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舒赫德二人之奏折上批示:“朕早知爾等必為此無恥之見,大非矣。且舒赫德臨去時朕未曾麵諭乎?汝一離朕前,必有乖張之事,竟是不知改之庸愚耳!”同日,四月十九日,他又諭軍機大臣:“舒赫德、鄂寧所奏密陳情形一折,深屬乖謬”,“若所稱招致緬夷一節,更屬無恥,大出意料之外”。“舒赫德在京,受朕調度,承辦諸事,頗能盡心,而一離朕前,即有此冒昧乖張之舉,實難倚任。舒赫德、鄂寧,俱著傳旨申飭,……二人即一同馳驛,作速來京”。《清高宗實錄》卷809,頁10、11、13、14、18、22,卷812,頁5,卷813,頁25.第二日、第三日他又四次下諭,嚴斥二人之奏是“所見大謬”,“甚屬乖張,可鄙可笑”,將二人“交部嚴加議處”,並革去舒赫德尚書和參讚大臣之職,不久賞給舒赫德都統職銜,赴烏什任辦事大臣,將鄂寧降補福建巡撫。
三十三年六月初四日,協辦大學士、公、副將軍阿裏袞關於緬甸乞和的奏折送到北京。阿裏袞奏稱:五月十六日,遊擊巴勒塔等押送被緬軍於木邦俘獲的貴州兵許爾功等人,來到永昌,許帶有緬甸“乞降文書”和楊重英之書及許之供折。據許爾功供稱:被俘至阿瓦後,分給被俘清官使用,“聞緬酋懵駁之母,不願與天朝打仗,時常勸沮伊子。懵駁與其屬下頭人等,聞大兵到來,亦皆望風生畏,是以商議乞降”。楊重英所呈之書稱:被俘後解到阿瓦,“詎料緬王不殺,屢有投誠之議,且緬國各頭目,俱願投誠。……如蒙允準,望即差官兵持文前來,該國即辦貢物,遣令緬目,同楊重英等解送前來。”《清高宗實錄》卷812,頁5、6.
緬人“乞降文書”是緬王的掌事官寫的,其書說:
“暹羅國、得楞國、得懷國、白古國、一勘國、罕紀國、結砦國、大耳國及金銀寶石廠、飛刀、飛馬、飛人有福好善之王殿下掌事官,拜書領兵元帥:昔吳尚賢至阿瓦,敬述大皇帝仁慈樂善,我緬王用是具禮致貢,蒙賜緞帛、玉器,自是商旅相通,初無仇隙。近因木邦、蠻暮土司從中播弄,興兵爭戰,致彼此損傷人馬。今特投文敘明顛末,請循古禮,貢賜往來,永息幹戈。”《聖武記》卷6,《乾隆征緬甸記下》。
緬王掌事官所寫的“乞和”文書,追述早年吳尚賢促成中緬和好通商之情,將此次戰爭歸咎於木邦土司之播弄,未言清政府貪功開釁之過,請求恢複朝貢關係,罷兵和好,“永息幹戈”,應當說確是誠意議好。可是,乾隆帝卻因其僅遣被俘掠兵丁送書投獻,緬王未“束身歸命”,又未“專遣大頭目齎表前來”,而認為其“甚屬狡猾,殊難憑信”,“顯係嚐試於我”,拒而不許。《清高宗實錄》卷812,頁7、8.
