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門票多少錢麽?小林,”夏珺邊走邊說,手卻已經伸進了包裏開始摸索著錢包,她人一向就是這樣,雖然沒錢,但很大方。
“十五啊!不過,我的自己來,”林曦蘭也開始從兜裏掏錢。
“我們走西小門吧,隻要說是去管理處的,就可以不買票了,”莊楠翔話說得十分確鑿的樣子。
“為什麽啊?”林曦蘭說話一向大嗓門,“要是讓人逮住了多丟人啊?”
“不會的,我已經試過好幾次了,再說了,就算被人發現了又能怎麽樣呢?他認識你是誰麽?即便是真的被人逮住了,不就是買張票的事麽?沒什麽大不了的,”莊楠翔邁著四方步,一副優哉遊哉的樣子,還不時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音,手上那一對大核桃轉的早已現出了些許的亮光。
“你……”林曦蘭眉頭輕皺,樣子很是不耐煩,“我說撞南牆,你沒事閑得慌老轉個破核桃幹嗎啊?老頭子似的,”說完,狠狠的朝著他剜了一眼。
莊楠翔倒是不急不躁,手上的動作一刻也不會停下,聽到林曦蘭這麽說,索性倒背起手來了,“你懂什麽啊?你知道我這個大虎頭花多少錢買來的麽?像這樣一對如此標致的玩意兒,哎,你看這花紋,看這顏色,你可著北京城打聽去,我敢說你再也找不出來另外一對......”說完話,嘴一撇,臉扭向斜上方看著路邊的一棵龍爪槐,如果不看他的臉的話,沒有人會承認他還沒有退休。
林曦蘭當然不屑理他,聲調也變得尖厲,“那您有錢買這麽名貴的小玩意兒,怎麽就沒錢買門票呢?”她一臉凝重的盯視著他。
“我這是......”
夏珺搶先說話,“是人性的問題,不是沒有錢,隻是總想著鑽社會的空子,沒辦法,這社會上就是有這麽一種人,”她邊說話,邊徑直走到了售票處,“三張......”
看著夏珺買好的門票,莊楠翔倒也不說什麽,依舊邁著穩健的四方步,跟在兩個女人的身後進了動物園。
剛一邁進大門,林曦蘭便興奮得開始又蹦又跳的,色彩明快絢麗的花裙子,借著微風,隨著快步,一旋一旋的飛舞,叫人看得眼花。
“你怎麽會這麽興奮呢?是從小沒來過,還是出門前打了雞血了?”莊楠翔說話的同時,總是能夠聽到那清晰的“嘎啦嘎啦”聲,眼下漫步在濃鬱密林之中,四周的寂靜,把那聲音襯得更響亮了起來。
林曦蘭倒也不理他,回轉身,笑容燦爛如花,“珺姐姐,你最喜歡看什麽動物?”
夏珺略作思量,嘴角露出不經意的一笑,“猴山”。
“啊?為什麽啊?”
“我喜歡看它們為了爭奪食物上躥下跳的樣子,而且,它們看起來活得特別的悠然,一點煩心事也沒有,整天悠來蕩去的,個個都那麽活潑可愛。
我更喜歡看它們互相之間抓癢,真的很有趣,你會發現它們其實也是一個非常和睦友愛的大家庭,它們其實就是一個和諧的集體,也許是一個社會,有分工,有頭目,有年長的、有幼小的,有美的、也有醜的,但它們每天生活在一起,卻都是快樂的,”夏珺說話的時候,神情變得異常恍惚。
“嗬嗬,嗬嗬嗬嗬......”林曦蘭突然一個人笑得前仰後合的,手直捂著肚子。
“怎麽了?有什麽好笑的?”夏珺猛抽回神,看著她,一臉茫然,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
“聽你說起猴子,我,嗬嗬,我想起來,上次去峨眉山的時候,你知道麽?那兒的猴子有......”林曦蘭兩手伸開,在身前比劃著,“有這麽胖,真的,特別特別的胖,胖得都走不動了,眼睛傻呆呆的,每天隻知道蹲在地上等著遊人們給它喂吃的,最可笑的是,我一開始根本就不知道它是一隻猴子。我是從它背麵看見它的,它還帶了個草帽,一動不動的,我居然把它看成了我們團裏的胖阿姨了,還,還要去拍它呢……”
夏珺也跟著笑了起來,“你這個眼神啊!真無奈。對了,等有機會,我們兩個一起出去玩,好麽?”
“當然好,嗬嗬”。
半天聽不到莊楠翔的聲音,她們倆便向四周找去,林曦蘭有些不情願,“他也真是的,總是這麽自以為是,現在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呢?真是討厭”。
忽一側首,卻見池邊垂柳掩映之下,莊楠翔正倚在柳樹樹幹上,怔怔的望著一潭池水出神。
“喂,”林曦蘭嗓門又提高了八度,“我說你真行,下次再這樣,我們就不找你了,缺乏集體觀念......”
