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界

第七章 天條（下）

這一夜在大雪山的雪地上，燃起了篝火。李海冬抓了好幾隻雪兔，兔子肉的濃香飄出去，讓人垂涎三尺。小九和靳飄零歡天喜地的吃著，聚元子也大快朵頤，隻有江央赤烈費力的撚著念珠，一臉的不甘願。李海冬似乎能看到在他那個小小的身體裏，一群老古板的記憶在管教著他那貪戀紅塵的心。

“小活佛，要不要喝點酒啊？”聚元子現在最喜歡逗弄江央赤烈，眼看他臉色漲的通紅，估計是腦子裏那幾十世的前生都在板著臉教訓他的動心，就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江央赤烈無奈的看著李海冬他們大吃大喝，欲哭無淚，隻能閉上眼睛拚命的念經，超度滿足了他們口腹之欲的幾隻兔子。

李海冬看著江央赤烈的尷尬，嗬嗬笑著，灌了一口酒在喉嚨裏，剛要發表點調侃他的意見，隻見頭頂繁星閃爍的天空驟然明亮起來，無數的流星在夜色裏穿梭而過，匯聚成巨大的星雲，直奔大雪山落下來。

“大家小心。”李海冬一腳將篝火踢翻，警覺的跳起來。

聚元子和江央赤烈這一回非常默契的護在了小九和靳飄零的身邊，五個人看著那一團越來越璀璨的星雲，神情肅穆。

星雲落在頭頂上不遠處，緩緩的停了下來，那些閃爍著的星辰漸漸退去了光環，露出了本來的麵目。

“楊戩？”李海冬一怔，那無數星辰的最前頭，赫然立著的正是二郎神君楊戩，他依舊是那副冷酷的模樣，從他那沒有半點表情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和吉凶來。

不但是楊戩，還有梅山七聖和一大群形形**的天兵天將，眼看對方成千上萬的人馬緩緩步開陣勢，其中不知藏了多少的好手，看他們虎視眈眈的樣子，李海冬就知道事情不好。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無論如何總要麵對才行。李海冬硬著頭皮上前道：“二郎神君怎麽這麽清閑，是來找我喝酒吃肉的嗎？”

楊戩冷冷的望著他道：“玉皇大帝有旨意在此，還不跪下接旨。”

李海冬嗬嗬一笑：“我又不是天界的神仙，似乎不歸他管吧。”

楊戩對李海冬這明顯大逆不道的言論卻也沒有在意。他這個人總是一副古板的臉，好像任何事情也不會讓他驚訝一般，李海冬因此對他特別的忌憚。此刻就見他也不多說，徑直從身上取出一張聖旨來，輕輕一抖，聖旨飄飄然的在空中展開，亮出閃閃的大字來。

眼前擺出了這麽大的陣勢，如果李海冬還需要去看聖旨才知道他們的來意那就未免太過愚蠢了一點。地府之事並沒有特意的隱藏行跡，敗露出來是早晚的事情，毀壞九間閻王殿的事情遲早會被天界查出來。

不過讓他略有意外的是在獄界裏幫助申公豹等人攻破九天十地烈陽陣的事情竟然也已經暴露。這兩件事情都可算得上是驚天大案。楊戩等人的來意，自然是明顯的很了。

“事情是我做的，你們打算怎麽做呢？”李海冬也不想分辨，天界大張旗鼓的殺過來，想靠狡辯度過這一關是不可能的。他凝神戒備著，目光越過楊戩投到後麵那些天兵天將身上，計算起若是真的混戰起來，哪個方向的逃走幾率最大。

“奉玉皇大帝旨意，聚元子打入無間地獄，受十萬年酷刑！李海冬……斬立決！”楊戩的聲音冰冷的穿透空氣，傳入大家的耳中。

小九第一個反應過來，她衝上來攔在李海冬的身前：“誰敢動他？”小九的身軀在大雪山的冰雪之中猶如一朵綻放的蓮花，將李海冬緊緊的護在身後，李海冬隻覺得心底一暖，輕輕的攬住她的腰，附在她的耳邊道：“你放過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楊戩咳嗽一聲道：“九公主，陛下旨意已下，我等隻能遵守。不過末將出來之前，陛下特意叮囑過，如果李海冬和聚元子願意認罪，倒可以法外開恩，酌情寬大處理。”

聚元子一旁冷眼旁觀了半晌，此刻嘿嘿一笑道：“怎麽個酌情法？十萬年減為九萬年嗎？”他那副樣子渾然不把這些天兵放在眼裏。

李海冬心知肚明憑著聚元子的本領，就算這裏的天兵天將再多一倍也奈何不了他。再說就算拿了他又能關去哪裏，哪個無間地獄的管事者不想好好過日子敢接收這麽個翻天覆地的人物。

“那就需要有司裁定了，末將隻是前來傳旨，其他一概不知。”楊戩道，他說到這裏，頓了頓，“方才是公事，如今我要說些私事。”

看到他的臉色平和下來，李海冬笑道：“二郎神君，你這麽做人累是不累？”

