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廟謨”錯謬台灣幾失。
一、低估危局天子決策失誤。
乾隆年間,雖然進入了皇上所謂之“全盛之時”,但由於長期以來土地兼並和封建統治階級的腐朽及其對人民剝削、壓迫的加重,各族人民反封建的鬥爭也在迅速發展,像乾隆三十年新疆的烏什維吾爾族人民起義,三十九年山東臨清白蓮教支派清水教首領王倫領導的起義,四十六年、四十九年甘肅循化蘇四十三、田五領導的撒拉族、回族人民的起義,等等,規模都比較大。各地秘密結社也很流行,不斷發生民變和抗租,但規模最大的還是台灣林爽文、莊大田領導的起義。現將其情敘述如下。
乾隆五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閩浙總督常青呈報台灣林爽文起義的奏折,送到七十六歲的乾隆皇帝麵前。常青奏:“台灣彰化縣賊匪林爽文結黨擾害地方,十一月二十七日知縣俞峻在大墩拿賊遇害,縣城失陷。臣聞信,飛谘水師提臣黃仕簡領兵二千名,由鹿耳門飛渡進剿,並派副將、參將、都司等,帶兵分路夾攻。臣駐泉州,與陸路提臣任承恩居中調度,委金門鎮總兵羅英笈赴廈門彈壓,飭沿海州縣防範,谘廣東、浙江督撫嚴查海口堵拿。”
第二日,十二月二十八日,常青之折又到。常青奏:台灣郡城緊要,已派陸路提督任承恩領標兵一千二百名於鹿耳門前進,並撥各營兵候調,“先為保守郡城計”,且與水師提督聲勢相援。“臣於泉州、蚶江、廈門等處往來督察,派道府經理糧餉。……鹿耳門為台地咽喉,尤須厚集兵力,現添派各標營兵,候風出口”。
乾隆帝讀過奏折後批示:“總以鎮靜內地為要。看爾等俱屬張皇失措,為此朕卻牽念。台灣常有此等事,此次何至爾等如是張皇恐懼。”“看來爾等皆過於張皇矣。豈有因一匪犯,使闔省以及鄰疆,皆懷恐懼之理。”②。
身為福建、浙江二省之長的封疆大吏常青總督,連上奏折,呈述軍情緊急,一再調兵遣將,渡海征剿,而君臨天下的皇上弘曆,卻指責其“張皇失措”,恐懼萬分,將林爽文起事看成是以往台灣常有的小型械鬥,不須大動幹戈。究竟是常青誇大其詞小題大做,還是乾隆帝低估敵情判斷失誤,這就要由曆史來作出結論了。事實證明,乾隆帝對台灣府形勢的判斷,是十分錯誤的。
他在三個主要問題的分析上出了差錯。其一,民風不明。台灣自康熙二十二年為清軍統一以後,設台灣府,隸於福建,下轄台灣、鳳山、彰化、諸羅四縣,府治在台灣縣城。台灣府南北長二千八百餘裏,東西五百餘裏,橫亙海中,距澎湖約二百裏,離廈門約五百裏。台灣府居民包括土著高山族和福建及廣東漳州、泉州、潮州等沿海州縣移入台灣的漢民。移民多係違禁私渡,許多人曆盡艱險才到達台島,清廷又在相當長時間內禁止移民的妻室兒女入台,使很多移民是孤身在台。他們還要冒著被“生番”襲掠的危險,在煙瘴侵襲的惡劣條件下開荒墾地,經過許多磨難才將荒地墾熟,安居務農。這樣一來,移民的反抗精神自然相當強烈,因為,他們經過了險惡條件的磨煉,好不容易才擁有了自己的莊房和田地,即使是佃農,也擁有永佃權,收入遠遠高於內地,誰要侵犯他們的利益,他們必然拚死相抗。為了生存,為了不受人欺侮,台民往往結社成派,地區觀念很強,閩粵移民之間,以及閩粵內部各州縣移民之間,常生械鬥,抗官殺吏之事變層出不窮,使不少官員視台灣為難治之地。到了乾隆中年以後,這種情形更日益突出。原禮親王昭?對此評述說:
