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十分,天邊驟然浮現出幾層不斷翻滾的烏雲。
莫非今天是個雨天?
凡迪科微微皺眉,軍隊中的占星術師反複預測過,今天將會是個晴天。正因為如此,凡迪科才會選擇這個日子出動地精飛艇大隊。
作為一名優秀的統帥,相信屬下是凡迪科優良的品德。他隻是覺得天氣有些妖異,但依然堅信勝利就在前方。
離飛艇大隊出發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凡迪科所率的三萬大軍離愛伏拉的戰場已經越加的近了。凡迪科甚至聽見了從前方戰場上傳來的廝殺聲。他有些興奮,有些激動。這一場戰爭對他意味著什麽,對愛櫻王國意味著什麽,甚至說對艾雅大陸意味著什麽,他心知肚明。
冷靜如凡迪科,也壓製不住內心的狂跳。
陛下親身犯險去桑日國為的是什麽?為的就是減輕正麵戰場上弟兄們的負擔。陛下如此,我凡迪科又怎能讓他失望?
這一戰,隻勝不許敗!
懷著必勝的心情,凡迪科再次號召性的爆發出幾聲吆喝,全軍的速度便更加的快了。隻是凡迪科總覺得自己,有些忐忑。
“老杉!活捉克裏斯曼,你將是愛櫻王國第一將軍!”
“兄弟們,全殲梅軍後,我們將是艾雅第一支軍!”
“衝!”
受到凡迪科的鼓動,杉科熱血沸騰,拍打著強勁雄壯的戰馬臀,振臂揮灑著大斧,向前方洶湧的奔去。
天氣,越加的妖異。
前方千米處,逐漸升騰起滾滾黑煙。蔓延速度之快,遠超凡迪科本部軍隊。隻是分鍾時間,那黑煙足以遮擋住天空。細細看去,那竟是一支上萬的軍隊。而且,還是一支敗軍。
凡迪科怔怔的望著前方,全身突然一震。
那奔襲而來的為首之人,竟是愛櫻西進軍將軍愛伏拉。他麵色居喪,難過之極。看見凡迪科後,更是垂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在離凡迪科百米距離,他從馬上跳下,滾爬狼狽的來到凡迪科麵前,淚水奪眶而去。他雙膝跪在地上,聲音充滿了內疚和悲傷。“元帥……”
極度不好的預感湧上凡迪科的心頭,他隻是朝愛伏拉看上一眼,全身便僵硬麻木。
他沒有說話,而是等待著愛伏拉說下去。
愛伏拉哭訴道:“元帥,我們敗了。”
凡迪科道:“敗了?”
愛伏拉垂下頭,仿佛卡在喉嚨間的話語艱難的說出。“飛艇大隊全軍覆沒,才拉統帥戰死,飛艇上的兄弟沒有一個活下來。末將所部,也損失過半。若……若不是飛艇從空中墜下對梅軍造成混亂,末將也未必能活著回來。”
戰爭有很多種結果。最好的,較好的,壞的,最壞的……然而,凡迪科從來沒有想到,他所迎來的竟會是這樣一個最壞的結果。
凡迪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聲音,開始顫抖。“地精飛艇全部報廢……飛艇大隊全軍覆沒……這怎麽回事?”
愛伏拉狠狠的捏著拳頭,咬牙道:“梅軍像是知道我們會出動地精飛艇一樣,他們軍中,居然出現了上百個統一服裝的魔法師。那群魔法師在一個SSS級的女魔法師的帶領下,齊齊施法。居然……居然讓天地變色,召喚出強大的暴風雪!那每一片雪花,仿佛都是銳利的刀刃。每一陣暴風,都是一股無比抵禦的能量。別說飛翔在半空中的地精飛艇進退兩難,步入絕境。就是地麵上的我們,也都舉步艱難,痛苦萬分。我眼睜睜的看見,我的副官在我身邊被凍成了冰雕,然後被……被敵軍用鐵錘敲碎。”
暴風雪!召喚出大自然的災害暴風雪!
