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帝把盡快削平會黨的希望寄托於常青身上,給其提供了很多優越條件。四月初四日他接連下達三道重要諭旨,講了四個問題。其一,授常青為將軍,以福州將軍恒瑞、福建陸路提督藍元枚(由江南提督調任)為參讚,“俾事權歸一,軍威益振,以期迅奏蕩平,綏靖海疆”。其二,嚴肅軍紀,誅戮逃將。海壇總兵郝狀猷統兵三千餘名,係“派往南路剿捕大員”,收複鳳山縣城後,理應一麵派兵,設卡防守,一麵親率將弁,征剿敵軍,“乃安坐營盤”,既不能先事防禦,又當聞聽參將瑚圖裏被敵攔截之時,不即親督弁兵前往接應,奮勇衝殺,反而畏敵退避,潛回郡城,官兵紛紛潰散,致使鳳山縣城又複失陷。“似此畏怯偷生之員,若不明正典刑,其何以肅戎行而昭軍紀!”著常青將郝狀猷在台灣郡城眾將弁之前正法。參將瑚圖裏身係滿洲,前當會黨攻打鳳山時,所統兵丁即為敵軍衝散,本人倉皇騎馬遁回府城,已有應得之罪,此次又畏懼敵勢,潛行逃避,罪責難逃,著常青將其正法示眾。其三,處治黃、任。黃仕簡、任承恩貽誤緊要軍務,“均應按律即行正法”。但念黃年老有病,任承恩又係總兵任舉之子,任舉於金川用兵時陣亡,其長子又以救火得傷身亡,無有子嗣,任承恩亦無子,若將任承恩正法,則臨陣捐軀的任舉竟至絕嗣,二人均可免其一死,將黃仕簡所襲一等公爵革去,令其長孫黃嘉謨承襲。其四,增派援兵。台灣現有援兵一萬三千餘名,常青又飛谘添調閩、粵、浙兵七千名。李侍堯等已調廣東潮州、碣石二鎮兵四千名。因浙兵“向來柔懦”,著停調,改派福建駐防滿兵一千,代替浙兵,由福州將軍恒瑞率領赴台。福建續調的二千名兵士,著藍元枚統領。一共增派援兵七千名。
在此前後,乾隆帝又連續下諭,指授用兵方略,勉勵將弁奮戰。他在三月二十七日降旨:若必待粵兵至台,始行進剿,則“竟須至五月,豈不曠日持久”。著常青將台灣現有之兵,“擇其精壯者,親身帶至大裏賊巢,痛加殲戮,將首犯林爽文擒獲,其餘附從,自紛紛瓦解,固屬甚善”。若台灣之兵“實不可恃,必須接濟”,則待粵兵到後再進攻。四月初一日,他又降諭給軍機大臣,強調集中兵力征剿。他說:康熙年間進剿朱一貴,不及一月即成功,“蓋由大兵會合一路,由廈門進攻,聲威壯盛,賊匪望風膽落,故能一舉殲滅”。此次黃仕簡、任承恩係分路渡台,其餘將弁又各由別途陸續起行,“已覺兵勢稍分”。二人赴台後,理應會合,“厚集兵力,直搗賊巢,將首惡縛擒,餘黨自必瓦解”,乃二將僅派撥各將“零星打仗,四處堵禦,以致賊匪從而生心,得由山徑繞道蔓延,各處嘯聚,官兵轉為所牽製,兵分而力見單”,幸而敵軍未施巧計,否則“豈不又蹈木果木之覆轍耶”?“著常青抵台灣後,即將各路官兵調集,會合一處”,“以期兵威壯盛,士氣振奮,專力全赴賊巢搜剿,斷不可又蹈黃仕簡、任承恩故轍,輕分兵力,觀望遲延,俾賊匪得以四散牽製,蕆事致稽時日也”。
