲。

  足足生了一個多月悶氣的乾隆皇帝,這時忽然解怒為笑、變貶為褒,立即下諭,嘉獎福康安等將林爽文“設法生擒,辦理周妥,實屬可嘉,特親解禦用佩囊二個,分賜福康安、海蘭察,用昭恩眷”,並大賞有功臣將。②。

  福康安又於乾隆五十三年正月十四日分路進攻南路莊大田部義軍,連戰連勝,至二月初五日俘獲莊大田,徹底打壓了天地會林爽文、莊大田領導的反清起義。

  福康安隨即將林爽文、陳傳等押解北京,淩遲處死,梟首示眾,於府城斬殺莊大田,並著手處理台灣善後事宜,如修建城池,添設戍兵,賑濟災民等,又舉辦屯田,將從征的“熟番”挑選四千名作為屯丁,每名給四十餘畝,令其防守隘口,緝捕逃犯。福康安與福建巡撫徐嗣曾根據聖旨,多方查詢、思考,呈上《清查台灣積弊酌籌善後事宜》奏折,共包括善後章程十六條:稽查水陸各營官兵操演,水師將弁按期出洋巡哨,嚴總兵巡查之製,禁兵士離營窩娼包賭經商,革除旗牌、伴當、內丁、管班等項名色,水陸提督互相點驗換防戍兵,海口城垣安設炮位,嚴禁械鬥,清查戶口編民入籍,不準民間私造兵器旗幟,重懲賭徒,於淡水八裏岔開設口岸以便商民,大員輪查台灣官員出具考語,台灣道員專折奏事,申禁和稽查沿海港口私渡船隻,安設鋪遞傳送文報。

  大學士、九卿議複,乾隆帝於五十三年六月二十三日降旨,批準福康安、徐嗣曾之奏,諭令台灣文武官員“敬謹遵循,力除積習以飭營伍而靖海疆”。

  四、禦製“平台”三文冤殺“名將”柴大紀。

  乾隆五十三年三月十一日,乾隆皇帝諭軍機大臣:將《禦製剿滅台灣逆賊生擒林爽文紀事語》、《禦製福康安奏報生擒莊大田紀事語》、《禦製平定台灣功臣像讚序》三文,用清漢字書寫,於台灣府城及廈門二處,建碑碣三座,慎選石工,妥為鐫刻,“俾岩疆海徼,鹹喻朕勤政愛民明慎用兵之意”。

  三篇禦製文章,對平台之役作了概括性的敘述和深刻的分析,是了解乾隆帝之思想、方針、戰略、戰術及作風的極好材料,現將第一篇文章《禦製剿滅台灣逆賊生擒林爽文紀事語》摘錄如下:

  “……至於今之剿滅台灣逆賊,生擒林爽文,則有不得不詳記顛末以示後人者。……若茲台灣逆賊之煽亂,乃猝然而起,兵出於不得已,而又不料其成功若是之易也。蓋自康熙二十二年平定台灣之後,曆雍正逮今乾隆戊申,百餘年間,卒鮮卅歲寧靜無事,而其甚者,惟朱一貴及茲林爽文。朱一貴已據府城,僭年號,林爽文雖末據府城,然亦僭年號矣。朱一貴雖據府城,藍廷珍率兵七日複之,不一年遂平定全郡,林爽文雖未據府城,亦將一年,始獲首渠,平定全郡,則以領兵之人有賢否之殊,故曰事在人為,不可不慎也。林爽文始事之際,一總兵率千餘兵滅之而有餘,及其蔓延猖獗,全郡騷動,不得不發勁兵命重臣,則予遲速論所雲未能速而失於遲,予之過也。然而果遲乎,則何以成功?蓋遲在任事之外臣,而速在籌策之予心,故始雖遲而終能成以速,非誇言也,蓋紀其實而已。若黃仕筒、任承恩初遲矣,而予於去年正月即命李侍堯速往,代常青為總督,辦軍儲,常青往代黃仕簡,藍元枚往代任承恩,司剿賊之事,而郡城與仕簡弗致失於賊手,是幸也,是未遲也。既而常青隻能守郡城,藍元枚忽以病亡,是又遲矣,而天啟於予,於六月即自甘省召福康安來熱河,授之方略,八月初即命福康安、海蘭察率百巴圖魯及各省精兵近萬,往救諸羅,是又未遲也。……夫遲之在人,而天地神明護佑,每以遲而成速,視若危而獲安。……夫用兵豈易言哉,必也凜天命,屏己私,見先幾,懷永圖,方寸之間,日日如在三軍前,而又戒掣肘,念眾勞,且予老矣,老而精神尚健,不肯圖逸以遺難於子孫臣庶,借以屢成大勳,此非天地神明之佑乎,亦豈非弗失良心得蒙天鑒乎”。

