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趙大人又無語。
確實,漓雲龍的所謂中國新軍,簡直就是一個奇跡,一個謎。他們不就是一群野百姓嗎?一群義和團嗎?幾個包裹著禿腦袋的村野匹夫,不知道從哪裏鬼搗出幾十輛鋼鐵疙瘩來,就把十萬以上的八國聯軍打得丟盔棄甲,狼狽逃竄,朝廷根本不允許給他們接濟,雖然給了一些名義,其實那都是虛偽的,沒有多大意義,就地方上處於友誼撥給的銀子和物資,以趙大人的眼光來看,要應付長達一年的戰爭,簡直就是癡人說夢。統算下來,朝庭上並沒有給栗雲龍部隊多少實惠,要說這隻大老虎是朝庭豢養的,實在名不副實。
皇帝有些生氣,“趙大人,擬旨意,就以東北栗雲龍事,責問京城巡閱鎮守使剛毅,要他模仿栗雲龍的治軍之法,自行籌集款項,招募軍隊。”皇帝躊躇了半天補充道:“讓他加緊操練,不得一日疏忽,否則,朕將問大罪於他!”
“嘖!”
二十八歲的皇帝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龍威氣焰囂張,讓曾經自得其樂,躊躇滿誌的新任軍機大臣立刻噤若寒蟬。
在皇帝看來,剛毅,袁世凱,張之洞,岑春喧,董福詳,不管哪一支大清王朝的軍隊,都不是野百姓鬧騰起來的栗雲龍不部隊的對手,就是全部合起來也不是,就算你有一百萬大軍又能怎樣?打得過栗雲龍嗎?在栗雲龍的手下,可是擊敗了一百多萬的俄國兵了。本來,誰相信呀,還以為是大清王朝的軍官們虛報戰功的故事,派遣的官員一撥又一撥地去觀察,本意是要尋出了不是來,可是,那戰俘營裏密密麻麻的貨真價實的俄國毛子,兵器庫房裏堆積如山的繳獲物資,讓他們大開了眼界,也使他們明白,中國新軍,不是鬧著玩的一群渾人。增祺將軍的秘密報告已經有很多次了,皇帝都知道這個可愛的將軍居然動用了一`個神奇的渠道,將栗雲龍部隊甚至他本人的許多消息都探查到了,可惜,他探查到的,雖然也有很多`大逆不道,可是,皇帝這裏一時還不好發作,畢竟,人家正在前線拚命。
剪掉了辮子?瘋狂啊。這可惡的奴才!
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怎麽這麽熟悉?和曾文正公的湘軍紀律條款有些相似啊,可是,他能夠如曾國藩一樣忠貞不渝嗎?他的軍隊可比曾國藩強了何止十倍,百倍!
軍長第一,官兵一致,操練之中頻頻口號,卻隻字不提大清王朝和皇帝,連可惡的老佛爺也不提,難道,這是件好事嗎?
李鴻章這人打仗雖然不行,外交還是可以的,膽子小的人,很少叛亂,可惜,他死了。
榮祿。。。。。。死了也好。
慶親王是個草包,看著道貌岸然,威風凜凜的,其實隻知道往自己的腰包裏撈,什麽國家大局哪裏管得?
真想知道栗雲龍是怎樣的一個人,將來他真會叛亂嗎?能夠卻敵數千裏,恢複滿洲故土的功勞多大呀?自大清開國從來沒有!可是,老佛爺的意思,還是要壓抑,僅僅給了一個伯爵,向來,那個栗雲龍一定非常惱火吧?這不是變著法兒刺激他嗎?最起碼也應該是個侯爵,當年曾國藩李鴻章打得是一群草包百姓,而栗雲龍打得卻是訓練有素的俄國兵啊,羅刹兵,對對,自康熙爺開始,就和羅刹開仗,打來打去都是個輸,就是聖祖贏得了的也要奉送土地,還是輸哦。
想來栗雲龍不會反!大不了朕給他個王爵!一個小百姓,能有多大心思?一個王爺就把他樂昏了,要不行的話,就給他個親王位,讓普天之下的人,尤其是漢人來瞧瞧,我光緒的氣魄和度量,隻要籠絡住了他一個人,就算是籠絡住了他的十數萬精兵強將,也就是籠絡住了大清王朝的國家基本。可惜,朕沒有貌若天仙的姐妹可以嫁給他,以籠絡住他,要不在宗室裏找個?一個不行吧?那就找幾個!反正,在國家危急之時,幾個破女人算得了什麽?麵對蒙古成吉思汗的瘋狂攻擊,滿洲的祖先金國皇帝不是奉獻公主金帛求和的嗎?把公主奉獻給大將,總比給外國強吧?隻是,不知道這栗雲龍是不是個色狼,心思到底在哪裏藏著。幾個美女真的能夠將他擺平嗎?要不,派出刺客?不行,栗雲龍的部隊那麽厲害,千萬不能隨意招惹,否則,一旦事情敗露,就將引起危險的後果,也許將他們直接逼反了呢。
現在滿洲戰罷,該是談判的時候了,不知道栗雲龍心裏做何打算,也不知道老佛爺心裏如何思想,更不知道俄羅斯皇帝如何決定,朕這個皇帝真是難啊。強敵環伺,權臣悍將屯邊,一個空空如也的皇帝,隻帶著數千吃喝玩樂耍威風的草包禦林軍,能夠做些什麽?