過了兩天,四月初三日,因李侍堯奏林爽文於家鄉“掘壕放水,多築土牆,安設炮位”,他又降旨:“賊黨盤踞穴巢,以圖並力固守,看其光景,別無他圖竄匿之計,轉可聚而殲戮,其事尚屬易辦”。但恐大兵雲集,四路圍攻,敵軍計窮力蹙,竄入內山,致稽緩時日,著常青抵台後,“即將各路官兵調集,會合一處,揀派精銳,親行帶領”,直赴敵巢,“奮力圍剿,務將首惡林爽文一鼓擒獲,餘黨殲除淨盡”;至於堵其後路,不使竄入內山,則責令柴大紀戴罪立功,“專力堵禦”。若其能拿獲首犯,不使餘黨一名漏網,則可宥其前罪,並錄其功,否則惟柴是問。不久,因常青奏請遣派曾經參加過戰爭的侍衛、章京前往帶兵進剿,他於四月十三日下諭,派烏什哈達等八員即日起程,星馳前往。
四月二十日,閩浙總督李侍堯之折到京。李侍堯奏稱:鳳山再失之後,“賊匪益肆滋擾,府城現添雇鄉勇萬餘人。又彰化縣屬,僅存鹿仔港一處尚在固守,各村老幼男婦來避匿者不下萬餘入,無處得食。經該道府等請撥銀十萬兩,米十萬石,接濟賑恤。臣以鄉勇本義民所雇,固屬急公向義,實亦自衛身家,避難民婦應於剿匪事竣,量為安插撫恤,是以概行議駁。”素以幹練著稱的李侍堯,這次卻犯了一個特大錯誤。如果真的實行這一辦法,必將驅使數以萬計的難民投入林爽文軍中,嚴重削弱官兵的實力,使地方更加混亂。乾隆帝讀過此折,立即下諭,斥責李之謬誤。他說:李侍堯在廈門一帶籌辦照料,“當以催兵徐渡,接濟軍儲糧餉為要,餘可徐論”。乃李惟慮多用錢糧,恐事竣後難於報銷,止將常青谘取銀十萬兩解往,而對該道府呈請之銀十萬兩、米十萬石概行議駁,“所見甚屬錯謬”。著李侍堯即將此銀、米“速行照數運往,以備接濟”,並著常青就近酌量將多餘兵糧,“散給貧民,務使不致逃散,方為妥協。不然,非去而從賊,即窮極搶奪,皆足僨事。況鄉勇義民既為國家禦賊,兼可衛其資產,是以為我出力,今既日久賠墊,既有陣傷亡故,又不能保其所有,亦必逃散從賊,兵丁弁備尚難望其枵腹從事,而況此眾民乎!”“前據常青奏稱,賊匪將所掠糧米,廣為散給,要結人心,以致日積月眾。豈閱時未久,該督遽至忘懷耶!著傳旨嚴行申飭”。③。
過了七天,四月二十七日,常青於三月發出的奏折送到京師。常青奏:莊大田率部侵擾府城,屢經親率官兵,出城迎捕堵殺,將弁用命,義民爭先,奮勇協剿,“接仗數次,共槍炮打死賊匪二千餘人”,生擒正法者五十餘名,賊目莊錫舍悔罪投誠,帶領所屬二千餘人,隨同官兵殺退敵兵。乾隆帝十分高興,下諭嘉獎常青能預先設法防堵,相機堵剿,籌劃調度,俱合機宜,年逾七十,尚能如此勇往督戰,賞其禦用玉扳指一個、大荷包一對、小荷包二對及庫紗、香珠、香牌、香袋、宮扇等物,賞其子筆帖式喜明為三等侍衛,命其馳驛前往台灣省親,對有功和傷亡官兵厚加升賞。他又以莊錫舍能招集泉州義民,立功贖罪,賞其守備職銜,其屬下有功人員,分給千把總等職銜。
此時常青統轄之兵,共有二萬名援兵和台灣額設之數千名戍兵(名為一萬二千餘,實僅數千),將近三萬人,加上各莊“義民”,人數也相當可觀,而且還得到皇上大力支持,格外優遇,如若他調度有方,勇猛衝殺,進展會相當快的。但是,乾隆帝這次在任用將帥上,又失誤了,嚴重地影響了征剿的順利進行。
