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秦走出豪華病房時眼皮子亂跳得厲害,那個總是微笑著的少年像是無意追究新泰電子、廣源軸承民事訴訟方麵的事,也不提經濟索賠,但他心裏隱隱的覺得不對。
車開回市委大院的時候,天就陰霾下來,一下車就踩在塊雪糕包裝紙上,讓他差點跌倒在地。
“見鬼!”罵了句,連秦想著還要去給市委書記做匯報,就快步的出了停車場,上了樓。
一連三天,那少年還在仁愛醫院的豪華病房內,連秦每日都代表市委市政府前去看望,見他已能下床自由活動,心裏的不安稍退,但那少年依舊不肯見新泰電子和廣源軸承的兩位老板,想來琢磨不透他在想什麽。
隔日,連秦想著還要去縣裏辦事,就跟市委書記說了聲,由市委記憶的秘書去看望那少年。中午從縣裏回市委大院就聽到了個駭人聽聞的消息。
“什麽?實名舉報?”
連秦聽著省檢察院裏傳來的消息,登時渾身冷涼,就聽電話那頭的助理檢察官說:“舉報信上附有新泰電子、廣源軸承七年來與鎮裏、縣裏領導權錢交易的數額和詳細的名單,由於是實名舉報,已經立案偵查。”電話那頭的聲音一頓,“連秘書長,涉案金額特別巨大。”
連秦牙都咬疼了,自己每日趕到仁愛醫院該做的去,該做的都做到了,堂堂的市委秘書長,一直將那少年服侍得妥妥貼貼,誰知他來了個陰奉陽違。
“能不能先緩一緩?”
助理檢察官搖頭道:“按照國家規定,隻要是實名舉報必須當即立案偵查,恐怕緩立的可能性不大。”
連秦歎了口氣,這位省高檢的助理檢察官也是往日裏欠了他一個人情,才在這時候通報一聲,要不聲不響的去查新泰電子和廣源軸承,連秦也無話可說。
“那就這樣吧。”
新泰電子和廣源軸承的死活與連秦的關係並不大,他惱怒的是於駿連個風都不透就做出這樣的事來,一點沒把這個跟他老子同級的長輩放在眼中。
……
“海桐,我想聽聽你是怎樣查到這些資料的?”於駿坐在豪華病房的沙發上,看著對麵的秦海桐問道。
三日前被於駿緊急招至杭州的秦海桐,一下車就帶著人直奔新泰電子和廣源軸承兩家工廠的所在地,直到今天早上才趕回來複命。
“新泰電子的老板有寫日記的習慣,並且事無巨細都記在日記中,數年下來,已經記了好幾大本。最近他家中的別墅要裝修,我就和同事假扮裝修工人去到家中,把日記本都弄了出來。”秦海桐瞧見孫雨朦給自己倒茶,忙站了起來。
林子軒跟著王遠山回了雲廣,新鼎泰實業不方便直接再在雲廣做大項目,無妨礙給皇銀地產使壞。王靜香坐鎮上海,但不會成天來仁愛醫院,於駿又不是真成植物人了。
易明耀趕來了一趟,還帶著馬未鋒。雷雨基金參股阿裏的事總算圓滿完成,但後續的工作還需要王冰和易明耀配合,兩人的時間都很緊張。
王冰又是一副這家夥死不了的模樣,早就回上海去了。
衛菁昨日回的雲廣,臨行前再三叮囑要於駿好生養病,公司的事有她在,不要擔心。於駿自然放心將事交給衛菁,平常的工作都是衛菁在做。
醒來的那天就接到了洛媛的電話,要不是脫不開身又有顧忌,她早就趕到杭州來了。
電話裏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些,能聽得出洛美女心裏也慌了。
在電話裏調戲了她一會兒,才掛斷,三天內於駿光電話都接到手軟了。
這時讓吳妤把手機收起來,他才能安靜的和秦海桐說會兒話。吳妤前天跑到豪華病房裏,那時孫雨朦正好不在,被於駿狠狠的輕薄了一把,才羞怒著跑走。
原本還有些感激之情的,現在隻剩下小心兒怦怦的亂跳了。
“你倒是想的好法子,那廣源軸承呢?”於駿大笑了一通,問道。
“新泰電子和廣源軸承的老板是表兄弟,廣源軸承的事很多都記在新泰電子老板的日記本中,拿到了日記本,就不用再去廣源軸承那了。”秦海桐笑道。
於駿點了點頭:“我已經讓阿妤給青平家送了兩百萬的撫恤獎,其它兩名員工每人七十萬,再加上人壽保險和新泰電子、廣源軸承的賠償,應該能讓他們的家人平安的渡過下半生了。”
提到這個於駿就心生愧疚,要不是連幾步路都懶得走,木青平怎會開車過來,又怎會被程峰、王爾東、朱海瀾三人撞死,但話又說回來,要沒金杯車的保護,隻怕於駿等人當時就會被跑車直接撞死了。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世事真難說。