  乾隆帝此文,意在說明自己用兵台灣,調度有方,指揮得當,故能很快平台擒渠。不可否認,乾隆帝在戰爭後期任用將帥、籌撥軍需、指授用兵方略等方麵,基本上是正確的,故僅隻增兵五千,即很快扭轉戰局,三個月之內便結束了戰爭。但是,也不能因此就低估了他在事變初起時的錯誤判斷、任人不當、派兵過少所帶來的嚴重後果,更不應以此來掩蓋他在事後對柴大紀、常青二案處理的錯誤。

  柴大紀是浙江江山縣人,乾隆二十八年由武進士揀選守備,分發福建試用,三十六年至四十三年六月,曆任水師守備、遊擊、參將,四十三年七月擢湖南洞庭協水師副將,四十六年九月升福建海壇鎮總兵,四十八年十一月調任台灣鎮總兵。五十一年十一月林爽文率眾起義後,柴大紀初守郡城,立下功勞,旋領兵收複諸羅。五十二年二月至四月內,義軍先後十次猛攻縣城,皆被柴大紀擊敗。林爽文又統軍萬餘及大批會黨,“自六月中攻圍,連日夕不止”,誌在必克諸羅。此時,將軍常青株守郡城,十裏外村在皆為莊大田部義軍占據,水師提督藍元枚困於鹿仔港,“四麵受敵”,諸羅亦僅一孤城。如果林爽文打下諸羅縣城,則可揮師南進,與莊大田會合,圍攻郡城,並定能奪取清軍庸帥常青所據之地,再轉攻鹿仔港,消滅藍元枚部,君臨全台。因此諸羅縣城之得失,關係甚大。

  柴大紀深知此舉之利害,想方設法,鼓勵將弁紳民,死守諸羅。史載:“大紀指揮諸將雲:語曰:有城守責者,生死以之。大紀雖武夫,敢棄天子所付之封疆乎?誓與此賊始終可也。因置酒召諸將飲,席間親酌之酒,揮淚拜諸將曰:君等如能堅守固佳,否則斫大紀以降賊,無使蒼生遭鋒鏑也。諸將感激用命,日夜防守甚嚴,時出軍擾賊營。賊用呂公車,以數百人曳之,擊城北堞,城上用飛炮碎之。賊複用火箭射雉樓,諸將預蓄水桶,隨手撲滅。賊日夜喧噪以亂軍心,城中鼓角應之,使不得聞,如是者凡百日。諸義民鼓於忠節,各皆出餉勞軍,城賴以濟。”

  乾隆帝原來對柴大紀並不賞識,曾因其將一次奏折差弁分日呈進,而予嚴行申飭,並旋即將其調任汀州鎮總兵。柴以二社“生番滋事”隨提督剿捕,未赴新任,尋因平“番”有功,皇上獎其進山搜剿,頗為出力,令其仍任台灣總兵。林爽文起義後,柴大紀守禦郡城,並收複諸羅,乾隆帝以其“甚屬出力”,“奮勇可嘉”,恕其“致賊滋事,失陷城池”之過,“令其效力,帶兵贖罪”。從柴大紀固守諸羅以後,乾隆帝便對柴大加褒揚。五十二年五月十六日,他因柴大紀奏報於二月至四月多次打敗林爽文進攻,殺死義軍數千名,而降諭嘉其保衛郡城、固守諸羅,“始終奮勉出力”,命交部議敘,並賞給大荷包一對、小荷包二對。六月十六日,他又下諭:“柴大紀自駐守諸羅以來,屢次將賊擊退,實屬奮勉可嘉。柴大紀著即補授福建陸路提督”,兼管台灣總兵事務。七月十二日、十三日,他又兩次下諭嘉獎柴大紀“自剿捕賊匪以來,督率官兵義民,奮勇殺賊,一切調度,深合機宜”,授柴為參讚大臣及壯健巴圖魯名號。不久他又因諸羅“城內義民幫同官兵,奮力守禦,保護無虞”,諭將諸羅縣改為嘉義縣,“俾闔縣良民倍加奮勵,以昭獎勸”。