被皇上欽授為統帥的將軍常青,果真是聖諭所說優於“督率搜捕”?不,這隻是天子的想象而已。常青原是一官宦之子,父安圖任至江西巡撫。常青庸懦無能,但很會尋找門路,自寧郡王府長史累遷察哈爾都統、杭州將軍、福州將軍,乾隆五十一年初,署閩浙總督,旋實授。
乾隆五十二年三月,常青奉旨入台,此時,台民以為青係總督,過去又曆任都統、將軍,“當知兵,人心稍定”。粵兵四千於四月中抵台,恒瑞、藍元枚亦各率兵至,乾隆帝又以失律罪誅總兵郝狀猷,“於是諸將鹹思進兵”。林爽文、莊大田雖領部攻打府城、諸羅及粵民村莊,然“勢力尚未張大,各村民俱未為所脅也”。在這援兵齊集、將弁思戰、“義民”鼎助的有利時刻,如果常青指揮得當,集兵猛攻,局勢定會改觀。
可是這位欽差將軍,隻擅長於虛報戰功,交結權貴,巴結上權相和,擁有強大的靠山,對於兵法卻一竅不通,更膽小如鼠,極畏征戰。史稱其為“和相私人”,“老而耄”,“畏葸”,“日夜惟涕泣而已”。五月二十四日,諸將決定出師,“城中市民鹹設犒酒以待”。第二日,莊大田、林爽文率會黨一萬餘人合攻府城,各莊埋伏的會黨不計其數,常青剛領軍出城,立即交戰。“常青戰栗,手不能舉鞭,於軍中大呼曰:賊砍老子頭矣!即策馬遁。諸將因之即退,賊大歡躍而歸。青入城,即令閉關,又請兵一萬”。這樣一來,戰局立即發生了嚴重不利於官兵的轉變,義軍勢力迅速擴展。“賊得以暇蠶食各村,不從者輒殺,於是遍域皆賊矣。莊大田驅以擾府城,林爽文驅以擾諸羅,勢益熾”,數月之內,“賊已增十萬矣”。
莊大田屢攻府城,並奪占附近村莊及笨港,使府城與諸羅縣城及彰化的鹿仔港之間,水陸交通中斷。於是,將軍常青、參讚恒瑞困居郡城,周圍十裏以內村莊俱被莊大田屬下會員占據。參讚藍元枚駐鹿仔港,兵力單薄,“四麵受敵”,在六月中奏請添兵五千名,隨因積勞成病,得了痢疾,於八月十八日去世,總兵普吉保代統其眾。台灣總兵柴大紀統兵四千死守諸羅。官兵陷入各自為戰的被動局麵。
由於諸羅城據南北之中,為府城屏障,不攻下諸羅,難以奪取郡城占據全台,故林爽文早在二月十二日、二十六日,三月初二、二十九日,四月初四、初十、十二日,率領義軍萬餘,多次猛攻諸羅縣城,並遣大批會員進襲附近村莊。六月中起,林爽文率部將諸羅團團圍住,日夜進攻。義軍還使用大板木車,中藏槍炮,分路進犯。柴大紀雖多次派遣急使向將軍常青求援,常青卻以自保為重,僅於六月先後派總兵魏大斌領兵一千五百名、遊擊田藍玉率卒一千名前往,但魏、田畏敵怯戰,一遇義軍攔阻,即逗留不前。
常青雖怯於攻戰,卻擅長說謊。明明是六月初八、初十日大營遭受莊大田部猛烈攻擊,鳳山東港、諸羅笨港及鹽水港被義軍“占擾”,“糧路不通”,常青卻偽報戰功,聲稱“臣等分派在營將弁,一麵分路截殺,一麵飛赴桶盤棧堵禦,殺賊一百餘人”,並“酌派兵民堵禦”。更妙的是六月中旬的一份奏折。常青奏:據柴大紀稟報,敵軍“攻踞鹽水港”,已撥兵一千前往,諸羅縣城駐兵太少,請速添兵救援,現已派魏大斌往援。“賊眾圍攻鹽水港,固意在諸羅,而實覬覦府城,臣等紮營府城以南,未敢移動,俟添調官兵到齊,相機剿捕”。②常青此奏,本意在於說明自己應當統率大兵坐守郡城,不宜離城往北救援諸羅,為其懼敵怯戰不親救諸羅之舉辯解,不料,皇上的判斷和決策,卻與此奏完全相反。
