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東省監察廳第一監察室的職能在於監察整個省直機關、省屬企事業單位的反腐敗工作,寧梓明的到來,令青州當地官員心裏都是一寒。官場的消息永遠都是傳遞最快的,早在寧梓明履新半月內,他的身世背景就傳得整個嶺東省都人人皆知。
這位嶺西省省長的公子,絕非是來鍍鍍金那樣簡單,要不然他就絕然不會在監察室做主任了,他做某位副省長的秘書,甚至是下到基層去做副縣長,還來得升官要快一些。
明眼人都能瞧出來,他是來做事的,不是來玩玩而已。
至今一年多過去,寧梓明抓出了幾條蛀蟲,也頗受上麵的嘉獎,而且由於成熟老道,擅於控製打擊麵和與上級溝通,最視為是紀檢監察係統的一顆新星。
但誰都想不到他來青州是為了去年青蓮集團嶺東房地產公司拆遷事故的事,並且一下手就是重手,嶺東省屬企業雲湖地產的老總被直接帶走,青州拆遷辦主任、建委副主任被雙規,青蓮集團地產事業部總經理杜楓被拘押。
如此雷霆手段,一改以往寧梓明溫和的作風,讓那些腐敗官員直打寒戰。
而與他同行的還有嶺東省紀委副書記溫稟言,省檢察院副院長、省公安廳副廳長等高官,但最受人矚目的無疑是他。
溫稟言瞧著雷厲風行,一點臉麵都不給常務副省長杜青湖的寧梓明,嘴角慢慢溢出一絲笑意。
杜家老一輩的早就死幹淨了,在軍政二界的影響力,隻還剩下杜青湖一人,林薄陽隱忍兩年,才突下狠手,這回非要將青蓮集團的勢力全都趕出嶺東不可。
想必在市委市府還會有一番爭端,但作為林薄陽嫡係的溫稟言也想到是要出一口惡氣的時候了。
林薄陽是一省之長,還掣肘於杜青湖,對於工作的開展也毫無好處,現在寧梓明要打老虎,除去杜青湖的親信,誰會出來做這出頭椽子,那些牆頭草也是要先觀望風聲的好。
“我要打電話!”杜楓黑沉著臉,他是接到嶺東分公司總經理的電話才急衝衝趕到青州的。電話中總經理說是有件大事要談,說是青州電容器廠的那塊閑置地塊要拿下來了,能找到辦法不走招拍掛途徑。
杜楓打電話去建委、規劃局等單位那些打點好關係的實權派那裏問了,確實是有這樣的事,他才樂不可吱的趕到這裏,沒想到一下飛機就被紀檢監察三大部門給扣住了。
“電話?你想給誰打電話?事情還沒查清楚,打什麽電話。”負責給杜楓做筆錄的是個年紀約莫三十二三歲的中年男子,旁邊還有兩名更年輕一些的紀檢官員。
“你知不知我是誰?”杜楓雙手被反拷在鐵製的椅子上,吼道。
他在藍江橫行無忌,哪吃過這種虧,除了被於駿砸過一回車,他什麽時候會被帶到這種小黑屋裏來問話?
誰不知道他伯父是原來的嶺西省副省長,現在的嶺東省常務副省長杜青湖?
打狗還得看主人,這打人還不得查查親人嗎?
誰料到會被人作局誘到嶺東來,而且連電話都不許打,想要通知大伯卻是一點機會都沒有,杜楓咬著牙都生疼了。
而對麵這三名紀檢官員卻是冷臉以對,仿佛一點沒把他的背景後台放在眼中一樣。
“說吧,去年青州紡織廠拆遷事故中,青蓮集團隱瞞不報的內容是什麽?”中年男子抬頭瞟了他一眼,握著筆就問。
“哼!”杜楓冷哼一聲,雖說這些紀檢官員擺出的架式極為唬人,但他卻是有底氣,隻要杜青湖一個電話,他們就得放人。
紀檢監察也得受省委領導不是,杜青湖不單是常務副省長,還是省委副書記,誰敢不給他這個臉麵。
“你以為你不說話就沒事了嗎?”中年男子緩緩的抬起頭,冷冷的說,“你那間臨時組建的拆遷公司,所有的管理人員已被公安廳刑事拘留了,你不說,他們也會說,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切莫想要把牢底坐穿。”
杜楓掃了眼牆壁上的標語“抗拒從嚴,坦白從寬”,心裏卻在冷笑著想“抗拒從嚴,回家過年,坦白從寬,牢底坐穿”。
杜楓打定主意硬不張口,雖說這些紀檢官員已經拋出了七八個重要的名字來誘導他交代,他心裏也有些搖擺不定,要真是像他們說的一樣,那他可真就危險了,但他還是不說。
沒道理為大伯增加撈人的難度,要是不說,還能把事情推到別的人身上,要是說的話,那大伯那也難做人。
混了近三十年,杜楓還是極有社會經驗的,心裏清楚得很。
大不了事後花錢消災,將那些人的口全都封住,那就萬無一失了。
“這家夥就是塊牛皮糖,硬是撬不開嘴。”中年男子出門抽煙,碰到從另間問訊室裏出來的寧梓明,就客氣的打聲招呼,苦笑道。
“杜楓嗎?”寧梓明往問訊室裏瞧了眼。
隻能瞧到杜楓的背景,他穿著件皮爾卡丹的皮衣,棕色的,應當剛上過油,鋥亮耀眼,但他現在雙手被反拷在鐵椅上,瀟灑的感覺是一點都沒有了。
“我來試試。”寧梓明推門走到問訊室裏。
聽到開門的動靜,杜楓以為是原先的中年男子,也渾不在意,等寧梓明走到他身前,他才大吃一驚。
“梓,梓明!”杜楓說話的時候牙齒都在打戰。
寧梓明也來了,想到現在傳聞頗大的關於他和文靜的婚事,他不禁想到了那個眼睛冷漠的女子,更能想到和她一個大院裏長大的那個少年。
“不想交代?”寧梓明皺眉道。
杜楓咬牙道:“是於駿讓你們來查我的?那小子是不是真的活膩了?”