莊楠翔依舊是一副癡癡迷迷,表情沒有因林曦蘭的叫喊而產生絲毫的變化,隻淺淺的呼出了一口氣,“原來自然處處是畫卷,隻要靜心、靜神、靜意......”說著,緩緩轉身看向林曦蘭,“你沒發現就是這麽一池普通的泛著綠膜的水,水上淺淺盈盈的睡蓮,忽隱忽現的緋紅鯉魚,還有那點滴觸水的垂柳,那水麵上輕輕暈開的一圈又一圈,那一隻蜻蜓、一點小蟲……一切的一切,隻要你能做到真正的靜下心來,都會發現它們竟是如此的美……”他略略刻意的伸長了身子,呻吟中身影猶似詩人般寫意。
“唉呀,不要幹別的事情了麽?誰會有那麽多時間呢?每天就像你一樣什麽都不做,站著發呆麽?”
“所以,不是每個人都會發現美的,所以,真正偉大的藝術家才會少得可憐……”
“大哥,要上班的......”
“這樣吧,小林我們去玩,叫他一個人在這裏抒情好了,”夏珺說話一向是不留餘地,伸手拉起林曦蘭轉身就走。
“哎......身於此地,求一魚竿足以,人生至純至樂,便莫過於此了,”扭臉看向與他越走越遠的兩個女人,邁步跟了上去。
“那你想看什麽,小林,”夏珺主動問道。
“大熊貓,並不是因為它是國寶哦,我隻是喜歡它那憨憨胖胖的樣子,好純好可愛,而且,我覺得大熊貓的心靈一定是像它的外表一樣的純淨的”。
“這是怎麽說的呢?”夏珺覺得她的話有點莫名其妙。
“要麽潔白的純粹,要麽重黑的濃鬱,沒有模棱兩可,沒有中間地帶,不是這樣,就是那樣,隻剩單純。我有的時候就在幻想,單純的人們都是有福氣的,就像大熊貓一樣,心底的那一份徹底的純純淨淨、與世無爭,樂在怡然的活了這麽久……”
“你的想法還真怪,”夏珺低垂了頭,一顆一顆地盯著慢慢向後移動的鵝卵石。
“怪麽?我倒不覺得......”
“嗬嗬,也許是因為我們的心境到底不同吧?”
“呀,”林曦蘭一蹦得老高,直直的小跑了過去,“好美啊!”
夏珺也跟了上去,原來她是捧著一朵豔黃色的碩大月季花而驚喜不已。
林曦蘭站的地方分明就是個月季園,好大的一片,盛放嫣然,烈焰的紅、柔媚的粉、輕盈的白、溫情肉色……好不嬌豔,好不絢爛,林曦蘭高興的像個仙子,徜徉在快樂的幻彩中。
夏珺立在一旁直納悶,如此美景,林曦蘭怎會隻鍾情一朵呢?
繁茂花叢間,翩翩飛來幾隻五彩斑蝶,盈盈繞繞其間,亦真亦幻,林曦蘭真的高興壞了,她笑著、跳著、舞動著……
夏珺和莊楠翔驚異的對視了一樣,之後,又各自不敢置信的望了過去,花叢間,並不是隻林曦蘭一個人,就在她身後,分明還有個舞伴。
那舞伴“呼啦啦”一聲,帥氣的將裙擺抖落開來,至真至美,陽光滑過的一瞬,光華萬千。
那竟是一隻高挑美麗的孔雀!
它高傲的昂首,胸脯挺得像個威風的將軍,高抬腿,輕落足,一步一步間演繹著精湛的藝術,可笑的是,它就在身後,林曦蘭卻不自知。
莊楠翔突然喊了一聲,“小林,回頭......”
林曦蘭張著嘴看了他一眼,“什麽?”轉身的瞬間,再次驚呼,“孔雀......”
她想要向前跨步,好離孔雀更近一些,誰知,那竟是一隻如此驕傲不可侵犯的孔雀,它不但不躲,反而發力,小跑著就要衝林曦蘭衝了過來……
這時,林曦蘭才發現,原來那孔雀並不是在籠子裏麵,也不知道它是用什麽方法逃脫了出來,身前沒有任何阻攔的,朝著林曦蘭奔跑著。
林曦蘭嚇傻了,她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撒腿就跑,邊跑邊拚命的喊著,“唉呀,這隻孔雀是歸誰管的,怎麽就跑出來了呢?要吃人啦......孔雀會飛啦……快來人啊……”
空氣中彌漫著小小的緊張與大大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