正在他自怨自艾的時候,忽然城牆上一陣湧動,旗幟飄揚,一大隊騎兵開道,竟然是老佛爺親自來了。
六十七歲的老佛爺身體健康,精神抖擻,思想敏銳,乘坐著步輦前呼後擁,威風十足地走過來,打前站的立刻給皇帝這麵的總管報說,
西太後玩弄著修長的指甲,優雅地隨著步輦的搖晃而輕盈地搖晃著身體,顯得格外愜意。她穿得非常清涼,與年齡和身份都格格不入,要是給人看見了,簡直會瞠目結舌,可是,太後今天不是來見別人的,隻是心裏感觸,要來城牆上走走,觀賞風景,西安地處西北,風景稀少,隻有這一帶城牆可以登高,抒發些情懷。
皇帝也在這裏?太後終究遮掩不住的青春流逝,滿麵的褶子突然皺起來。掃興!真掃興!不,太後忽然心思一亮,對,要找他說說事兒。
“太後老佛爺,前麵皇上派人正在恭迎接聖安。”大太監李蓮英尖聲唱名。
“知道了,”
很快,到了跟前,透過稀疏的珍珠流蘇,西太後看到了跪在地上畢恭畢敬請安的皇帝,心裏不由得一陣痛心疾首。
雖然她一直對這個外甥寄予了厚望,勤奮輔導,還是沒能使他按照自己的意願走上一個有為帝君的崗位上,甲午戰敗,她將所有的責任都歸結到了皇帝的身上,康有為梁啟超鬧變法維新的時候,這個外甥忽然跟自己唱起了對台戲,甚至有兵戎相見的大逆不道心思,兩年形同拘禁的生涯,算是對他的一點兒懲罰吧,可是,現在,皇帝的威望又在增長中,不僅僅是她在八國聯軍侵略中的一係列對策中的巨大失誤,丟掉了京城,使國家幾乎滅亡,也讓群臣和天下失望,它老佛爺丟盡了麵子,更重要的是,栗雲龍,這個號稱中國新軍的勢力崛起,對皇帝一直非常尊重,而對她老佛爺則非常冷淡,在電報中,根本不提她!這簡直是造反啊!大逆啊!要是在京城那時候,她一定想法子狠狠地修理下這幫子不肖的將軍們。隱隱約約,太後覺得,栗雲龍是皇帝的外援,是皇帝的支柱,剛剛打敗了俄國軍隊的栗雲龍,成了全天下的英雄,其威風之大,連皇帝和太後都自歎不如。現在,她再也沒有在皇帝麵前頤指氣使的心情了,對,栗雲龍那家夥是塊大骨頭,是塊心病,早晚得拔除之!
在城牆上,有黃羅傘的遮掩,皇帝和步輦裏的太後並列,觀望著北麵壯麗遼闊的平原景象,雖然夏季一望無際的都是碧綠之色,還是有樹木莊稼的顏色深淺層次之分,鮮嫩的綠色雖然單調,給人更多的還是賞心悅目,心境開闊欣喜。
屏退了閑人,太後詢問皇帝對於東北問題和俄羅斯關係的看法,皇帝非常謹慎地回答了。
太後有些滿意:“將興安嶺北,烏蘇裏地區,是否恢複回來,都無關緊要,最大最大的事情,在於栗雲龍部隊的安置,千萬不要引起什麽事情來,老虎就得關到籠子裏,不過,也得慢慢來,一步步走,不能操之過急,”
皇帝連連點頭,習慣成自然,不點頭就覺得不舒服。
太後指示道:“和俄羅斯的談判,需要找些持重練達,忠誠可靠的人去,還要懂得外語,不能太老實了,免得受人愚弄,”
皇帝順著她的思路提供了一些名單,因為這些天,太後在表麵上將政權還給了皇帝。
“這些人都不行,慶親王雖然閱曆多,還是不敷眾望,可惜,李鴻章沒了,叫人心裏酸呢。”
皇帝懇請以栗雲龍為談判的副使,以慶親王為正使,要不,加上張之洞也可以。太後尋思了半天,同意了前兩個人:“皇帝的心思玲瓏了許多呀,如果栗雲龍能將談判事宜辦得妥當,一定是有圓滑婉轉的臣子風度,這人雖然崛起於草莽之間,卻實在厲害非常,為人君臣的都要提防,如果他不能將事情辦好,則其威望自然損壞,”
皇帝說,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將栗雲龍和慶親王的位置顛倒一下?