二、廣調兵馬撥銀千萬兩大舉攻緬。
乾隆皇帝拒絕了舒赫德、鄂寧停兵議和的建議,不允緬甸“求降”,廣調兵馬,趕運糧草器械,準備大舉進攻臣服全緬。
早在乾隆三十三年正月二十六日,他即因將軍明瑞“懸軍深入,接應最為緊要”,而諭派北京滿兵六千和索倫兵一千名備馬一萬匹。《清高宗實錄》卷803,頁22、27,卷804,頁41.二月初五日,即明瑞敗死小猛育之前五日,他諭軍機大臣:福建水師兵丁,於駕駛戰船等事,素稱精熟,著於沿海營伍內,預行簡選利捷諳練兵丁,酌派三千名,以備應用,待再降諭旨時,即令漳州總兵葉向德領往永昌。過了三天,二月初八日,他又下諭:征緬需用水師兵丁,吉林兵“平日渡河戰陣,勇敢得力”,調熟習水性能造船之兵一千名,令明亮帶領來京,領往雲南。同日他又諭令雲南巡撫鄂寧備辦造船所需一切物料。同月十三日,他因“綠營兵甚為無用”,調荊州滿兵二千五百名、成都滿兵一千五百名,令其迅往永昌。十五日得悉木邦失陷,乾隆帝諭增派索倫兵一千名,前往雲南。其後,又增遣索倫兵一千名、厄魯特兵一千、四川瓦寺和雜穀士兵二千名,增成都、荊州滿兵二千名,以上增派滿兵九千名、索倫兵三千名、福建水師三千、瓦寺士兵二千,厄魯特兵一千,共增兵一萬八千名,加上雲南兵一萬六千、川兵七千、貴州兵四千餘,滿漢官兵多達四萬餘人,備有馬騾六萬餘匹。
乾隆帝因前征官兵多受瘴害,染病者多,於三十四年正月十三日諭兩廣總督:聞藥材內有阿魏一種,“善能避瘴,番舶多有售者”,廣東省自然易於購買,但假造亂真者不少,令該督“即悉心備辦真正阿魏,務在多多益善”,解往雲南。《清高宗實錄》卷826,頁28.過了五個月,大學士、經略傅恒上奏說:廣東已辦送阿魏三千斤,統計兵數,概行散給。“查沿邊雖有瘴氣,訛傳太甚,人心遂因疑生畏,今使人人得有避瘴良藥,不特實能避瘴,並可釋其疑懼,於軍營大有裨益”。《清高宗實錄》卷830,頁31.
乾隆帝知道明瑞進攻時,緬兵“寨柵俱用濕木排列,人力驟難摧陷”,很早就諭令多鑄大炮。他說:“因思攻堅之策,莫如用炮,所向無不潰裂”。現在軍行所帶,諒不過子母等炮,其力量未必能如“大炮之得濟”,此外未知曾否帶有其他“炮位,足資應用”。內地所用威遠、大神等炮,重而大,山路崎嶇,長途馱載,不易運送,但滇省產銅,若將物料運赴木邦、鐵壁關、虎踞關等適中之地,選調工匠,就近鑄造,以備軍營之用,“其勢較為便利”。《清高宗實錄》卷803,頁13.傅恒到雲南了解情況後奏稱:“詢問緬匪情形,專恃木柵,抗拒我師,向來用尋常槍炮攻取,無濟於事”。訪聞茂隆廠一帶,有善造大炮之人,將來進兵時,兵弁各帶銅鐵一斤,遇攻柵時,隨地暗鑄大炮,出其不意,自可立破敵寨,用過後,仍可熔化攜帶。乾隆帝讚同其法,批示:“果破一二大寨,亦自如破竹之勢,賊望風而散矣。”《清高宗實錄》卷832,頁11、12.不久,傅恒奏述試鑄之情說:鑄炮工匠,現已熟悉,六月初五日製成大炮一位,用銅二千餘斤,裝大鐵彈子一個,重十六兩,又裝小鐵彈十餘個,各重二兩。豎立木柵於三裏外,安好大炮施發,“炮子直衝木柵,複迸散山石,入土五六尺”。若將鑄炮的模子略為放大,可鑄三千斤重炮。鑄炮的方法和程序是“先分節做成泥坯模子,將模子對縫埋入土坑,然後灌入銅水”,過三個時刻,“炮身可就”。土坯必須自幹,不能用火烘。需預製鐵杆。待鑄炮時,將官員兵役分帶之銅立時熔化,即可鑄成。炮身退熱,約需二日,掘挖土坑,鑽打火門,總計不過四五日,“即可對敵施放,無論木寨磚城,無不應手立破”。乾隆帝讀過奏折後,非常高興,批示:“欣慰覽之”。《清高宗實錄》卷837,頁15、16.
