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事件發生半個月後,一個打扮的像一名普通辦公人員的人走進了抗聯的營地,走進了楊靖宇的營房。
如果那位名叫久加諾夫的漁船船長能夠在精神康複醫院裏恢複記憶的話,那麽他會一眼認出這位打扮的像辦事員的人是誰,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拽住這位“奧涅根大尉”討要自己的“功勳”,從而成為一名光榮的內務部同誌。
“遠東軍區內務部大尉奧涅根”正笑嘻嘻的坐在楊靖宇的對麵,滔滔不絕的敘說自己的“功績”。
楊靖宇神態輕鬆,笑眯眯的喝著茶,不時打斷一下“奧涅根”的自吹自擂。
“吔?楊書記,您這回信了吧?我這腦袋絕了,我可不是白給的,我要是白給,您老人家還能看上我?我呀,先跟他們管漁船的套近乎,等了解的差不多了我才找的那個書記,要不然我哪能登上那條船呢。”
“行啦!你能活著回來,這比什麽都強!這次任務你完成超出我的心裏預料,你的主觀能動性令我大吃一驚,我心裏記著呢,不過出了這個門,我要求你把這段記憶全部抹去,能做到嗎?”
大尉奧涅根立刻跳了起來,一本正經的保證道:“奧涅根是一個從來都不存在的人,既沒有出生也沒有死亡!”
楊靖宇含笑滿意的點點頭。
劉清源推門進來了,一眼看到矗立在楊靖宇桌前的奧涅根,激動得上前一把摟住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重重錘了他好幾拳才放開他,拍著自己的胸脯心有餘悸的說道:“好小子許亮,我聽說油輪沉掉了,上麵的人像下餃子似地往海裏跳,往小船上爬,真怕你死了,我這個後勤支援沒做好,油輪出事的那天我又不在島上,等我好不容易趕到島上,事都過去兩天了!司令為這事都批評我兩次了,我這心那都為你揪揪著,你回來就好,我也沒事了!”
許亮咧開大嘴開心的笑了起來,為了完成任務,為了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營地,其中艱辛不可言表,隻能化作開心一笑。
楊靖宇陷入沉思,他念念不忘去年10月他曾與馬遷安在小山上的談話,忘不了馬遷安對日蘇結盟出賣中國利益前景的擔憂,他早已下定決心要阻止這件事,縱使螳臂當車又如何?縱使蚍蜉撼樹又如何?我也要擋!我也要撼!中國人承受不起再一次被出賣,作為捍衛自己國家利益的中國人,楊靖宇認為自己有責任作出應盡的努力。
今年2月初,馬遷安發來的電報引起了楊靖宇高度注意,電報中詳細匯報了馬遷安在南洋截獲的日本人“情報”,使楊靖宇知道了日本三棱礦產正在薩哈林島施密特海灣打油井的情況,經過與馬遷安數次電報往來溝通,楊靖宇與馬遷安“一致判斷”,圍繞海上油田,日蘇必起齷齪,在衝突和齷齪發生時,我們必須掌握到第一手材料,才有可能以此作出正確的判斷和結論,為以後的行動打下基礎。為此,有著與俄國人同樣麵孔的混血兒抗聯許亮同誌重擔上肩,擔負起了潛伏監視重任,由劉清源擔任後勤支援,兩個人偽造了證件變換了身份上了薩哈林島,直至事件的發生。
說實話,楊靖宇沒有料到許亮趕得機會如此之好,沒有料到膽大心黑的許亮抓住了瞬間即逝的危機,狠狠的加了一缸,促成了令日蘇雙方都大感驚訝的沉船事件。當然,這裏肯定跑不了劉清源平時對許亮的灌輸,促使許亮采取了如此激烈的做法。
沉船事件發生前,楊靖宇並不知情,他也從未下過這種“激烈”的命令,他隻是需要情報,為彌補抗聯曾經的情報工作做的不好的短處,楊靖宇不僅派遣了一部分人員重新潛回東北,還在遠東的土地上設立了幾處秘密的情報點,為避免SL人發覺,情報點連電台都沒有配備,並嚴格執行“任何情況下不得行使武力”的方針,他們隻是定期匯報一些軼聞,沒有什麽針對性,這種活動並不對俄國人產生什麽實質性的危害,所以並不引人注目,這也是這些情報點存活下來的原因。
薩哈林島上有日本人的礦業公司,像這麽敏感的地方楊靖宇自然沒有放過,這次許亮與劉清源就是趕過去加強監視力量的,沒成想做出了這等驚天動地的事件。
事情已經發生,再追究許亮與劉清源超越自己職責的擅自行動,已經毫無意義,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弱化此事。
楊靖宇內心中同意許亮的行為,所以在行動上也對許亮采取了網開一麵的態度。在潛意識裏,楊靖宇早已經潛移默化的受到了馬遷安的“理論”的影響,雖然馬遷安在執行另一項任務,不在楊靖宇的身邊,但兩人的電報往來卻從未中斷,每隔上一段時間,馬遷安必發來一大段“學習世界先進理論心得”供楊靖宇批評指正。
身處SL,楊靖宇手邊並不缺乏世界軍事政治大家的理論書籍,楊靖宇本身又是愛思考的人,通過本身孜孜不倦的吸收書籍營養,楊靖宇對很多事物的觀點看法漸漸的與馬遷安的觀點產生了共鳴。
馬遷安曾說,打擊敵人,不僅僅是軍事打擊,軍事鬥爭,還要從政治經濟文化全方位下手打擊對方,所有的事物都是相關聯的,不存在孤立發生的事件。敵方不可能麵麵俱到,所有的方方麵麵都堅強無比,他們必然有力所不逮的地方,必然有其短腿的地方,尋找它並找到它,狠狠的打擊,敵一點崩潰之後勢必影響其他的強勢方麵,受短板的影響,其他的長板也就很難發揮出全效。
日蘇關係,就是日本人的一個短腿,一個焦點所在,馬遷安渴望日蘇關係惡化,從而將SL人牢牢的拉在抗日的陣營中的想法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想法,恐怕是包括楊靖宇在內所有堅持抵抗的中國人的想法,包括老蔣亦是如此,隻不過有的話可以公開講,有的話隻能在內心裏琢磨罷了。
劉清源見楊靖宇在考慮事情,遂對著許亮眨了眨眼睛,拉起許亮說道:“走吧大尉,咱們兩個都有一個月沒有練習滑雪了,腳板早就癢癢了,練練去?”