這……這是怎樣的魔力?這是怎樣的威能?
凡迪科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事實擺在麵前,他又能多說什麽。他全身僵硬的躍下馬,伸手去扶愛伏拉,一句話也沒有說。
下一刻,在眾人的目光下,他轉過身,向另一邊走去。
看見凡迪科的樣子,杉科更加的心痛,道:“元帥……”
凡迪科揮揮手,示意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他向前方小步走著,每邁出一步都是那樣的艱難。
此刻,愛伏拉軍隊後方一人快馬奔來,急速的湊到愛伏拉的麵前,單膝跪下,道:“將軍,查到那個人了。”
愛伏拉急忙道:“快說!”
凡迪科停下腳步,他雖然沒回過頭,但眾人都知道他在聽。
那士兵道:“那個SSS級的女法師叫珠麗斯,是一個月前梅帝國誕生的新晉SSS強者,在帝國有‘冰雪女巫’之稱。她雖然躋身於強者行列,但其特點並不是自身的魔力深厚,也不是有獨特的魔法絕技。而是她的‘冰雪法師團’。”
頓了一頓,士兵又道:“冰雪法師團由上百個S級的法師組成,他們個體作戰能力並不強,但如果組合在一起,由珠麗斯引導,便能施展出水係終極魔法‘暴風雪’。對於梅帝國而言,冰雪法師團的作用遠遠要勝於一支軍隊。故此,冰雪法師團的主人珠麗斯在帝國享受非常高的待遇。除了梅大日以外,沒有任何人能夠命令她做什麽。也就是說,她此時出現在梅軍中,卻並不是克裏斯曼的下屬。”
士兵說完後,全場陷入一片沉寂。
許多熟知艾雅大陸曆史的人都清楚,暴風雪意味著什麽。根據史書中的記載,還是在一千多年前,有一個步入SK級別的水係法師曾以一己之力召喚出暴風雨。從他死後,這個魔法便再也沒在大陸上出現過。至今已是千年,暴風雪雖然重現,但卻是以百人的力量。由此可見,珠麗斯的良苦用心。冰雪法師團成立已快二十年,看來從她成立冰雪法師團起,就一直在為這個目標努力。
如今,珠麗斯成功了。而她的成功,卻也建立在了愛櫻軍的慘敗之上。
同時,也建立在了凡迪科的大敗之上。
“都是因為我,因為我啊……”凡迪科內心自責,又邁開步子,徐徐的向前方走去。
眾人都站在原地,苦澀的看著凡迪科的背影。許多人的眼中,都已泛起了淚水。三萬人,那是三萬個兄弟啊!昨夜還生龍活虎的三萬張真摯的臉,隻是在一個清晨,便化為虛無。愛伏拉是錚錚鐵骨,此刻卻哭的像個孩子。
杉科又何嚐好受,他跟著凡迪科輕輕的走去,但卻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他知道,凡迪科想一個人忍受這種痛苦。
終於,凡迪科不知如何邁出了這一百步,他驀然篤定,像是望著遠方。
他的雙眼,不知在多少步的時候,已悄然渾濁。
烈日從天地間升起,凡迪科麵對著太陽,突然軟下雙膝,跪了下來。
這一跪,所有愛櫻士兵的心都隨著怦然一動。可他們無可奈何,他們隻能注視著元帥的背影,隻能默默的將失敗消化。
凡迪科手臂一揚,突然將腰間寶劍拔除,往脖子上切去。
這一刻,仿佛時間凝固。驟然間,愛櫻軍中一片喧嘩。
杉科離凡迪科最近,當下一驚,急忙躍了過去。但欲阻止已來不及,他隨手從身上掏出幾梅金幣,打在了凡迪科的手上。
隻是似乎遲了一些,杉科雖然阻止了凡迪科,但凡迪科的劍依然在脖子處留下一道傷痕。
鮮血,止不住的向外狂湧。
“老凡!”杉科一聲怒吼,猛的跪在凡迪科的身邊,緊緊的抱住他,另一隻手則捂住他的脖子。杉科捂的很用力,他的手掌也十分寬厚,但卻鮮血卻依然從他的指縫中滲去。
杉科偏過頭,對軍中大喊:“醫官!牧師!快過來!快他媽過來!”