  特別使乾隆帝感動不已的是柴大紀拒離諸羅。由於義軍長期圍困、猛烈攻擊和將軍常青等怯戰畏敵不敢進援,諸羅縣城糧盡援絕旦夕不保,乾隆帝思考再三,決定讓官兵退出諸羅。八月二十七日,他諭軍機大臣:“諸羅被賊攻圍緊急,柴大紀督率兵民,竭力捍禦,甚屬奮勉。萬一賊匪猖獗”,援應之兵未能會合,諸羅糧食匱乏,火藥不給,實有難支之勢,則柴大紀當酌量情形,竟率領兵民,出城力戰,“將賊匪乘勢剿殺,突圍而出”,不可拘泥城存與存,城亡與亡之見,固守弗去,“致有意外之虞,既於體統有傷,且轉足以長賊人之氣,於事無益。柴大紀務須審度機宜,完師整旅,方為兩全”。

  按常情而論,當諸羅處於這樣一發千鈞的危急關頭時,皇上沒有漠視將士黎民之安危,不責令守臣盲目死守聽其滅亡,而是下達完師突圍之旨,這對於圍城之中官民來說,尤其是對負有守城之責的參讚大臣、提督、總兵官柴大紀來說,簡直是絕路逢生,如同得到了救命符一樣,定會急急忙忙設法突圍,擺脫城破人亡死於敵兵刀下之禍。但是,出乎皇上和京中文武大臣的意料,柴大紀卻拒絕離城出走,呈上奏疏,寧願與城民共守危城。

  柴大紀的奏折於十一月初九日送到皇上麵前。柴大紀奏:

  “接到常青劄稱:昨已有旨交柴大紀,不必拘泥守城存亡之見,設遇緊急,即帶兵殺出縣城,再圖進取,等因。惟思諸羅地處台灣南北之中,其縣城四麵堆土,種竹作圍,本難為守。前此克複後,環營開溝,並堆短牆,安設炮位營盤,甚屬堅固,若一旦棄之而去,則城池營盤大炮均為賊匪所據,恐賊勢益張,鹽水港、笨港兩路之兵,均難駐守。且城廂內外住居百姓,及各莊避難入城者,共有四萬餘人,至今協力守禦,並捐助軍糧,急公向義,實不忍將此數萬生靈,盡付逆賊毒手。現在恒瑞駐鹽水港,普吉保駐元長莊,距諸羅俱不過三四十裏,三方鼎峙,聲勢壯盛,惟有竭力保守縣城,以待援兵齊集,並力進剿。”

  乾隆皇帝讀過此折,萬分感動,立即下達長諭,對柴百般褒獎,厚加封賞。他說:

  “所奏忠肝義膽,披覽之下,為之墜淚,前因新改嘉義之諸羅,屢次被賊滋擾,……惟恐柴大紀激於忠憤,堅守城存與存城亡與亡之義,固守弗去,是以降旨令柴大紀酌量情形,如力有難支,不妨率領官兵整隊而出,並因該處義民幫同柴大紀守城殺賊,甚為出力,……(令柴)務將城內義民及其家屬妥為捍衛,先行送出。……而柴大紀以縣城一切守禦事宜,久經布置周密,且因縣城內外居民甚多,不忍將數萬生靈委之於賊,立意堅守,以待援應。是其保護闔縣民人,與朕軫念義民多方愛護之意,適相吻合,所謂我君臣各盡其義也。柴大紀力捍圍城,且能乘間殺賊,已屬奮勇可嘉,今接奉前旨,若即全師而出,亦係遵旨而行,未為不可。而柴大紀被圍日久,心誌益堅,勉勵兵民,忍饑固守,惟知以國事民生為重,古之名將,何以加之。柴大紀在台灣剿捕賊匪,勞績最著,即守城一節,其功甚大,本欲俟大功告竣後優加封賞,今伊如此係念民生,忠良激發,為國家出力,尤堪嘉獎,柴大紀著即封為一等義勇伯,世襲罔替,並著浙江巡撫琅賞給伊家屬銀一萬兩,用示朕軫念勳勞錫爵酬庸之至意。”