七月十二日,乾隆帝就常青之折降旨:鹽水港在諸羅之南,笨港在諸羅之北,“皆為運糧要路,今俱有賊匪搶占,以絕糧餉,諸羅勢甚迫急,所關甚重。看來賊人狡計,竟係因大兵俱在府城,諸羅一路兵勢單弱,故作窺伺府城,以牽綴官兵,使常青等不能遠離該處營盤,而其意實欲斷我糧道,攻逼諸羅縣城。若諸羅有失,則台灣府城勢更孤懸,四麵受敵,大有關係”。著常青於總兵、副將內擇其奮勇可靠者撥派一員,令其固守營盤。“常青等竟揀選精銳,親自帶領,同侍衛、章京、將備等數人,直趨北路,前至諸羅,會同柴大紀,並力擒渠搗穴。或再派勁旅,將鹽水港屯占賊匪悉力殲除,打通糧道,此為上策”。昨已有旨,令藍元枚帶兵前往鹽水港,剿殺敵軍後,“自南而北,星赴諸羅,接應柴大紀”,掃除笨港會黨。柴大紀處得此兩路兵力接應,鹽水港、笨港道路肅清,米糧通運,南北聲勢連絡,“人心自定,似於進剿機宜,極為得力。著常青、藍元枚酌量情形,迅速籌辦,斷不可坐失事機”。
常青接諭後,不得不於七月派總兵蔡攀龍、副將貴林等往援諸羅。蔡攀龍等幾經周折,才於八月二十日抵達城外,遭義軍圍擊,傷亡慘重,貴林及遊擊楊起麟等陣亡。柴大紀派兵出迎,始將蔡攀龍及其殘部七八百人與運餉義民三千人接應入城。魏大斌、田藍玉亦因嚴令督促,不得不率軍前進,損兵大半,始入諸羅。
林爽文深知諸羅之重要,“必欲陷之,自六月中攻圍,連日夕不止”。經過大半年的征戰,義軍已逐漸學會一些戰陣之法和攻城之術。林爽文用大木板製成大車,“中藏槍炮”,名叫呂公車,以數百人牽引,“擊城北堞”,並用火箭射雉樓,想方設法猛烈攻擊,同時,又斷絕糧道,嚴禁米糧入城。縣城被圍日久,糧草奇缺,彈藥不足,形勢異常危急。柴大紀幾次差派“敢死士突圍出,請救於常青”,不料,這位曾被皇上讚譽為優於督捕的大帥,竟拒柴之請,還幸災樂禍地譏笑說:“若是呆漢,適足以予賊,始快餘心也”,置之不理。
常青雖然能夠對柴大紀采取這種極端錯誤的手段,但他也知道事關重大,不能解救諸羅之危,不能削平會黨,將麵臨滅門之災,因此,向和求救,“密劄哀乞和相,請以他將往代。”和找到合適的機會,向帝奏報。常青又直接奏請皇上“派一大員,到台灣督辦軍需”,並請再調廣東兵四千、京兵一千、貴州兵二千。