軍機大臣根據帝旨,安排運送了衝天炮四位及測量儀器的官員和炮手。四川原存九節炮十位,先已解滇四位,現又運去六位及純鐵炮子,不久又因劈山炮“最利軍行”,運去八十位。此外還有京城之神機火器、河南的火箭、湖南的鐵鹿子,雲南亦鑄造了大量槍炮彈藥。
乾隆帝調撥大量帑銀以供軍需。三十一年楊應琚征緬時,撥銀三百萬兩,三十二年五月明瑞統兵時又撥三百萬兩,到十二月,一年半的時間用銀二百零五萬兩,存銀三百九十四萬餘兩。乾隆帝因兩淮鹽商奏請捐銀一百萬兩交內務府供帝賞賚,命將此銀解運雲南,備軍需之用。三十三年三月任傅恒為經略時,帝諭戶部於各省留協項下,撥銀二百萬兩解運雲南。四月,內務府奏請將廣儲司銀一百五十萬兩交戶部收存備用,乾隆帝下諭說,“現在戶部庫帑充盈”,此銀無需存貯部庫,著解往雲南供以軍需。三十四年二月傅恒離京出征時,雲南巡撫明德因辦理軍需,請撥銀三百萬兩備用,帝以江寧藩庫有“曆年積存銀兩”,命撥其銀二百萬兩解滇,又令戶部另運銀一百萬兩前往。過了四個月,六月中,乾隆帝又下諭:內務府廣儲司“積存銀兩既多”,撥銀一百萬兩交戶部存貯。“但部庫帑藏亦甚充裕”,此銀即備撥滇省軍需之用。《清高宗實錄》卷786,頁12,卷801,頁11,卷806,頁13,卷811,頁7,卷829,頁15,卷837,頁9.以上共撥銀一千三百五十萬兩運往雲南,還有戶部備用銀一百萬兩,確係充裕,足供軍需之用。
三、老官屯身陷險境傅恒與緬講和撤兵。
乾隆帝在士卒、戰馬、糧草、槍炮、軍裝、帑銀等方麵做了充分的準備工作後,於三十四年二月舉行了隆重的授予經略敕印的儀式和出行宴會。
在欽天監擇定的黃道吉日二月十八日,禮部、工部、鴻臚寺官員,設敕、印黃案各一於太和殿內東旁,設采亭二於內閣門外,經略大臣大學士、一等忠勇公傅恒,以及隨征侍衛,俱著蟒服,侍立太和殿丹陛東階下。內閣學士由內閣捧敕、印置於采亭內,校尉抬亭,前張黃蓋,列禦仗,由中路入太和門,至太和殿階下。內閣學士捧敕、印,由中階入殿內,置黃案上,大學士二人立於殿外。鴻臚寺官引經略大臣傅恒由東階上,至殿下甬路東,北麵立,隨印官二員從行,至甬路東,西麵立。大學士入殿左門,捧敕、印由中門出,經略傅恒跪受,轉授隨印官。鴻臚寺官引傅恒至丹陛中路左旁,行三跪九叩禮。禮畢,捧印、敕官前行,傅恒隨行,由中路至階下,安敕、印於采亭內,隨征侍衛前引,由各中門出,隨印及執事各官俱隨行恭送,至傅恒府第。第二天,二月十九日,乾隆帝禦山高水長大幄,賜經略傅恒及隨征將士等宴。乾隆帝並賜禦用甲胄與傅恒。
傅恒蒙帝厚恩,立誌滅敵,於二月二十一日離京,三月二十四日抵達雲南省城,隨即緊張進行出征準備工作。傅恒與副將軍阿桂、阿裏袞及伊犁將軍伊勒圖等人商議出兵時間及行軍路線。諸將以緬地多瘴,建議霜降後出師。傅恒不從說:以往拘泥於避瘴,秋後才行,致敵有準備,且須坐守四五月,既糜糧餉,又使軍心鬆懈,應乘軍初至,“及其銳而用之”。傅恒之策,有其來源。原來,有人曾向傅恒獻計說:元朝攻緬,由阿禾、阿昔二江前往,大致為今之大金沙江。以前鄂寧(雲南巡撫)說騰越的銀江,下通新街,南甸的檳榔江,流注蠻暮,兩江皆從萬山中行,石塊層布,舟楫不通。如於近江地方造船,運至江邊,順流而下,直抵阿瓦,既快又可省糧運,“師期亦較早一二月”,緬人必無暇設備。再以一隊流江而西,取木梳,“如此,緬不足平也”。傅恒聽從此議,遂遣護軍統領烏三泰、左副都禦史傅顯、雲南提督哈國興出銅壁關,選定於野牛壩造船,因其地山高林密,距蠻暮河僅一百餘裏,令總兵常青領兵三千及湖廣工匠四百六十餘人,前去造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