“六十餘年以來(雍正以後),地大物博,俗日益淫侈,奸宄遂媒孽其間,官斯土者,又日事削。會漳、泉二府人之僑居者,各分氣類,械鬥至數萬人,官吏不能彈治,水師提督公黃仕簡率兵至,以虛聲脅和,始解散。自是民狃於為亂,豎旗結盟,公行無忌。淡水同知潘凱者,方在署,忽報城外有無名屍當驗,甫出城,即為人所殺,並胥吏殲焉,……民益輕官吏。”
曾在征剿林爽文起義時為閩浙總督李侍堯幕僚的史家趙翼,對此作了更為精辟的概括。他說:
“台灣不宜有亂也,土沃產阜,耕一餘三,海外科徭簡,夜戶不閉。然而未嚐三十年不亂,其亂非外寇,而皆內賊,朱一貴、林爽文其尤著者也。……漳、泉、惠、潮之民日眾,寄籍分黨,蘖牙其間,守土官又日削之,於是民益 輕視吏。及其樹幟械鬥,動以萬計,將士不能彈治,惟以虛聲脅和,於是民益輕視兵。”
對於台民“輕生好勇,慷慨悲歌”,敢於反抗的精神,乾隆帝是知之太少了。
乾隆帝判斷的另外兩個失誤,是低估了林爽文起義的勢力,誇大了官兵的軍威。他在指責閩浙總督常青“紛紛調遣,跡涉張皇”的諭旨中宣稱:“賊匪幺麽烏合,黃仕簡到彼,督率該鎮道,盡力堵禦,無難立就撲滅。”這真是既不知彼,又不知己,簡直是胡言亂語。
林爽文等起義人員,絕非可以輕易消滅的小股“殘匪”之烏合之眾,而是經過長期醞釀擁有深厚群眾基礎的反清義軍。林爽文原是福建漳州府平和縣人,於乾隆三十八年十六歲時隨父遷至台灣府彰化縣大裏莊居住。林爽文趕過車,當過縣衙門捕役,但更多的時間是務農墾田,家產日益富裕。莊子距縣城二十餘裏,逼近內山,溪流交錯。乾隆四十八年平和縣人嚴煙到達台灣,傳天地會,林爽文待其為客,隨從入會。彰化縣的劉升、陳泮、王芬,諸羅縣的楊光勳、黃鍾,淡水的林小文、王作,鳳山縣的莊大田等,相繼入會。莊大田也是平和縣人,隨父渡台,初寄籍於諸羅,後遷至鳳山仔港莊,力農致富,周恤貧窮,以俠義聞於鄉,與林爽文時通書信,成為莫逆之交。天地會的影響迅速擴大,會員急劇增多。
與此相反的是官兵的實力卻在不斷減弱。此時,清在台灣設有總兵官一員,駐府治,副將一員,駐彰化,左營守備駐諸羅,右營守備駐竹塹,共轄兵一萬二千六百七十名。另有水師副將一員,統兵二千名,駐澎湖。台灣這一萬二千餘名兵士,皆從內地派撥,調自福建各營,三年一換,不用台民。台灣吏治敗壞,營伍廢弛,不僅府州縣官貪婪不法,總兵、副將等武官亦大謀私利,聚斂錢財。他們采取的主要斂銀手段是賣放戎兵,將大批兵士私遣歸返內地貿易,收受賄銀,留在台灣的兵卒,亦令其每月繳錢,聽其在營外住宿,“開賭窩娼,販賣私鹽”,“經年並不操演”,以致“存營兵少”,號稱額兵一萬餘,實僅有兵數千,而且,技藝生疏,怯戰畏敵。
乾隆帝要想以這衰朽不堪的幾千名弱卒,去打壓眾達數萬的義軍,而且要求立即撲滅,豈不是白日做夢。他這一決策的失誤,自然會嚴重地影響軍事進剿。
二、兩提督擁兵觀望畏縮不前。
乾隆五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即皇上看過閩浙總督常青第一次呈報台灣林爽文起義之折的第二天,福建陸路提督任承恩之折又送到京師。任承恩奏:彰化縣被林爽文攻陷,俟督臣到泉州時,“臣即登舟渡台”。“台灣賊即彰州頑民,屢次滋事,懇簡重臣到閩督辦”。乾隆帝沒有冷靜思考為什麽任承恩會提出請派欽差大臣的要求。須知,任之此奏,是擔有風險的,一則會被皇上認為自己無能,堂堂執掌一省綠營軍隊之大帥,竟然對付不了區區烏合之眾;再則也會開罪於頂頭上司閩浙總督常青,惹怒統率駐防八旗的福州將軍恒瑞,求派重臣來台,自然是意味著閩浙總督與福州將軍是屍位素餐,難勝敵軍,才有此請,這兩位大臣豈能不找機會對己報複?如果不是軍情緊急,台局危險,任承恩是不會如此冒昧的。
