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三天的會,大致把剩下四個月的戰略方案確定下來,剩下的事按照方案去執行就夠了,於駿也鬆了口氣回到學校安心上課,一時沒想到隔日就是扶助孤寡老人日。這是二中曆年來的傳統,快有十來年的曆史了,定在每年的六月七日。
這一回有所不同的是往年按慣例不參加的高三年級也要求參加,並且教導處要求每名高三年級學生帶兩名低年級學生,在求主任的有意安排下,於駿和孫雨朦、秦雪分成了一組。
這狗日的,於駿歪了歪嘴,這不純粹給老子好看嘛。
求主任的本意是想拍於駿的馬屁,二中誰不曉得孫雨朦是他的女友,秦雪又是孫雨朦的好朋友,要他知道這其中有複雜的三角關係在,打死他都不會這麽安排,這種小組形式還是他在學校老師大會上竭力爭取來的。
等到第二天大早趕到學校,等到八點多了,還有一百多名同學無法啟程,求主任急得團團轉,於駿上去一問才了解到原來在車輛的安排上出了問題。
有兩輛公交集團的公交車在半路上拋錨了,經過溝通了解,想要等到車過來,那至少要到十點後了,那時再趕過去,人家當這些學生來蹭飯的。
於駿無奈之下隻得打電話給蘇晴,讓人力資源部調了兩輛大客車,把人都接過去。
求主任當即萬分感謝,其實這事找別的人也能處理,二中學生中家長是局長、科長的不在少數,調兩輛車支援思想教育就是小事一樁。
上了車,於駿抬眼去看坐在前頭的秦雪,見她小嘴撅得像鞋拔一樣,也不知在生誰的氣。孫雨朦安靜的坐在旁邊,把頭靠在於駿的肩膀上,閉著眼在養神。
等車開出去一段路,於駿也合上眼,打算睡一會兒。
要去的地方是六灣村,位於雲廣的城鄉結合部,距離程豐父子以前開的小作坊地方倒是近,但從二中開過去卻要大約一個半小時左右。那裏聚居著一些老紅軍,五保戶,逢年過節市裏會象征性的給一些糧油補助,但真正關心那裏的人卻少之又少。
這些人大多數都年逾古稀,有的甚至高達百歲,膝下無子無女,每月都靠領取最低保障度日,生活貧困到讓人難以想象的地步。
到六灣村口的時候,求主任就讓停下車,徐慧芳指揮著學生在路旁排隊。於駿推醒了孫雨朦,見她揉著眼睛,一副還未睡夠的模樣,就想到昨天夜裏那番折騰,笑著說:"你要累的話就在車上睡,我和秦雪先過去。"
"不用了。"孫雨朦支撐著身子站身,扶著前排的靠椅,又伸手去摸身旁的背包,於駿說:"我來拿吧。"
既然是來慰問,少不得要買些東西,學校是統一每家每戶發五斤米,學生自己也要帶一些慰問品。林淑蓉幫準備了一瓶十升裝花生油,一些壓縮餅幹和一些舊衣服,裝滿了整個背包。
秦雪回頭看了眼就嚷道:"磨磨蹭蹭的幹什麽,快一點。"說完,她就昂著頭下車去了。
"她最近脾氣有些大,你要忍一忍啊。"孫雨朦怕於駿又和秦雪鬥嘴,就低聲說。
於駿輕笑一聲:"君子不和女人鬥,我讓她。"
孫雨朦埋怨的遞給於駿一個眼神:"這話讓她聽見又要鬧了。"
於駿笑笑,扶著她的胳膊下車。
車旁已經站滿了學生,都整齊的排列著隊伍,這些沒心沒肺的家夥,隨身帶著的背包、挎包裏不知有多少是零嘴,全都拿這當遊玩了。
於駿聽徐慧芳在分配每個小組的指定慰問對象,求主任在和村支書說話,就側頭去看村子。這座不大的村子就建在路旁,沿著路基滿是鋪路剩下的碎石,中間長著些雜草,最邊上靠屋子的地方還長著棵桂花樹,看情形卻快要枯死了,樹冠上沒多少葉子。
往裏看就是成排的房屋,仿佛一模子刻出似的,全是黃土牆和墨瓦,間隙裏露出的梁木也腐朽得滿是蟲洞了。屋簷下還有燕子窩,門口一律是木板門鐵鎖頭,露著大大的縫隙,能瞧到裏頭的模樣。
