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一覺醒來,夏珺迎著燈光緩慢的睜開眼,看到身邊耿立明那硬朗結實的身軀,心裏有種由衷的踏實感,身子向他身邊又貼了貼,嘴角不由劃上了滿意的弧度,語音親昵的說道,“怎麽醒了?想什麽呢?”
耿立明眼光恍惚的好像身在另一世界,麵無表情,全身僵住,一動不動的,“沒什麽?”
夏珺張著大嘴打了個哈欠,可能是半夜醒來,感覺不太舒服,眼裏噙滿了淚水,她將臉又向耿立明結實的手臂上靠了靠,來回的蹭著,像隻乖巧的小貓在主人的身上撒嬌。
“夏珺,”耿立明輕緩出聲。
“嗯?”夏珺舒服的閉上了雙眼,享受著從他身上傳來的溫暖。
“哪天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我有個朋友在那兒,‘打呼’這種毛病很好治的,你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耿立明冷不丁的說出這麽一堆話來,弄得夏珺半天回不過神來,重重一掌打在耿立明身上,半怒半笑道,“好啊你,我說你大晚上的不睡覺想什麽呢?原來是琢磨著挑我的毛病呢,連醫院都替我選好了,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預謀已久?”邊說邊劈裏啪啦的打在耿立明身上,一通折騰之後,兩個人已經笑癱在了床上。
看著夏珺的臉嘟得像個包子,知道她肯定是被自己說到點兒上了,耿立明再也裝不下去了,嗬嗬的笑起沒完。
“我就說,你幹嘛一臉嚴肅的坐著,想你在我麵前也不是那種一本正經的人,裝也裝不來的,”夏珺的兩顆門牙稍稍的向前凸著,說話的時候,像小兔子一樣,很可愛,可是閉著嘴巴的時候,也還是能夠看出明顯的浮凸。
“我真的是為了你好,那天報紙上寫的,你也看到了,不是說像你這種睡覺打呼憋氣的人,很有可能會被自己給憋死,要不然就是被自己的鼾聲嚇死麽?”耿立明說完話,便向旁邊閃了一下身子。
夏珺果然又打將過來,“後麵那句我怎麽沒看到啊?你說啊......”
鬧著鬧著,夏珺突然正了眼色,屈膝靠牆坐著,將頭低下,下巴挨靠在雙腿膝蓋上,怔怔的說,“那天,見了你老婆之後,到底怎樣了?你今天怎麽會這麽痛快的就答應在我這裏過夜了呢?不像往常一樣,聽到你跟她說一大堆的瞎話,我這心裏,反倒不踏實了起來,”她又換做側臉向下,凝視著耿立明棱角分明、男人味兒十足的五官。
聽他提起妻子,耿立明的臉上閃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來,“嗯......”他長籲出聲,眼瞼輕顫了一下,“她是敏感的女人,其實什麽都是瞞不過她的,那天之後,她雖然什麽都不說,但冥冥中,我就是覺得她好像什麽都知道,隻是她有著自己的殘缺,不指責我罷了。或許根本問題就不是發生在那天。之前,在我莫名其妙的一次次找各種借口夜不歸宿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隻是……她不肯明說,她是自尊心很強的一個女人,情願吃著啞巴虧,也要維係著麵子上的風光”。
夏珺這樣聽著耿立明在自己麵前惆悵的述說著自己的結發妻子,內心的感受真的是奇怪極了。那個女子,那個在自己認識了耿立明以後闖入到自己生活中來的陌生女子,那個曾經無數次被耿立明嗤之以鼻的“鄉下婦女”,就在那樣一個晴朗的下午,就在那一汪並不清澈的水邊,搖身一變,成了自己心裏無數次向往過、憧憬過的有文化,有氣質,有修養的高雅女人。
也許她被自己想錯了,更被耿立明想錯了,她根本就不是什麽愛麵子,更不是什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是不屑,清高到已經不屑去理會這些汙七八穢的事情了。
而自己,之前種種寬慰自己作為他們之間的第三者卻並不可恥的理由,在那一刻,轟然倒塌破碎。
是的,他們之間並非沒有情感,並非如自己所想的是不幸的媒妁婚姻,並非是那個女人的粗俗葬送了他們的婚姻,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就那樣清晰的呈現在了眼前——她就是一個第三者,一個徹頭徹尾破壞別人幸福家庭婚姻的第三者,一個悲劇的始作俑者。
夏珺的內心猛然間燥熱了起來,身體裏積聚了無數的不安躁動因子,瞬間迸發了出來,“那你這又算是什麽?她放你的假麽?還是你們倆愛情的中場休息?我算什麽?你的小老婆?在你大老婆身體不適,或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偶爾會把你施舍給我一晚,讓我這個傻吃悶睡還會打呼嚕的傻丫頭,偶爾嚐一下人間煙雨的滋味兒?”
耿立明一臉驚愕的看著她,結結巴巴的說到,“我,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那麽想?曉雲她絕沒有那個意思”。
“哼!叫得多親切,恐怕咱們三個之間,我才是那個最傻最笨的受害者吧?我終於明白,我在你的心裏,不過是一個在你老婆受傷生病的時候,傻嗬嗬的跑過來甘願做你的臨時痰桶的無知女人。你真正深愛著的、疼惜著的人,始終就是你的妻子,這一點根本沒有變過……”夏珺再也說不下去,臉扭向一側,淚水簌簌的順著臉頰滾落。
“你,你最近這是怎麽了?脾氣變了很多,忽冷忽熱的,一會兒大笑,一會兒又哭,我都不知道該拿你怎麽辦了?”耿立明愛惜的用那一雙大手,厚實的掌心輕輕的為夏珺試淚。
“嗬嗬......”夏珺聲聲冷笑,在寂靜的夜晚聽來很是瘮人,任誰聽了都會跟著傷心,“現在好了,她傷了,不能做了,你可以常常來我這裏了?那麽,她嫉妒麽?發瘋麽?回去聞到你身上始終帶著我這裏的味道,會不會恨得咬牙切齒?”夏珺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了猙獰可怕,和著說的毫無人情味兒的冰冷的話,簡直就是個幽怨的妒婦,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原先的影子。
“你說得太過分了,咒罵我就算了,幹嗎有事兒沒事兒的,就把身邊的人全都咒罵一遍,何況,還包括你自己......”耿立明怒不可遏,臉上青筋暴出。
夏珺的臉色忽然冷若冰霜,一點不帶生在人間的溫度,“好了,你現在也完事兒了,不要再賴在我家裏了,可以滾回去了”。
耿立明是那種寧折不彎的硬漢性格,女人可以打他、罵他、踢他、咬他,但有一點,就是不能羞辱他。聽夏珺說出這麽涼薄的話來,也實在沒有什麽理由和必要再呆下去了,於是,抓起衣服,摔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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