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你說人活在世上,究竟什麽是對,什麽是錯?”輕輕撥拉著魚竿,蕭文淩在這個心亂意亂的時候,竟也學著老太爺一樣,拿著魚竿吊著魚,隻是一個穩如泰山,一個煩躁不安,不過兩人身旁的魚簍都是空空無也。
一樣的破爛釣魚手藝,蕭文淩看著清澈水麵上遊來遊去的小魚,恨不得跳下水去一巴掌拍上來。
“對與錯?不都在你的一念之間嗎?”老太爺絲毫沒有煩躁之情,卻是笑著滿是深意的看著蕭文淩。
“呃?”蕭文淩微微一愣,有些迷茫,又有些不懂,他從小除了一個叔叔便無依無靠,人間冷暖都已嚐試遍了,自認為已將人性看的很透徹,可是,當自己陷入了矛盾之中,卻再也拿不到半點理由說服自己,老太爺說的含糊,一念是善,一念是惡,我隻不過是願做個平平淡淡的人,隻是一想到那百姓期盼而又渴望的目光,心裏仿佛缺了什麽東西一樣。
“嗬嗬。”老太爺笑了笑,使勁一提手中魚竿,帶著一絲耀眼的水跡,魚鉤散著明亮的光澤,又沒有吊上來,老太爺也不在意,又將魚鉤甩了下去,輕輕的道:“別說我老頭子托大,我年歲比你大的太多,又養了這麽多年的心性,人老了,想的也就多了。”
蕭文淩知道老太爺是要講到正題上,連忙坐好聽著,卻見老太爺看著泛著點點微波的水麵,微微道:“從前我也是個善惡分明的人,頗以自己的喜好做事,不過這些年靜下心來想,恍若荒唐一夢,我認為世上本無對錯之分,但所有人那根深蒂固的觀點認為他是對的,他便是對,而若是違反了這點,那人便是錯的,無論是對是錯,都是需要對比來看的。”
“對比?”蕭文淩微微一愣,口中喃喃道。
“是啊。”老太爺緩緩點了點頭道:“比如說每代王朝的變幻,起義者若是順應了民心,他無論成功或是失敗,他都是仁者,倘若不得人心,隻會背負千古罵名,這便是對與錯的區別,對於每個人來說,他的對錯觀念應該都是不一樣的,例如你,你是想平平淡淡過一生,可這個真是你所希望的嗎?”
“這——”蕭文淩一時無語,手中的釣竿無意識的抖動著,並沒有接話。
“對錯這個觀點有很多。”老太爺笑眯眯的看著他道:“大局觀的對錯,私人觀的對錯,究竟是對是錯,唯有心爾。”
他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意思不言而喻,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站在大局觀上,我覺得你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外公很為你這樣的外孫自豪,民間都傳誦著你的好事,我聽的也很是欣慰,有能力是福,也是罪,所以我希望你,如果能幫百姓多些,便多幫一些吧,相信這點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麽好抗拒之事。”
“不過,在外公的角度來說。”他慈祥的笑道:“我自然是希望你能隨心所欲,一世無憂,不希望你背負太多的枷鎖,外公老了,隻要能看著外孫開開心心過著每一天,心裏就已經很高興了,這便是我的對錯之分吧。”
“外公你——”蕭文淩生起濃濃的暖意,外公的話帶著淡淡溫馨,平凡的安慰之語像是一條暖流流過心底。
“嗬嗬。”老太爺笑了笑道:“人都是有感情的,對錯之分的考慮多在於你,隻要你認為是對的那便去做吧,無論如何,施家也是堅強的後盾,為自己而活,還是為大義而活,誰都沒有資格說你,你的道路自己選好了便是。”
“知道了,外公。”蕭文淩點了點頭,心裏似乎開明了一些,正欲放下魚竿,忽覺手中魚竿一抖,重了幾分,便要抓不住,下意識的一拉,撲騰撲騰的聲音傳來,一條魚在魚鉤上蹦躂了幾下。
上鉤了,蕭文淩微微一愣,待快要想通的時候,魚上鉤了,這便是天意麽?
