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烏拉嘎金礦被完全攻陷的時候,馬遷安率領著第十支隊到達了它的目的地。
這是一處咽喉要道,不論鬼子的援軍是從佳木斯來還是從湯原方向來,必須經過這條山路。不同於東北到處都是的茂密森林,本地的這條溝穀兩側是平緩的山峰,幾乎沒有樹木,隻有半人高的蒿草恣意生長,既給伏兵提供了一定的隱蔽又不阻擋射界,幾座山峰也不是很高,隻有300多米,如果在山頭設置機槍,則機槍完全能覆蓋穀底的公路。
需要操心的則是不知道敵人援軍的數量,如果大批援軍湧入穀底公路,僅靠十支隊用800來人做成的包圍圈還是略顯單薄,極有可能被撐爆。
選擇本地作為阻擊地,是馬遷安力主的,剛開始製定計劃的時候,周玉成並不同意,他認為公路距幾個山包的距離太近,製高點也不夠高,公路與山包之間基本上是緩坡開闊地,抗聯並不占多大的地利,容易被敵人反衝鋒奪取製高點衝破包圍。
馬遷安則給他解釋選擇此地的妙處,一是射界好,敵人隻要走在這條路上就將暴露在抗聯的彈雨之下,毫無隱蔽的餘地,二是因為沒有樹木,敵人肯定會疏於防範,不會派出斥候在兩邊仔細搜索,三是這幾個前沿山包後麵就都是密林了,萬一在此地網不住敵人也可以鑽入密林撤退。
周玉成考慮來考慮去,終於發現了一個問題,他為自己的發現而感到一陣陣後怕,他發現馬遷安的部署完全是進攻性的,基本上不是憑險據守打阻擊,很少考慮到撤退的安排,他是要一口吃掉進入到此地的敵人。
周玉成毫不客氣的指出了如此設置陣地的危險性,馬遷安爭辯,聲音越來越大,兩人開始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為了避開周圍戰士好奇的目光,周玉成拽著馬遷安走到了遠處,低聲怒吼道:“馬副支隊長,你要為你的行為負責,我不同意你將部隊放的這麽散,你部置的根本就不是阻擊陣地,而是一個包圍圈,你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想吃掉他們,你說說萬一吃不動,敵人反衝鋒,你收攏部隊都來不及,你想把他們都扔在這裏嗎?”
“反衝鋒?”馬遷安眨眨眼,“那可是壽星老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怎麽講?”
“哎呀!我的大政委,我曾經跟你說過,這戰爭打的是精神氣加火力,我們的戰士素質提高了,武器裝備加強了,你還以為像你在中原的時候,打三槍就得衝上去拚刺刀?那是窮人的打法,現在,現在我闊啦,知道嗎?闊啦!”
馬遷安好像在表演闊佬是一個什麽形象,手舞足蹈,站在一邊的周玉成氣鼓鼓的,鬱悶的不行。
“好吧!我們不要爭啦,把中隊長以上的軍官召集起來,看看他們怎麽說。”
馬遷安撲哧一笑,“政委,別忘了他們聽誰的,我才是軍事主官,你不是。”
呃!周玉成翻了個白眼,記起了自己現在已經不是軍事幹部了,而是政工。
看到周玉成尷尬,馬遷安又討好的哄他,“政委,我沒別的意思,這一仗你聽我的,我們的單兵火力已經超過小鬼子十倍,子彈、炮彈又充足,你不讓我們痛痛快快的打一仗,怎麽檢驗新戰法,小鬼子再厲害,不也是爹生的娘養的,又不是三頭六臂的怪物,子彈打身上照樣出大洞。”
“還是謹慎點好,要對戰士們負責。”周玉成憂心忡忡的補了一句。
馬遷安火了,“政委,我這麽部署就是對他們負最大的責任,盡可能多的消滅鬼子就是保住了戰士們的生命。單純阻擊,達不到大量殺傷敵人的目的,我不想撤退時P股後麵跟著一大群士氣高漲的畜生。”
馬遷安高聲叫過一個不遠處看熱鬧的中隊長,大聲問他,“我要打包圍,你同不同意?”
中隊長咧開大嘴,精神十足回道,“對著鬼子腦袋放上一大堆子彈!這等好事,怎麽不打?打他個兔崽子的。”
馬遷安祥做得意,衝周玉成翻個白眼。
周玉成見馬遷安火氣上來了,不想把事情鬧僵,而本身是政工幹部,對於戰鬥的指揮,在部隊裏是沒有最後決定權的,“好吧,馬副支隊長,我保留我的看法,希望你不要介意。”
馬遷安見周玉成軟了下去,也就借坡下驢也退讓了一步,“好吧政委,如果敵人援軍數目多於一個大隊,就聽你的,不打包圍戰改打阻擊,要是……”
“要是一個大隊以下,就聽你的。”周玉成無奈的說。
周玉成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在中原地區與日軍數年的交鋒使他知道了什麽叫瘋狂,什麽叫武士道,什麽叫訓練有素的軍隊,日本人的單兵戰鬥力實在可怕。
而馬遷安的自信也是有原因的,他的自信來源於二戰後期美軍與日軍的無數個戰例,擁有自動火器和炮火優勢的美軍與日軍的戰損達到了驚人的1:10,武器落後的日軍即使擁有絕對的勇氣,頻頻進行自殺肉彈攻擊也不行,照樣被打成了一堆堆垃圾。
馬遷安放出的尖兵已經跑得很遠,最遠的一支已經距離主力有20多公裏了,第二支尖兵則作為無線電台的基站,距離主力十幾公裏在一個高高的山頭矗立起來。
為了方便快捷,最遠的尖兵獲得的情報由基站再轉發到馬遷安的步話機上。
此刻馬遷安已經獲知鬼子的一支援軍正在通過尖兵的腳下,有60餘輛日本兩噸卡車,載著大約一千一百餘名全副武裝的精兵,汽車後麵還拖曳著兩門九二步兵炮,這是一個標準的日軍大隊。在山路上,這種老式的卡車速度並不比快馬強,一搖一晃的,時速勉強達到20公裏。
馬遷安拿眼睛看周玉成,周玉成回了一眼,“看我幹什麽?趕緊向楊書記匯報,沒有指示,你休想自作主張,你小子想幹一票?想拉我下水?”
得不到周玉成的支持,馬遷安無奈,通過無線電將這個情況匯報給了楊靖宇,10分鍾左右,楊靖宇回電:放過來,我們準備吃掉它,你部任務不變,繼續攔截後繼援軍。另,烏拉嘎方向我軍主力需5個小時趕到新地點設伏,你部需在敵人來路上放置地雷,做小規模牽製,遲滯敵人前進速度。
命令一下,馬遷安立刻命令一名小隊長,率領7個人備足地雷,向來路回返,擇地埋雷。幾個隊員老實不客氣的將幾匹戰馬“征用”,將馬匹渾身掛滿地雷,呼哨著打馬遠去,神態活像得了金銀財寶的土匪。
過了一個小時左右,哼哼唧唧的鬼子車隊慢慢的從山腳下的公路上爬了過去。
山梁後麵的馬遷安頂著一圈野草編成的草帽,悄悄探出頭來,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公路上的“蝸牛”,心中一個勁的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