事情的突變讓軍隊一陣慌亂,愛伏拉急忙擦拭眼淚,組織救援。
奈何杉科強忍住的眼淚,此刻也爬上了眼眶。“老凡,你這是幹什麽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們怎麽辦?兄弟們怎麽辦?”
雖然傷的如此重,可從凡迪科的臉上卻看不見一絲的痛苦。或許他的心,早已在失敗的那一刻死了。既然已死,又何來的痛呢?
凡迪科默默的望著天際的紅日,道:“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輕率了,是我太著急了……”
“三萬兄弟,那是三萬兄弟的命呐!三萬兄弟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三萬個家庭從此失去親人,意味著原本兵力就要低於梅帝國的我們將更加的低迷,三萬人對於陛下來說,猶如失去了一隻臂膀。而七架地精飛艇的損失又意味著什麽?那是王國最大的一支艇隊啊!老杉,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還有活著的必要嗎?有嗎?”
“老杉!你說啊!我還有活著的必要嗎?”
杉科用力的抓住凡迪科的脖子,急切的說道:“老凡,不要激動,慢慢說,慢慢說,血流的厲害啊!”
“而我……”凡迪科根本不顧杉科的勸阻,冷道:“而我卻不顧你們的阻攔,不聽你們的忠告,非要一意孤行。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啊!”
“陛下曾經誇獎我的才華,並說我有望成為王國之軍神。可如此,這樣的我有資格成為軍神嗎?我……我隻是一個急功近利,沉不住氣的傻子!傻子啊!”
杉科道:“老凡,誰會不犯錯呢?就算真是軍神,難道就沒有犯錯的時候嗎?我知道,你急著發動總攻,也是為了兄弟們好。每天看著兄弟們那進退兩難的樣子,誰的心裏不難過?誰不希望這場仗快點打完,好回家樓著老婆抱著孩子睡覺?”
凡迪科搖搖頭,道:“老杉,你不必勸我,有這一次失敗,我的人生就已經完了。你鬆開手,讓我死吧!”
此刻,愛伏拉帶著許多醫官和幾個牧師圍了過來。他們剛準備救治凡迪科,卻迎頭遭到杉科的一聲大喝。
“都他媽的滾開!讓這混蛋元帥死掉!”
愛伏拉立定在原地,傻傻的看著杉科。而凡迪科,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
杉科朝愛伏拉瞪了一眼,暴怒道:“還傻愣在這裏幹什麽?我們走,讓他死在這裏!”杉科話雖這樣說,但捂住凡迪科傷口的手卻沒有鬆開。
凡迪科輕聲道:“老杉,你不用激我。”
“激你?我他媽犯得著激你嗎?犯得著激你這個窩囊廢,混蛋,沒用的男人嗎?”
“沒用的男人?”凡迪科小聲念叨,似乎不認為這句話是在形容他一樣。
杉科雙眼鼓的牛大,瞪著凡迪科,喝道:“有勇氣犯錯,沒勇氣擔當,不是沒用的男人是什麽?”
凡迪科的聲音無力了許多,他胯下,已滿是血跡。但杉科不發話,那些醫官牧師們隻能在旁邊幹著急。
凡迪科似乎有些委屈,道:“我沒勇氣擔當?難道死都不夠嗎?”
“死?”杉科道:“死算什麽?你以為死就能解決一切嗎?你以為死就是一種補償嗎?凡迪科,我真後悔,真後悔當年要把你推薦給陛下!如果陛下現在在這裏,他一定會親手殺了你,好成全你這個沒用的家夥!”
“陛下……”凡迪科小聲念著,想起趙炎,他內心又是一陣內疚與自責。
杉科怒氣騰騰的盯著凡迪科,道:“死,對你來說是一種解脫。但這卻足以說明,你是個懦夫,一個隻會選擇逃避的懦夫!凡迪科,我看不起你!你他媽連死的勇氣都有,卻沒有勇氣活下來接受陛下對你的處罰!,你不是懦夫是什麽!”