  此諭非常清楚地表明了,乾隆帝認為柴大紀力守危城忠肝義膽,是功勳卓著之忠臣名將,故予格外重賞,擢封一等伯。這是罕有的優遇。照說柴大紀從此會步步高升榮任大帥了。誰知,事出意外,此諭下達之後,不過兩個月,柴大紀便被皇上降旨革職拿問,過了半年,更被斬首於法場。為什麽皇上對柴大紀的態度會發生這樣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把由他欽封的忠臣名將貶低為奸佞小人?是乾隆帝洞察秋毫識破柴之偽裝麵目,還是聽信讒言誤殺棟梁之臣?從曆史事實看,從乾隆帝有關柴大紀的數十道諭旨看,柴大紀確實不是有罪當戮,而係含冤去世。

  柴大紀之被害,根源在於乾隆五十二年十一月初八日嘉義縣城解圍時,他未曾巴結將軍福康安。《嘯亭雜錄》卷六《台灣之役》載稱:城中官民出迎福康安,“惟大紀以功高,與福康安抗行賓主禮,康安銜之,遂密奏其人奸詐難信。會侍郎德成自海上監修城垣歸,複媒孽大紀之短。上信其言,遂以前貪縱事,逮大紀及永福入,先後正法”。《聖武記》卷八《乾隆三定台灣記》載:“初福康安之解諸羅圍也,柴大紀出迎,自以參讚、伯爵,不執之儀,福康安即劾其前後奏報不實。”

  福康安第一次彈劾柴大紀的奏折,於乾隆五十二年十二月十五日送到北京,推算其發折之日,大概是十一月初十日左右。此折由將軍福康安,參讚海蘭察、恒瑞、鄂輝四人聯名發出,一共講了四個問題。其一,大軍即將進攻鬥六門。其二,恒瑞並非“有心畏葸”,故意遲延觀望,不援諸羅,而係“過於持重”,且招集“義民”五十餘莊,以清後路。其三,蔡攀龍在諸羅西門外紮營,並無出城殺敵之事。其四,諸羅被圍數月未失之原因是“眾民一心奮勇”,“柴大紀人本詭詐,甚染綠營習氣,不可倚任,是以仍使伊屯駐諸羅,將來事竣入都,自難逃聖明洞鑒”,請將普吉保調任台灣鎮總兵。

  乾隆帝讀過此折後,不相信福康安領銜之折,於十二月十六日特下長諭,予以駁斥。他諭軍機大臣:昨據福康安奏柴大紀、蔡攀龍守城打仗情形多不確實一節,“朕因此事反複思之,竟致徹夜不能成寐”。向來綠營將弁冒功謊報,積習原所不免,但以天下之大,地方事務在在需人任使,遇有軍務,勢不能仗滿洲官兵,竟置綠營於不用。此次柴大紀、蔡攀龍二人“尚能奮勇出力”。柴大紀能“督率兵民,力為捍衛”,保危城達半年之久,雖其奏報斬獲首級奪取器械等事有所虛報,但其“困守圍城,不辭勞瘁,亦當略其短而取其長”。“柴大紀設果如福康安所雲詭譎取巧,則當縣城被圍緊急之時,朕曾降旨,諭令柴大紀如力不能支,不妨帶兵出城,另圖進取,柴大紀何難委城而出,以為脫身之計,即縣為賊所據,百姓為賊所得,亦得借口遵旨而行,朕亦難治以棄城不守之罪。乃柴大紀於奉到前旨後,堅持定見,竭力固守,不忍將城內數萬生靈委之於賊,是柴大紀尚知以國事為重,朕閱其奏折,為之墜淚,豈福康安目擊情形,尚不心存憫惻,轉事苛求,不能以朕之心為心乎?”柴大紀前奏會黨用大板木車中藏槍炮進攻,現福康安奏稱奪敵大車二輛,敵之“大炮鳥槍遍地遺棄”,可見柴之所言,確有其實。即言台灣之亂,是由於地方文武官員貪索擾累所致,然百姓有冤,可以據實上控,焉能叛逆。“況官吏騷擾地方,剝削百姓,自係文職為多,至武職所轄,不過營伍兵丁,並不經管地方事務,縱使從中婪索,較之地方文職所得,不過十之一二,豈得以此歸咎柴大紀、蔡攀龍二人!”“看來柴大紀、蔡攀龍未免因俱係提督大員,且累經恩旨褒嘉,或稍涉自滿,在福康安前禮節或有不謹,致為福康安所憎,遂爾直揭其短乎?”“朕於柴大紀、蔡攀龍二人,並非先有成見,不過念其守城打仗,勤苦出力,曲加軫念。福康安非他人可比,尤需仰體朕心,略短取長,方得公忠體國之道。況柴大紀已加恩封以伯爵,蔡攀龍業經超升提督,福康安所奏各情形,並無確據,豈可轉沒其功,遽加以無名之罪耶?”