太後一聽,點頭讚許:“好!有道理,”轉而就黑了麵孔:“你聽說過列寧沒有?”
“列寧?”皇帝不知道太後的肚子裏又在動哪根花花腸子,非常警惕。不過,他確實不知道。
“據密報,列寧是俄國人,本是俄羅斯的一窮困潦倒書生,與我朝的叛逆洪秀全楊秀清相若,鼓吹革命之說,要推倒沙皇朝庭,栗雲龍將列寧招集到門下,出數萬俄國戰俘幫助其組建人民革命軍,雖然說現在是借助其力量對付俄國,可難免將來不受其鼓動甚至與其同流合汙,擁兵作亂,因此,對待這件事情,需要放在心上,派遣人手,進一步秘密監視之。”太後憂心忡忡地說:“你知道新軍剪辮之事嗎?”
“略知一二。”
“那你為何不加責備?放任如此重大事體於數月之久?”太後憤然而起,將步輦的珍珠流蘇搖晃得嘩啦啦做響。
皇帝表示知錯,太後才語氣舒緩了些:“這實在是公然做亂!違背祖宗家法!一定要嚴懲不怠!”
皇帝嘿然無策,隻能氣憤:“難道要派兵鎮壓圍剿?”
“圍剿尚不到時候!但是,想方設法還是愈早愈好,你可以先派人代表朝庭去責問這事體,要他們立刻改正過來,這上麵,絕對不能退讓一步。否則,其他人群起效仿,國家體統將不複保存。”
皇帝一驚:“義和拳原是江湖秘密反清複明組織,莫非他們這樣做,是要示意於人?”
太後沉默半晌:“風起青萍之末,禍患杜絕於頭角暫露之時。”
她的話太過隱蔽,深奧,皇帝不得要領,隻能試探猜測:“要不將所有新軍將領以恩賞的名義從東北召集到闕下,一鼓而擒之,則天下自然安定。或者給予其名官顯爵,金帛美人,實以羈絆之方。”
“那樣最好,但是,想來栗雲龍之輩,定然不會輕易西來。連俄國人都能對付得來,他們豈能是泛泛之輩?”
“不知道人民革命究竟意欲何為。”
“叛亂,推掉皇帝,建立共和,聽說我國子民也偶在海外成為革命黨之類的事情,其中一個典型的叫孫文,六年前的廣東之亂就是他策劃的,跟著美利堅人倡導叛亂,實在是大清的禍害,總之,栗雲龍所部,實在是一個大麻煩。”
西太後和皇帝兩個,在西安的古城牆上,一麵眺望北方,思念著京城裏從前的美妙生活,一麵陰謀策劃著對付危機的辦法。“皇上,聽說你清楚奉天城裏的許多事情,是如何得知的”莫非皇帝有千裏眼順風耳不成?”
皇帝一笑:“增祺將軍的養女就是栗雲龍的夫人,”
“栗雲龍家有幾房夫人?”
“現在就一房。”
“一房?真就一房?”太後說什麽也不信。“哪個男人不是一樣鶯歌燕舞的?”
皇帝做了肯定地說明,並且說,栗雲龍的許多事情,奉天城新軍的許多事情,都通過栗雲龍的夫人轉到了增祺將軍手裏,然後再傳到朝廷。
“這閨女倒也是個奇女子呢!”
“她說,幾乎半年時間,栗雲龍就沒有回到奉天,一直在哈爾濱備戰,奉天城裏隻有一個歐陽總兵在主持事情,”
太後恍然大悟:“這就對了,一個方麵將帥,哪裏會隻吃著鍋裏的?”
皇帝又向太後透露出一個細節,他已經派出了好幾撥親信去東北,和新軍的多個將領有了接觸,當太後問出哪些人時,不禁莞爾,她虛驚一場,還以為他能有大長進呢,原來不過是利用了袁世凱,剛毅,董福祥的手下去做活兒。較真的說皇帝身邊一個親信也沒有,對太後老佛爺的威脅微乎其微。
“慢慢把馬鴻溪,曹福田,張德成之流拉到這邊來,也要試探下歐陽風的態度,還要找機會將新軍部隊分解拆開,調集全國分路駐防,將軍官逐步換人,這就是分而治之的要領。萬一還不行,就可以派人動手!”太後咬牙切齒地說。“宗社黨已經訓練出了三十多名人手,一個個都是一流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