經濟情況好些的能蓋上四片屋子,還能留個天井,種些花草,地麵也換上了水泥鋪就的。但六灣村大多的人都在貧困線以下,屋子一概是分成兩間,外頭的是堂屋,裏頭是臥房。生火煮飯,接待客人都在外麵。
這裏煮飯做菜用的還是柴禾,一個鐵架子下頭堆著,上麵再置個鍋就是基本的做飯工具。與孫雨朦家原來在八中的屋子差不太多。
村子裏都是青石子路,年歲久了磨得光滑透亮,要穿著不怎麽防滑的鞋踩上去,輕易能就摔個大跟頭。在路的兩旁是排水溝,走在村中,那刺鼻嗆人的臭味都能讓人暈過去。
高一學生大多是頭一回參加扶助孤寡老人日,一到村裏許多人都沒了踩青的心思,有幾個打小嬌生慣養的還忍不在一旁扶牆嘔吐。
於駿、孫雨朦、秦雪分配到的是七十三戶的鄒爺爺家,沿著青石子路往裏走到底拐個彎才到,路上還能看見許多村裏人養的雞鴨悠閑的在曬著太陽,遇上有人過去,才驚慌失措逃散開。
秦雪掩著嘴鼻,一張俏臉緊繃著,倒不像孫雨朦那種淡然的神情。這絕對是吃過苦和沒吃過苦的區別。
於駿三人來到一扇緊閉著的門扉前,看了看門頂的門牌號,確認沒走錯,才伸手敲門。
半晌後,門吱吱的打開,露出個穿著藍布衣服、佝僂著身子的老人。他的麵容枯瘦幹黃,留著寸許長的白色胡須,手裏拄著根桂花樹木頭做的拐杖,頭上還戴著個深藍色的帽子。精神還算好,一雙眼睛烔烔有神,倒讓於駿猜不透他的年紀。
"鄒爺爺,我們是二中的學生,來看望您來了。"孫雨朦甜甜的說。
"快請進。"鄒爺爺鬆開抓著門的手,笑道。
屋子裏打了兩扇窗子有些暗,但還能將就。有客人來,鄒爺爺就想走去拿角落裏的凳子,孫雨朦忙跑過去捧了過去,想要分給於駿和秦雪。
於駿擺擺手說:"我站著,你們坐吧。"
鄒爺爺瞧了孫雨朦一眼就問:"女娃子,你們是二中的?前些日子我看新聞說二中出了大事,有個社會上小流氓使壞,想要追求二中的一個女學生,找了些人將校門給堵住了,後來全讓警察抓回去了,那女學生就是你吧?"
孫雨朦羞紅著臉不好意思承認,於駿在旁邊笑著說:"老爺子,眼力挺好啊。"
其實隻要眼沒瞎,像孫雨朦這種千萬人中都不見得能挑出一個來的絕色,自然能推想出一些事來,但於駿沒想到的是,這位鄒老爺子還能看新聞的,屋子裏可連台電視都沒有,大約是讀的報吧。
"嘿,年紀大了,不行了,以前打日本鬼子的時候,一裏外的山上,我能看得一清二楚。"鄒爺爺擺著手笑道。
"鄒爺爺你還打過日本鬼子?"秦雪感興趣的問道。
"打過,不單打過日本鬼子,還打過美國人。"鄒爺爺嗬嗬的笑著。
"鄒爺爺快給我說說打日本鬼子的事吧?"秦雪拉著鄒爺爺的手央道。
"不說了,不說了,都是過去的事了。"鄒爺爺眼神凝了下,才搖頭說。
"老爺子沒成家嗎?"於駿靠在門板上問,看著許多不願在村裏久待的學生完成任務後就往村外走。
"你看我一個人住在這才問的吧?"鄒爺爺翻了翻眼皮說,"我老伴死得早,生了個兒子打越南人的時候死了,這才留下我一個人,唉!"
孫雨朦聽得心酸,就給於駿使眼神,她知道這家夥兜裏有錢。
於駿見秦雪也看過來,就伸手去掏錢包,數了數大約有兩三千,就看鄒爺爺的眼角餘光在往這邊瞟,就笑道:"老爺子,錢不多,東西和錢都給你留下,好好活著,啊。"
出了鄒爺爺的家,秦雪伸了個懶腰,小手捶著肩膀說:"可惜沒能聽到故事。"
隔年就是建國五十周年,電視台已然開始播放相關的連續劇,即使不偏好這些的女孩,也不能不受影響。
孫雨朦微微一笑,露出醉人的笑容說:"怕是有些傷心事,老人家不願提吧。"
於駿點點頭剛想開口,聽到手機響了,就拿出來接聽,隔了幾分鍾後把電話掛了說:"你們誰願意陪我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