  乾隆帝此諭,講得有根有據,理由充足,闡述清晰,對柴大紀之忠和功予以極高的評價,而且對柴是一片深情厚意,還批評了福康安,言其不應因柴禮貌不周而心懷不滿,呈上這樣頗不公正的彈劾奏折。

  照說,皇上下了這樣明確表彰柴大紀功勳的聖諭,此事就應如此了結了,不會再發生類似情形,其他大臣不會再次劾柴,柴大紀可以高枕無憂了。可是,形勢的發展卻是另外一種結局,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乾隆帝的態度有了重大的變化。乾隆五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乾隆帝諭軍機大臣:德成(工部侍郎)自浙江辦完差務返京,遂向其問及柴大紀平日為官聲名如何。德成奏:風聞柴大紀自任台灣總兵以後,“縱恣自大,且居官貪黷,較之地方文職尤甚,並將台灣所轄守兵,私令渡回內地,貿易牟利,駐守之兵,所存無幾”,林爽文起事初,會黨人數不多,因存營之兵士太少,不能及時搜捕,故越益發展。福康安未指出柴如何侵貪激變之處,著傳旨嚴行申飭,令據實上奏。閩浙總督李侍堯對柴大紀“有心瞻顧徇隱,實屬辜恩負良”,著即將柴之劣跡“嚴查密訪,據實參奏”。

  過了兩天,十二月二十七日,他又降諭給軍機大臣,完全相信並重複了德成所劾柴之三大罪狀,並強調指出:“賊匪日漸猖獗,蔓延滋擾,竟由柴大紀釀成,則雖有守城之功,而其激變之罪,斷難輕貸,將伊按例正法,亦所應得”,著福康安、李侍堯查明其罪後,拿問治罪。②五十三年正月二十三日,他正式下諭,列舉柴大紀貪婪納賄、賣放兵丁、畏敵不出等罪,將柴革職拿問。七月二十日,又因其“翻供抵賴”,經帝親訊時,仍呈訴冤屈,激怒了皇上,原本議定監候免斬,乾隆帝改為“即行處斬,以為辜恩昧良、狡詐退縮者戒”。

  與此同時,曾經擁兵四萬餘名、株守郡城半年多,幾乎使全台盡失的原閩浙總督、大帥常青,卻因權相和庇護,巧言欺騙皇上,乾隆帝便下諭,將這位真正懼敵畏戰、嚴重貽誤軍機的庸帥,譽之為“伊已年老,尚能臨陣殺賊,將郡城保護無虞”,“調度尚屬有方”,將其調任福州將軍,辦理台灣善後事宜。後雖因常青對“柴大紀貪黷不法一案,徇隱不奏”,帝曾降旨其革職,令其來京交部治罪,但隨即以其任總督之職不久即有征剿無暇查訪柴之劣跡,且“帶兵駐守郡城,保護無虞”,“功過尚可相抵”,而免交刑部治罪,授為禮部尚書、都統,卒後還 賜諡恭簡。為朝廷死守危城立下大功的參讚、水師提督、一等嘉義伯柴大紀,被橫加欺君狡詐大罪斬首示眾,而庸帥常青卻安然無事榮任尚書,甚至連被帝多次斥為膽小怕死、要求增兵六萬、貽誤軍機的參讚、福州將軍宗室恒瑞,雖曾一度議斬,但隨即免死戍伊犁,並很快就複予副都統銜,充伊犁參讚大臣,曆任定邊左副將軍、綏遠將軍、西安將軍等大官要職。

  兩相比較,乾隆帝確是犯了錯誤,顛倒了是非,混淆了忠奸,做了一件有損朝廷威嚴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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