“既然采用的是實名舉報,浙東省高檢不願意立案也難了,要是想要包庇著新泰電子跟廣源軸承,那就再往上舉報。”於駿拍著沙發說道,“命總要拿命來償的。”
秦海桐、吳妤都點下了頭,孫雨朦握著於駿的手示意他該上床休息了。
……
“杜靖,我這球杆是好,水平比你還差上一籌啊。”任青塵笑著將白手套取下來交給球童,往旁邊的休息區一指:“走,過去說話。”
杜靖大步的跟在任青塵的身後,後頭還尾隨著四名保鏢。
於駿的事讓杜靖心有感觸,緊急的配上了保鏢,怕的就是萬一有仇家尋仇。杜家得罪的人不在少數,杜青海的身子難近,杜靖作為第二代裏的佼佼者,也未必就沒人打他的主意。
但在四名保鏢後還跟著兩個中年男子,這兩人衣著華貴,但難掩身上的鄉土味,一瞧便知是從農村裏成長起來的暴發戶,兩人臉上都掛著苦相,顯然最近有麻煩事沾身。
“於駿這招倒是玩得絕,讓這兩家浙東有意豎立起來的民營企業說倒就要倒了。”坐在休息區的角落裏,任青塵取下頭頂的遮陽帽和太陽眼鏡放在一旁,露出頭頂的短發,邊朝服務員打了個響指邊說道。
蓮花網絡的前期溝通算是告一段落了,杜靖與山本太一分手後就趕到深圳,陪這位任家的太子爺打球,但杭州那麵的情況都還是極為關注,新泰電子跟廣源軸承被人在省高檢實名舉報的事也立時就知曉了。
聽得任青塵這樣說,杜靖笑道:“他們不是來求你了嗎?你要肯出手相助的話,那還說不定誰占上風。”
任青塵擺手道:“倒了對我而言還是件好事,我弟一直鬧著要來衡春,老爺子煩他。要是於駿能幫我將新泰電子和廣源軸承一舉摧垮的話,那將其中一家弄給他試試手還是沒問題的。”
站在遠處的兩家民營企業的老板聽不見任青塵的話,要是能聽到的話,怕是魂都沒了。
杜靖立時明白了任青塵的意思,要是兩家企業真有大問題,那這兩家老板啷當入獄是板上釘釘的事,股份說不定都要退出兩家企業,到時隻要任青塵的二伯使些手段以政府的意思出麵低價收購兩家老板持有的股份,怕是這兩家老板都不敢吭聲。
甚至可能以任家私人公司的名字出麵收購,那也不是就沒可能。
無論是走哪一條路,過後任青塵的弟弟出任兩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最高管理層,那自是毫無阻力。
杜靖瞟眼瞧了下那兩家老板,隻是那兩位還懵然不知任家這位大少爺已在算計著他們了。
“過段時間觀瀾湖有意要辦高爾夫球名人賽,我讓他們發了封邀請函給於駿,不知他會不會來,”任青塵輕笑道,“要不是他拉走衡春科技的客戶,本來我還是挺欣賞他的。”
任青塵在笑,杜靖卻絲毫感覺不出他的笑意。
“他請我去杭州一趟,想跟我談談。”杜靖摸著咖啡杯的杯耳,說道。
“哦?於駿想找你談?”任青塵笑了起來,“你去不去?”
“總要看他想談些什麽,”杜靖微笑著抬起頭道,“隻要不是個坑的話,那也未必不能談談。”
任青塵微微一笑,托起了咖啡杯:“我雖沒見過他,但也知道他不是個好打交道的人,你又在快要遞交上市申請書的階段,我的建議還是避免和他接觸的好。”
杜靖不置可否的笑笑,就看新泰電子跟廣源軸承的老板要走過來,眼裏閃過一絲憐憫,起身道:“還要去香港打一轉,先走了。”
任青塵瞧著杜靖的背影,微抿了下嘴,熱情的朝兩位老板說:“要喝些什麽?”
走出高爾夫球場,杜靖先站在外頭站了會兒,才坐在車裏對助理說:“幫我訂去杭州的機票,要最快的。”
……
於駿站在窗前,聽到一陣急促而又響亮的腳步聲就知道是文靜來了,將手裏的水杯交給孫雨朦,轉過身文靜就正好把門推開。
“馬上就會起訴了,你不想去看看嗎?”文靜把警帽放在櫃子上問道。
“又不需要我出麵作證,去那裏幹什麽?”
即將開庭審理的是程峰、王爾東、朱海瀾酒駕撞人逃逸案,於駿對這興趣並不大,鐵定是要判死刑的,何必上去湊這個熱鬧,讓記者拍照。
文靜點頭道:“你不去也好,省得那兩家人哭哭啼啼的要上演悲情戲碼。”
於駿笑道:“人可是你抓回來的,與我無關。”
正說著,吳妤推門而入,說道:“杜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