執政五十年素以英明自詡的乾隆皇帝,照說對此情景應是了如指掌,能夠妥當處理的,不料,他竟未能洞察真情,反而作了錯誤的批示和安排。他對任承恩欲渡台征剿,批示說,“豈有兩提督往辦一匪類之理!若不誠,是巧詐,若誠,是至愚。”對其請派重臣,則批示:“更不成話,不料汝亦如此至愚。”他在痛譏任承恩愚蠢荒唐的同時,給軍機大臣下了一道長諭,講述對付台灣起義之事。他說:
“此等奸民糾眾滋事,不過幺麽烏合。上年台灣,即有漳、泉兩處匪徒械鬥滋擾等案,一經黃仕簡帶兵前往督辦,立即撲滅。今林爽文等結黨橫行,情事相等,該提督到彼,匪黨自必望風潰散。即使該提督病後,精神照料未能周到,亦止可添派能事總兵一員,多帶兵丁,前往協剿,乃任承恩竟欲親往,豈有水陸兩提督俱遠涉重洋,辦一匪類,置內地於不顧之理!至所請簡派欽差督辦,更不成話。督、撫、提、鎮俱有綏靖地方之責,設一遇匪徒滋事,輒請欽派大臣督辦,又安用伊等為耶?從前康熙年間,台匪朱一貴滋擾一案,全台俱已被陷,維時止係水師提督施世驃帶兵渡台進剿,總督滿保駐紮廈門調度,不及一月,即已收複蕆功,伊等豈竟未聞之乎?”②。
正當乾隆帝大談不需多調兵馬、削平義軍易如反掌之日,林爽文、莊大田領導的起義軍,卻已連下彰化、鳳山、諸羅三縣,台灣全府丟失大半,官軍困守於郡城,形勢十分危急。
林爽文等人起義的經過,大致如下。早在乾隆五十一年七月,諸羅縣捐貢楊光勳與其弟監生楊功寬爭財起釁,楊功寬因兄長已入天地會,有會黨支持,遂另立雷公會,結黨相抗。台灣總兵柴大紀、台灣道永福飭屬下查拿,把總陳和拿獲天地會會員張烈,會眾“夥黨搶奪”,殺死陳和,救出張烈。柴大紀偕永福赴諸羅,拿獲楊功寬等五十三人,為欲大事化小,改天地會為添弟會,按光勳弟兄不和故結會相爭而結案,以免牽涉上違禁的天地會而遭受朝廷責斥,果然瞞過了皇上。乾隆帝閱過福建水師提督黃仕簡呈報上述情形的奏折後,下諭嘉獎柴大紀、永福“辦理此事,尚屬迅速妥協,著交部議敘”。
張烈被會友搶救出險後,同一些天地會員,逃奔林爽文處,商謀起義。五十一年十一月初,總兵柴大紀北巡至彰化,理番同知俞長庚請柴留駐統兵打壓,柴大紀不從,倉皇回郡,遣遊擊耿世化領兵三百名,偕台灣府知府孫景燧赴彰化。彰化縣知縣俞峻派衙役楊振國往拘林爽文,隨即查出林爽文曾“犯竊被獲,係該役賣放”,即將楊振國收禁。十一月二十五日,俞峻與北路營副將赫生額、遊擊耿世文至大墩,離林爽文居住之莊還有七裏,不敢前行,安營駐紮,諭令村民擒拿林爽文等人獻官,如不捉拿,即將村莊焚毀,並“先焚數小村怵之”。被燒的村民並非會黨,純係無辜百姓。村民極端憤怒,“號泣於道”。“爽文遂因民之怨,集眾夜攻營”,於十一月二十七日全殲官兵,斬殺知縣俞峻、副將赫生額和遊擊耿世文。林爽文乘勝進攻彰化。此時縣城隻有兵士八十人,根本無力抵擋。林率眾於十一月二十八日晚上攻下縣城,殺知府孫景燧、理番同知長庚、攝知縣事劉亨基、都司王宗武、署典史馮啟宗,十二月初一日又打下竹塹,殺巡檢張芝馨。