杉科手突然一鬆,一把狠狠的將凡迪科推到地上。鮮血頓時從凡迪科的脖子處噴出,嚇得醫官和牧師們急忙圍了上去。他們再也顧不上杉科的命令,救元帥的命要緊。
愛伏拉看著這一幕,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但他的淚,卻悄然停滯。但內心的痛,卻根深蒂固。
“凡迪科,你要是個男人。就給我活下去!我不奢望你這個懦夫將功贖罪,但我希望你能勇敢的麵對自己的失誤,接受陛下的處罰!就算是死,也要光明正大的死!”
凡迪科趴下地上,閉上雙眼。
淚,終於從眼角滑落。
“陛下,我對不起你……”
頓了許久,在牧師的治愈術和醫官的包紮下,他才緩緩的坐了起來,他朝杉科望去,道:“老杉,我錯了。我會活下去,陛下交給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我又怎麽能死呢?”
杉科沒有說話,隻是漠然一笑。但臉上的淚,越加的多了。
噗!一股氣流自凡迪科的胸口向上狂湧,他猛的向前傾去,一頭栽到地上。他的嘴邊,滿是鮮血。
杉科驚道:“快!把元帥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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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凡迪科發動總攻的同時,淮口戰場的戰爭也已打響。
這一場,是英格瑞爾和阿琉瓦特的約定。隻是,阿琉瓦特坐在帥營之中,並未出現在戰場之上。迎接英格瑞爾的,是讓哈赤吃過虧的機械化部隊,那一支擁有高級武器的部隊。然而,英格瑞爾已經知道了這種武器的名字,他的名字,叫做火統。
火統部隊約一千人,在幾排重裝戰士的護衛下,威武的將手中的火統從戰士與戰士的縫隙間伸出來。然而兩翼,分別立著射手和魔法師,將火統隊牢牢的包裹在中央。由此可見,這支部隊對於梅軍而言猶如是寶貝一般。
或者說,它在阿琉瓦特部中的分量。和珠麗斯的冰雪法師團在克裏斯曼部中的分量差不多。
對於愛櫻軍而言,它們就是一支奇兵。
或許擁有奇兵的梅帝國,才算得上真正的戰爭之國。
以前的梅帝國那些失敗的戰役,紅色愛櫻日、洛梅達克,隻能帶給愛櫻軍一點,那便是輕敵。
戰爭之國,並不如愛櫻軍想像般的那樣脆弱。
對於以前的梅帝國而言,趙炎所率領的炎軍、愛櫻軍是支奇兵。那麽風水輪流轉,現在的梅帝國,對於愛櫻王國而言,也是一支奇兵。
但盡管如此,趙炎並不膽怯。趙炎的那些將領們,也同樣毫無膽怯!
在梅軍最前方,停立著一個方方正正的敞棚馬車。四匹高約兩米的白色大馬在馬車前方,足以彰顯這豪華馬車的氣勢。
馬車內,安逸的坐著一個女人。女人含笑撫琴,丹鳳眼輕柔的望著遠處的愛櫻軍。她似是在看英格瑞爾,又似在眺望遠處的天空。
梅軍約十萬,愛櫻軍約五萬,雙方各拿出一半多兵力,共十多萬大軍聚集在這麵廣闊的草原上。或許,已不需要任何的修飾,整個天仿佛沉了下來。
當戰鼓敲響,當主將的聲音響徹雲霄時,殺戮、對生的真切以及對死的視死如歸,都將在這片天空下上演。
不過,英格瑞爾並不打算全軍出擊。他胯下的戰馬兩米多高,和他那強壯的身軀搭配的天衣無縫。
他駕馬向前小走幾步,目光中夾雜著些許熱情。
“愛櫻西進二軍元帥英格瑞爾,對麵何人?”
當!馬車中,女人壓住琴弦,發出一絲蕭瑟的琴音,在空氣中久久回蕩。
“德索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