“哈哈哈哈。”老太爺爽朗的大笑起來,拍了拍蕭文淩的肩膀道:“看不出來,淩兒第一次釣魚便有這麽好的手藝,實在讓我汗顏無比啊,日後有空之時,便來陪外公釣釣魚吧。”
“嗯。”蕭文淩點了點頭道:“那麽外公,這時我還要好好考慮一下,我這便先行走了。”
“去吧。”老太爺微微笑道:“決定權都在你自己手上,我們不會橫加插手的,記住那句話,唯有心爾。”
“知道了外公。”蕭文淩感激的朝老太爺點了點頭,很快離開了後花園。
這個小子,老太爺笑著搖了搖頭,把魚放在了魚簍之中,輕笑道:“看來多了他的福,今晚還有魚湯喝了。”
他又獨自一人坐著,這時一個人已是走了過來,不是別人,正是那施成樂,他臉上有幾分沉悶,輕輕走了過去,猶豫了一下道:“爺爺,表哥他——沒事吧。”
“怕是已經想通了。”老太爺輕撫花白的胡須,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又看了施成樂一眼道:“今天你們可是遇到什麽事了?我見你表哥一直都逃避著不願麵對這個問題,今日竟是有心給我談這些,這不像是他往日的作風啊。”
“呃,是這樣的。”施成樂點了點頭,又將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又加重了那小姑娘的話。
“然後表哥就沉悶了下來,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難怪。”老太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對著施成樂道:“小樂,你覺得你表哥是怎麽了?”
“這個——”施成樂微微猶疑了一下,緩緩道:“我覺得表哥他是被刺激到了,京城到處傳誦著他的事跡,若是一般人定是高興萬分,可我見表哥並無多大喜意,有時甚至還露出一絲沉重之感。”
“雖然他經常說不願背負責任,其實他心裏的責任感還是很重的。”施成樂歎了一口氣道:“他是真的關心著平民,若不然也不會為了這些而煩惱,今日那個小姑娘是觸動了他心中那根隱藏的弦,他內疚了,不知道何去何從了,小姑娘與那些百姓是殷切的盼望著他能給他們帶來更多的福音,而表哥是誌在遊戲人間,兩者出入太大,難以不迷茫。”
“你倒是看的很透徹嘛。”老太爺嗬嗬一笑,“施家後繼有人,我也就安心了,多和你表哥呆著,能學到不少東西呢。”
“是,跟著表哥在一起,每日都能聽到不少新奇的見聞。”施成樂露出了一絲微笑,對於這個表哥,他確實很喜歡,頗對他的胃口。
“他雖是想通,但還是會有些猶豫,也該給他加一把火了。”老太爺沉吟了一下道:“後日便是那信上提著的日期了,雖然他隻請了你表哥一人,保險起見,你也跟著去,堤防點那個人,怕是來者不善啊。”
“嗯。”點了點頭,他又古怪道:“這些人真是還不死心啊,皇上都做到這個地步了,他們還糾纏不休,恐怕皇上也沒想到軍營之事,會造成這樣的轟動吧。”
“皇上是又失算了一次。”老太爺微微一笑,“管他呢,這事便也是個契機,相信後日淩兒定是能作出自己的決斷,任期發展便是,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又是一個安靜的夜晚,早早起床的蕭文淩隻覺得頭略有些頭疼,昨日雖是下定了決心,可當真要做到卻是千難萬難,換上一身幹淨衣裳,他自個行入了大廳。
“就等你了,快來吃飯。”老太爺坐在桌上,笑眯眯的看著他。
“呃?”蕭文淩傻了眼去了,一大清早起來,本以為自己醒的最早,沒想到所有人都已聚集在了飯桌之上,便連起床最晚的施成樂也衝著他賊眉鼠眼的笑著,莫非發生了什麽大事麽?
帶著一絲狐疑,蕭文淩在一個凳子上坐著,蕭夫人為他夾上了一個雞腿,微微笑道:“淩兒,多吃些,呆會還有客人要來,你自己去招呼好了。”
“啊?”蕭文淩有些茫然,外公家來客人,讓我去接客,這是何道理?
“啊什麽啊,快些吃,這人你去接最合適了,莫瞪眼,好好吃你的飯。”施寒良劈頭蓋臉說了他一通,忽然看到蕭夫人眼睛掃了過來,又乖乖的閉上嘴巴,慌忙扒飯,也不敢再說話。
茫然的吃下了一碗飯,施成樂湊了過來,衝他嘿嘿直笑著,見他笑的曖昧,蕭文淩惱怒的一瞪眼道:“小樂,究竟是誰要來啊?你就往死裏得瑟吧,有你好果子吃。”
“自然是嫂子啊。”施成樂誇張的做了一個鬼臉,嘿嘿笑道:“京城第一才女啊,我以前也見過她幾次,隻覺得她高高的仿佛仙女一般,我都沒與她說上幾句話,沒想到才過不久,仙女卻也化作了凡人,成了表哥的未婚妻,表哥你可真有本事。”
對於施成樂的胡言亂語,蕭文淩自是不在意,隻是古怪的琢磨起來,若是要魏語靈過來,上次一起帶過來不就好了,為何還要分開來尋她過來,這其中莫非有什麽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