乾隆帝讀過常青奏折後,,於六月二十日、二十一日連降四旨,講了四個問題。其一,派伊轍布、德明額等官往福建,交與常青、李侍堯差遣,辦理軍需糧餉。其二,允準常青添兵之請,但因北京、湖廣、貴州離閩遙遠,“且長途調撥,跡涉張皇”,改令調廣東綠營兵六千、廣東駐防滿兵一千五百名、浙省駐防滿兵一千、乍浦駐防滿兵五百名,再加上福建綠營兵二千名,共一萬一千名,即速前赴台灣。其三,傳諭常青等用兵之法。“常青等統兵進剿,遇賊蜂擁前來抗拒,乍見兵少賊多,未免驚惶”,現已調兵一萬一千名,以九千名往府城常青處,以二千名赴鹿仔港,助藍元枚。其四,派福康安前往台灣督辦軍務。常青本由都統、將軍甫經簡授總督,“更事未多”,其已年逾七旬,“精神未能周到”。“常青等昨奏請派一大員,到台灣督辦軍需,其意未必非自揣難以勝任,欲朕另簡大臣,前往督辦軍務”。此事自應阿桂前往,但其亦係年逾七十之人,不忍令其遠涉重洋,和又難以分身。將來派出的領兵大臣如海蘭察等人,亦非常青、李侍堯所能統轄駕馭。福康安年富力強,於軍旅素為諳練,又能駕馭海蘭察等,“以之前往督辦,足資倚任”。著陝甘總督福康安即來行在陛見,預備差遣。
此後,乾隆帝又陸續發現常青懼敵株守等等謬誤,多次諭斥其非。七月二十日他諭軍機大臣:“常青、恒瑞奏加派官兵應援諸羅一折,所辦著著皆錯”。柴大紀現在諸羅,被會黨圍攻,“四處斷絕糧道,又請添兵救援,常青等即應領將備親身速統大兵前往接應”,乃僅零星派撥少數士卒前往,“伊等在府城,又何曾殺戮多賊能進尺寸之地哉?”“看來該將軍等此時竟茫無主見,一錯百錯”,著嚴行申飭,令其直赴諸羅,“勿再株守坐待,以致老師糜餉,坐失事機,自取重戾”。
過了六天,七月二十六日,他又降旨:本日詢問常青派遣齎送奏折的差弁饒成龍,得知常青紮營之桶盤棧,離莊大田屯駐的南潭,隻有五裏。常青至台已有數月,“早應統領大兵,將賊目莊大田先行剿除,乃惟知結營自守,似此肘腋之間,任其逼處,竟不思乘勢攻剿,實不可解”,著即令其剿洗。③
因常青一再違旨,株守郡城,不援諸羅,乾隆帝十分生氣,於八月二十二日又諭軍機大臣:常青既不舍南趨北,又不“將南路之賊乘勢剿除,豈在台灣坐守終老即能了事乎”!常青年老,“留於軍營,亦屬無益”,福康安到台灣後,如必須讓其幫辦,即留常青於軍營,“若留彼無用”,即令其來京陛見。不久,帝又諭令常青“留駐府城,督率剿捕”。
常青從乾隆五十二年三月初抵台,至十一月初福康安到台灣為止,當了八個月大帥,一事無成,而林爽文、莊大田領導的義軍,卻利用這位貪生怕死的庸帥之無能,得到了很大的發展。
第二節指揮得當三月“平台”。
一、新帥福康安上疏示怯乾隆帝力言必勝之因。
乾隆五十二年六月二十日,乾隆皇帝下諭,派協辦大學士、陝甘總督福康安前往台灣,接替常青,督辦軍務。七月二十七日,又諭派海蘭察為參讚大臣,護軍統領舒亮、普爾普為領隊大臣,各帶侍衛章京拜唐阿二十名前往台灣,剿滅義軍。八月初二日,他又下諭,授福康安為將軍,調湖南、湖北、貴州綠營兵各二千名及四川“屯練降番兵”二千名,增援台灣。
乾隆五十二年八月二十四日,欽差協辦大學士、陝甘總督、將軍福康安的奏折送到皇上麵前。福康安奏:“臣遵旨在途拆閱常青等奏折,知南北兩路官兵尚未得手,所稱兵力不足,似屬實在情形”。現雖有添調的浙粵官兵陸續配渡前往,但該兵丁等向未出征,恐不能十分得力。至於柴大紀,力捍孤城,坐困已及兩月,常青雖派蔡攀龍等帶兵往援,而兵力不多,亦難即時進剿。如於郡城各營中,撥兵前往援救,“而賊人狡計百出”,見官兵全集諸羅,又恐乘虛滋擾郡城。“臣通盤籌劃”,所有前奉諭旨征調的貴州、湖北、湖南及四川“屯練降番”兵八千名,懇請皇上嚴飭各督撫速撥赴閩,聽候調用。