會眾擁林爽文為盟主大元帥,駐彰化縣署,建元順天,以楊振國為副元帥,王作為征北大元帥,王芬為平海大將軍。爽文以玄緞為冠,盤兩金龍,結黃纓,自頂垂背,衣袞服,高坐於堂上,會眾歡呼萬歲。十二月初六日,林爽文又破諸羅,殺攝縣事董啟埏、典史鍾燕超等,各地會眾紛起響應,連破鬥六門、南投、貓霧等處,殺縣丞周大綸、陳聖傳,郡中大震。台南莊大田也起於鳳山。莊大田聞知林爽文起義後,與族弟大韭、大麥等號召莊民會眾,椎牛歃血,造軍器,樹大旗,莊錫舍、王阮郭等亦各率眾來會。莊大田自稱南路輔國大元帥,或稱定南將軍、平南將軍,數日之間,眾至數萬,於十二月十三日攻下鳳山縣城,殺典史史謙,清軍參將瑚圖裏匹馬單槍狼狽逃去,知縣湯大奎自盡。
台灣府一共轄有四個縣,台灣縣為府治之地,附郭,鳳山縣在府城之南八十裏,諸羅縣在府北一百七十裏,彰化縣南距府城三百九十七裏。林爽文占彰化、諸羅二縣,莊大田據鳳山,全府去了一大半,僅剩下台灣府城,猶如孤島。林爽文於十二月初七日,水陸兩路進攻府城,水路有船數百隻,陸上有兵萬餘,連攻三日未下。二十七日,林爽文與莊大田再次合攻,亦未能得手,撤軍暫退。一些廣東移民居住的“粵莊”村民,以及一些泉州、興化移民,糾眾反抗林爽文、莊大田,“各書義民字樣,共相守護”,並協助官兵作戰,守住了鹿仔港,斬殺和擒拿了副元帥楊振國等重要首領。
閩浙總督常青在未接到聖旨之前,已於十二月先後派水師提督黃仕簡,陸路提督任承恩,總兵郝狀猷,副將徐鼎士、林天洛等將,領兵一萬餘名援台,於五十二年正月初陸續到達台灣府城及北淡水,原駐澎湖之兵亦於十二月十四日到台灣府。
此時,增援台灣的清兵有一萬三千餘名,台灣本府有額設駐兵一萬二千餘,兩者相加為二萬五千餘,還有廣東及泉州等移民中支持清軍的“義民”,人數並不少於天地會起義軍。官兵軍器遠遠超過義軍,槍炮彈藥皆比林爽文、莊大田部更為充裕,如果統帥調度有方,將弁奮勇,本來是會很快扭轉戰局的。但是,一則台灣額兵缺員太多,且極懦弱,再則更為重要的是主帥怯戰畏敵。福建水師提督黃仕簡,雖然是將門之家,很早就襲封一等海澄公,曆任衢州總兵、湖廣提督、廣東提督等職,但並未打過多少大仗,此時又年老有病,更為膽小。任承恩雖係勇將總兵任舉之子,卻未能繼承父誌刻苦習武,“素不知兵”,不過一紈絝子弟。黃仕簡駐府城,“臥病床榻”,僅派台灣總兵柴大紀北取諸羅,總兵郝狀猷南取鳳山,自己卻長期擁兵坐守郡城。柴大紀率兵二千餘名,在“義民”的支持下,於五十二年正月二十一日在外山部竹地方與會黨交戰,擒獲將軍廖東等人,二十二日又獲軍師侯辰、吳映、張請先等人及“番婦”八十餘人,攻下諸羅縣城。郝狀猷帶兵三千餘名,南出二十裏即為義軍攔阻,頓兵四十餘日,才收複離府城僅八十裏的鳳山空城。任承恩於正月初到達彰化縣屬的鹿仔港後,觀望等待,不敢進攻四十裏外的林爽文家鄉大裏軍營。郝狀猷因鳳山縣城空無居民,遂招民複業,莊大田乘機派遣會員混入城內,並於三月初四日起猛烈進攻。郝狀猷雖統兵二千餘名守城,但膽怯畏戰,於初八日棄城而逃,遁歸府城,鳳山縣城又落入義軍手中。林爽文與莊大田分別率軍攻打各地官兵和“義民”村莊,盡力截斷府城與鹿仔港的聯係,勢力迅速發展。