假大尉許亮對著楊靖宇敬了個禮,悄悄退了出去,一出了門立刻就歡叫起來,他看見一隊戰士腳踏滑雪板如風一樣在自己的眼前飆了過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直起腰扭過臉舉起拳頭向他示威,馬上踉踉蹌蹌向前追去,一邊追一邊大聲叫喊:“冠一,冠一,你小子敢跟我比試一下嗎?看我遛不死你!”
自從身處南洋的馬遷安從一個“英國人”身上淘弄來蘇芬戰爭實況情報,並“匯總總結”發給了楊靖宇之後,蘇芬戰爭的“詳細情況”引起了楊靖宇的高度重視,他不僅對戰鬥細節進行研究,還對雙方的戰略戰術,力量對比武器情況了解的更加上心,除此之外他對芬蘭人所使用的冬季森林中的裝備研究得非常透徹。使他驚歎的是芬蘭人僅憑那麽狹小的國土,十幾萬平民轉化過來的軍隊加上少量外國誌願者,竟然抵抗了無比強大的百萬蘇軍達100天之久,並取得了使蘇軍20萬人陣亡,50萬人傷病的巨大戰果。
這些情報是無法從SL人口中獲得的,所有的人都對蘇芬戰爭中己方的巨大損失閉口不言,楊靖宇在公開材料上得知的數據是蘇軍陣亡4萬多人,這在當時已經令他感到驚訝了,但自從馬遷安發來情報後,根據情報上一環扣一環的分析,楊靖宇相信了馬遷安的數據,畢竟馬遷安身處訊息發達地區,所引用的資料準確度很高。
那麽引申一下,楊靖宇將自己的抗聯比作芬軍,人數雖少但武器精良士氣高昂,如果在今年冬季訓練出芬軍所具有的戰術戰法,配備上芬軍所用的冬季森林裝備,楊靖宇相信,自己這一萬四千人的部隊將最少能拖住10萬不習慣冬季山地森林作戰,武器又落後於自己的關東軍。
是的,麵對已經在大小興安嶺重建了上百處密營的,經過新式整軍,忠誠度與技戰術水平都大為提高的嶄新的抗聯,日本人不動用10倍於抗聯力量以上的重兵集團集中圍剿,想在短期內消滅我們,那是不可能的。
為將來重新進入東北進行戰鬥,抗聯營地裏掀起了熱火朝天的大練兵行動,絕大部分戰士都已熟練地掌握了滑雪技能,大量演練了小分隊偷襲敵宿營地,輜重隊,戰地夥房及醫院的有針對性的遊擊戰術。芬軍就是這麽打的,跟著學沒錯。
自去年12月以來,楊靖宇就不斷派出小分隊越過邊境線,進入大小興安嶺,除了搜集情報外,最主要的任務就是重建密營,儲存糧食肉類,捕魚打獵,戰果赫赫。
活動在大小興安嶺茫茫原始森林中的抗聯戰士人數從未少於1000人,為了完成更重要的儲備食物的任務,抗聯戰士們幾個月內也從未主動接敵,一切都在靜悄悄中完成。
如今已儲存了各種獸肉、魚類、菌類、堅果達1000多噸,足可以支撐一萬四千人的抗聯大軍一年的肚子問題,各型槍彈儲備量達500餘萬發,重武器也運過去不少,罐頭生產線也運過去3條,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開展起來。
吸取了早幾年抗聯內出現熟知所有密營地點的高級叛徒的教訓,楊靖宇與東北局班子經過了嚴密的思考與論證,派出的搜集食物建設密營的小分隊之間互不隸屬,也嚴令他們之間進行交流密營地點,所有的關於密營具體位置的情報隻有東北局委員級別的人員才能掌握完全。每支小分隊隻了解自己建設的密營位置,於其他的並不知曉很多。
現在隻等一個契機了,隻等日蘇關係破裂,我們就可以回國了。
這種跡象已經越來越明顯,兩天前蘇軍的一支坦克部隊就曾隆隆的駛過公路,向海參崴方向集結,情報表明,這是一支駐紮在後貝加爾軍區的部隊,來到遠東就很說明問題了。
再加上諾門坎對日作戰的名將朱可夫大將的到來,形勢對抗聯是越來越有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