福康安此奏,頗有“畏難”、“畏怯之意”,原因何在?是福康安老朽因循,或是膽小懼戰?看來都不像。此時福康安正處在年富力強勇於創功立業之時,而且蒙受皇上特殊恩寵。福康安乃一等忠勇公傅恒之子、孝賢皇後之侄,很早就榮任頭等侍衛、戶部侍郎、副都統。乾隆三十八年起,福康安參加二征金川之役,任領隊大臣,多次率兵攻取敵軍險碉,軍功卓著。平金川後,福康安以功封三等嘉勇男,圖形於紫光閣,賜禦用鞍轡馬和雙眼花翎,擢都統,相繼任吉林將軍、盛京將軍、雲貴總督、四川總督、署工部尚書、兵部尚書、總管內務府大臣,並任軍機大臣、禦前大臣、領侍衛內大臣、總管健銳營官兵大臣、後護大臣等職。乾隆四十九年甘肅回民田五等起義,福康安蒙帝授為欽差大臣和陝甘總督,同領侍衛內大臣海蘭察領兵往征,旋因大學士阿桂被授為將軍,福康安才改為參讚大臣。福康安等抵達甘肅後,奮勇進攻,很快就將起義打壓下去,皇上大喜,晉其為嘉勇侯,轉戶部尚書、吏部尚書,升任協辦大學士,仍留陝甘總督任。
這樣一位正在勇建功勳的大帥,居然在蒙帝欽派為征台將軍時,呈上“畏難”之折,顯然是有原因的,簡而言之就是他認為 義軍太強,官兵太弱,難以速見其效。此時,林爽文、莊大田領導的義軍,多達一二十萬人。台灣全府,除郡城、諸羅縣城及鹿仔港等少數港口村莊外,廣大地區已為義軍占據。官軍連遭失敗,士氣低下,畏敵懼戰,動輒潰逃。將軍常青統率重兵,龜縮郡城,對五裏之外的莊大田部營盤,不敢稍有冒犯。福建水師提督、參讚柴大紀困守諸羅,局勢險迫,危在旦夕。柴雖多次飛章告急,常青就是不敢親領大軍往援。盡管朝廷一再督促,福州將軍、參讚恒瑞被迫帶兵五千進據鹽水港,距諸羅僅四十裏,總兵普吉保有兵五六千久駐鹿仔港,後進駐元長莊、月眉莊,離諸羅縣城僅五裏,皆畏敵勢強大,不敢死戰卻敵,解救諸羅之圍,而長期坐守。
出現這種十分危急的局麵,並不是由於將軍常青統轄之兵太少。乾隆皇帝在八月二十二日斥責常青膽怯無能時說:“今常青原帶之兵,已較黃仕簡在彼時為多,又經陸續添調閩省及粵東、浙江綠營駐防兵,共計不下二萬,兵力如此厚集,而複何所借口,常青可不勉圖進取稍贖前愆耶?”黃仕簡、任承恩攻會黨時,統轄增台援軍一萬三千餘名,常青赴台時還多於此數,再加上續調之兵二萬,以及台灣府額兵一萬二千餘,總數約在五萬名左右。常青擁兵五萬,尚且不能削平義軍,且局勢迅速惡化,諸羅縣城旦夕不保,全台盡失之日不遠。在這樣危險形勢下,朝廷隻增派貴州、湖北、湖南各綠營兵二千和四川“屯練降番”兵二千,一共八千名,這樣數目的援兵,能改變台灣危局嗎?可能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