麵對義軍的強大攻勢,水師提督黃仕簡與陸路提督任承恩皆膽怯懼戰,一個是“株守郡城”,另一位則靜坐鹿仔港,又因二人官銜相當而互不相下,“彼此觀望”,隻是不時檄令總兵、副將、參將、遊擊等官,分率所部,前往堵禦義軍在各處的進攻,時東時西,時南時北,疲於奔命。清軍處於嚴重被動的局麵。
乾隆帝在批準常青派遣水陸提督赴台之後,既迫切盼望捷音,又有些擔心。他於二月初一日得悉黃仕簡於正月初四日抵鹿耳門、任承恩初六日到達鹿仔港的消息時下諭說:“此等幺麽賊匪,原不過一時烏合,現在黃仕簡、任承恩督兵會合搜剿,自無難立時撲滅。”但是,他又因黃、任俱係提督,恐其不能和衷共事協同征戰,於二月初七日下諭,申斥黃、任二人,催促調任湖廣總督的原閩浙總督常青渡台統轄全軍。諭旨說:黃仕簡、任承恩抵台已逾一月餘,“何以至今尚未奏報剿賊消息”,著傳旨嚴行申飭。“看來黃仕簡、任承恩全不諳事理輕重緩急,且彼此俱係提督,不相統攝,竟有互相觀望之意,於剿捕事宜不能得力”。②。
不久,當他看到軍事進展遲緩,分析其因時,愈來愈察覺出二人保命避戰的真情,便一而再再而三地降旨對二人多次斥責,並因其毫無悔改之意,而將其革職拿問。三月十四日他降下一旨:“黃仕簡、任承恩始終貽誤緊要軍機,其咎甚重,必須拿問”。常青到台灣後,遵照前旨,先將二人摘去花翎,送回廈門。過了七天,三月二十一日,他又下一諭:台灣林爽文等糾眾滋事,“水陸二提督帶兵分路進剿,並不親臨行陣,定期會攻,黃仕簡株守郡城,任承恩安居鹿仔港,僅派委將弁等零星打仗,二人彼此觀望,不思埋根首進,惟事遷延,致賊匪日久未就撲滅”。現據李侍堯奏稱:“南北兩路該提鎮等,各有牽製,不免坐費時日”,著將任承恩解任革職拿交刑部問罪。又過了六天,三月二十七日,閩浙總督李侍堯奏述台灣情形,並抄錄了海防同知楊廷理稟帖。楊廷理稟稱:“賊匪滋事以來,大兵僅屬固守,皆以兵單難於遠捕為辭,如彰化早經恢複,而任承恩駐兵鹿仔港,普吉保駐兵埔心莊,諸羅收複月餘,而柴大紀駐兵城外,鳳山複經收複,郝狀猷分駐四門靜守,黃仕簡駐守郡城,以致賊匪各路嘯聚。現在台灣之兵,統計一萬三千有餘,合之則多,分之則寡。”乾隆帝批示:“該同知所稟各情形,早在朕遙度之中,可見兵力以分而見單,伊等貽誤,實由於此。”著將黃仕簡革職,拿交刑部治罪。⑤。
三、庸帥常青株守郡城全台危在旦夕。
從乾隆五十二年三月中諭懲水陸提督黃仕簡、任承恩起,到十一月初福康安至台止,這八個月征剿義軍的重擔,是由皇上欽派的將軍常青承擔的。
乾隆帝雖然低估了台灣林爽文義軍的力量,但對台灣的局勢仍然十分重視,很早就在人事安排上作了變動。乾隆五十二年正月初十日,他降下一諭:現在水陸兩提督業已渡台征剿林爽文,“逆匪自無難立時撲滅。惟是海疆重地,將來善後事宜,均須妥協籌辦。”湖廣總督李侍堯久任封疆,雖於軍旅未嫻,而辦理地方事務,於輕重緩急事宜,較為熟練,著將李侍堯調補浙閩總督。湖廣係腹地省份,且地方寧謐無事,常青自能勝任,即將閩浙總督常青調補湖廣總督。
過了十八天,正月二十八日,他因黃仕簡、任承恩均係提督,難以統攝,又降一旨命常青渡台督師。諭旨說:黃、任均係提督,體製不相上下,且水陸各有所轄,難以統攝。常青對辦理善後事宜,不如李侍堯諳練,“而督率搜捕,則常青為優”,著常青待李到閩後,即親自渡台,督率剿捕。常青奉旨後,於二月二十二日至廈門,等待順風,三月初抵達台灣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