楊戩輕歎道：“李海冬，大禍臨頭你還調侃。咱們雖然並無太多的交情，可看在你和九公主的情分上，我勸你懸崖勒馬。隻要誠心認罪，我想最多隻是囚禁你數百年而已，不會真的殺你的。”

李海冬哈哈笑道：“二郎神君，你說這話，是把我當做一隻雞還是一條魚呢？我李海冬爛命一條，九死一生，也活的夠本了。之所以做那些你們口中大逆不道的事情，偏偏就是要和某些教條某些規法作對。我不認為我做錯了事情，所以也絕不會認罪。”

聚元子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也決不認罪。”

楊戩冷冷道：“天界這一次下了血本要抓拿你們二人歸案。我雖然主動請求回避，但是強兵猛將無數，絕不是你們能夠抵擋的。信我一句，認罪吧。”

聚元子一撇嘴道：“有什麽本事盡管使出來，老子才不怕呢。”

李海冬也道：“我的意思已經說清楚了，認罪是不可能的。若是真有本事，盡管來拿我。”

楊戩歎口氣，點點頭道：“我言盡於此，兩位既然一意孤行的話，切莫後悔。”他對眾人一拱手，隨即飄然而去。袁洪等梅山七聖也帶著不安的神情過來一一和李海冬拜別，歎著氣追隨楊戩而去。

他們這一離開，身後天兵天將肅殺了不少，盔甲明亮，武器銳利，四麵八方散開將李海冬等人團團圍住，卻不動手。

聚元子不耐煩的叫道：“要打便打，磨蹭個什麽？”

他話音方落，空中一道驚雷，一個聲音大喝起來：“老九，你可知闖了大禍？”

這話一響起，李海冬就知道不妙，再看聚元子，果然這個從來不知道畏懼為何物的老家夥的核桃臉更加皺褶了，略帶慌張的叫道：“是七哥嗎？”

“不是我還是誰，被你害死了。”一個白衣老者從天而降，仙風道骨，白須飄飄。若不是聚元子先問出口來，李海冬幾乎以為這就是太上老君呢。

“七哥，你怎麽來了……”聚元子結結巴巴的道，他方才還囂張的氣焰一下子不見了蹤影。此刻李海冬才算知道楊戩方才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天界這一次果然是有備而來，他們說不定真的無法躲過這一場劫數了。

“哼哼，我如果不來，你是不是要把這些天兵天將打的丟盔卸甲屁滾尿流啊？”老君爐那個模樣分明是吃定了這個小弟弟，撚著胡子，嚴厲的看著聚元子。

“七哥……你……你不要管這閑事了。”聚元子頓足道。

“老九，不是我說你。你這麽大的年紀怎麽還在胡鬧，毀了地府九殿就算了，居然還敢將獄界裏的九天十地烈陽陣破了，你可知道天神們十分惱火，就要對付獄界裏的囚徒了？”老君爐壓低聲音道。

李海冬一驚，獄界裏搞出來的動靜果然逃不過天神們的耳目。他們所說的對付隻怕是一場更大的風暴，如果不抓緊時間實施自己的計劃的話，不但會前功盡棄，隻怕也會將獄界裏的朋友下屬們都連累到。

聚元子喃喃道：“七哥，你打算怎麽對付我？”

老君爐不滿的瞪了一眼李海冬，對聚元子道：“你是我的九弟，我怎麽會對付你。你聽我的話，跟我去向陛下認罪。陛下一定會收回成命的。”

“那他呢？”聚元子顯然對老君爐的話十分的依從，不過卻望向李海冬，似乎也想替他要一個保證。

李海冬默然，看起來是無法指望聚元子了。己方眾人裏麵小九肯定不會有事，靳飄零和江央赤烈沒有參與此事，應該也不會被殃及。如果聚元子無法抵抗的話，隻能靠自己了。

他的手輕輕的搭在乾坤袋上，如果有必要的話，他倒是不介意在這大雪山拿天兵天將做他那大計劃的第一個犧牲品。

可他的眼睛一瞥，就見那鎮壓在神州龍脈上的山峰在不遠處矗立著。如果貿然發動那毀天滅地的大爆炸，隻怕會連龍脈一起毀掉，李海冬心裏電光火石之間連續轉了好多個念頭，終於將手悄悄的挪開。

有些逆天之人拔一毛利天下的事情不會去做，有些逆天之人寧可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他。還有的逆天之人，為的並不是自己的利益，而是一種他們自己也說不明白的感情在支持著他們。

當年大學畢業之後，李海冬就是因為不願意對這個社會妥協，才沒有和其他同學一樣做一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而選擇了開一家烤肉店。他對規則總是有一種不自覺的抵觸，總想做一個不平凡的人，比如超人，比如蜘蛛俠，當他偶然之間得到了機會去做一個英雄，取得改變規則的能力時，他便不會回頭。

固執的烤肉店老板李海冬，麵對違犯天條的指控，麵對前來捉拿他的天兵天將，終於開口道：“老頭子，你不用幫我求情了。小九，小活佛，飄零，你們和此事無關。該我承擔的，我不會躲避。隻是……”

他頓了頓，慷慨激昂的道：“……隻是我是絕不會認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