寧梓明眼裏閃過些不屑,同樣是紅色家族的後代,這杜楓實在是太丟人了,他轉頭對在重理筆錄的紀檢官員說:“把那句話記下來。”
寧梓明的幽默感十足,就算是這故意殺人罪難以判定,這恐嚇威脅總是跑不掉的。
“說吧,為什麽要趁別人一家人在屋裏的時候,讓拆遷隊去推平房子?”寧梓明淡淡的說。
別人或許會怕這杜楓,寧梓明才不在意,他老子現在還在嶺西省做省長,這青蓮集團大部分的房地產業務都集中在藍江等地,要是寧泊遠生氣,直接將青蓮集團劃到黑名單中,那杜家隻能向外發展。
可外頭的地產又是那樣好做的?
杜楓正是想到這點,牙咬得哢嚓哢嚓的,上下牙床狠狠的磨著,他現在後悔不已,當初就不該聽二哥和父親的話,早就該把於駿給做掉,那就萬事大吉了。
“這是你的拆遷隊隊長勞彬的供詞。”寧梓明走出門外,隔了三分鍾,再走回來,一把將手中的筆錄扔在了杜楓的大腿上。
杜楓不能用手去翻,卻能看到第一頁上的內容,勞彬將他授意在夜裏緊急拆遷的事交代得一清二楚,連他告訴勞彬,要是那裏有人的話,就做成事故的話也紀錄在上麵。
而唯一讓他欣慰的是,這些都是口頭交代的,並沒有任何的紙質證據。
杜楓就冷著臉注視著寧梓明的臉孔說:“一麵之辭,你就不怕抓錯好人?”
“那這些呢?”寧梓明又扔了一遝筆錄在他的大腿上,“青州拆遷辦主任、建委主任、規則局、包括主管副市長在內,收受賄賂總額超過五百萬,這也是一麵之辭?”
杜楓額角上終於流了下了冷汗,他的臉皮在微微的發抖。
“相關的現金和珠寶、貴重物品已收繳到了證物室,”寧梓明平靜的說,“而在你公司的戶頭上也發現了相應的取款數額,你以為你能逃過法律的製裁嗎?”
杜楓渾身發冷,他沒想到會被寧梓明把這些事都挖出來,他還想著那個拆遷事故的事。
“原本你有機會戴罪立功的,”寧梓明還不忘給他潑冷水,“可現在都晚了,所有的涉案人員全都被控製住,等待你的,隻有冷冰的鐵窗。”
杜楓這時才腦子一亮,一陣恍然,要不是涉及到政府和國企,這位堂堂的省長公子,第一監察室的主任,為什麽要下到這裏來。
而讓寧梓明也想不到的是,雖說一再和溫稟言把人員的通訊手段都控製住,但風聲還是在抓捕後三小時走露了。
“是杜省長的電話。”
寧梓明走回到臨時做為辦公室的酒店會議室中,看到溫稟言雙眼冒火的握著聽筒。
“我敢拿我的黨性,人格來做保證,絕對沒有抓錯人。”溫稟言近乎在吼的說道。
“你敢保證?杜楓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性格我清楚,這種事他絕對做不出來。”杜青湖沉聲道。
他在半小時前接到的電話,立時就給弟弟杜青海打了電話做溝湧,但杜青海對杜楓的作為也是不大知曉,隻得先想辦法把人給救出來再說。
“這件事是林省長親自交代下來的,杜省長要有疑問,請和林省長溝通後,再由林省長通知我。”溫稟言硬頂著不鬆口。
杜青湖一時無可奈何,隻得先把電話掛了,再硬著頭皮給林薄陽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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