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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唯識宗祖庭——大慈恩寺

  康寄遙洪海安

  一、位置

  大慈恩寺,在西安市東南郊,距城八裏許,寺內有塔名大雁塔。西距興善寺約三裏,西北距小雁塔薦福寺約五裏,東北距青龍寺約五裏,東南距慈恩宗塔院興教寺約三十裏。南望終南有如畫屏,環顧四周,最近所建紅樓綠閣櫛比林立,勝地名區,可稱稀有。

  寺在唐時位於外城內,即當時京城的東南隅晉昌坊,南臨曲江,鄰於隋時的“芙蓉園”。唐時京城分外城、皇城、宮城三重。宮城、皇城居外廓城中央的北部,皇城南垣距外廓城約十裏。《長安誌》載:今省城南西兩城垣即唐時皇城舊址,故知寺在當時京城內。

  二、沿革

  寺創建於隋開皇九年(589),初名無漏寺,唐武德元年(618)已經殘廢,至貞觀二十二年(648)高宗在東宮作太子時,因生母文德皇後早逝,為補報慈母大恩,再建此寺,故名大慈恩寺。當時寺在晉昌坊(亦稱進昌),當大明宮正南方,高宗每日朝夕向含元殿遙望慈恩禮拜。

  當貞觀十九年(645)玄奘法師由印度歸,先在宏福寺(舊址在西安西關內大路北苗圃東,現隻留有土堆)翻譯經典,其後高宗在慈恩寺設翻經院,這是國立的譯經道場。當時寺內重樓複閣,凡十餘院。所有殿宇僧房總計1897間,床禱器物備皆盈滿。並有敕旨,度三百僧,別請五十大德,共襄寺務,恭送玄奘法師移就翻譯,仍當寺任,故玄裝當時奉令任慈恩上座。當奘師升座的時候,由宏福寺恭送到慈恩寺,儀式隆重空前稀有,詳見傳記。自高宗永徽五年(654)有旨度窺基為僧,基師是奘師的高足弟子,同住慈恩,師資唱和,因此,法相惟識、因明諸經論,在慈恩次第譯出,宣暢海內,在中國佛教界起了極大作用。原來玄奘回國後,國家為設譯經場共有三處,初在宏福寺,為時較短,次在慈恩,為時最久,又次即玉華宮,後因在宮譯經,高宗改為玉華寺(在渭北宜君縣西南)。但當時在玉華譯經,亦時返慈恩,最後在玉華把大般若經六百卷譯完,對於寶譯隻譯十數紙,不久便在玉華圓寂。奘師於貞觀三年往印度遊學,貞觀十九年(645)回國,畢生獻身譯界,高宗麟德元年(664)圓寂,共譯經1335卷,計七十四部,自著五種,現存《大唐西域記》及《八譯規矩頌》兩種。他在世界旅行家中,在中國翻譯界,在中印文化交流史上,都是極其偉大的人物。

  當永徽三年(652)奘師欲安置由印帶回經像舍利,因就寺西院造塔,初欲用石造,以期永固,後因工巨,恐難成就,改用磚造。塔基四麵各一百四十尺,塔高一百八十尺,初惟五層,各層中心皆有舍利或一千二千,凡萬餘粒,上層以石為室,塔是土心磚表,初無盤梯。至武後長安元年(701)五層塔摧倒,天後和王公施資改造為十層,內部改作空心,可便登臨。又經兵火以後,改建為七層,唐岑參與杜甫、高適諸人於天寶十一年(752)登慈恩寺塔詩內有“四角礙白日,七層摩蒼穹”。奘師塔銘也說雁塔是七層,這說明千餘年前早已改為七層了,塔下層南門東西龕內,有兩石碑,東邊是永徽四年(653)十月唐太宗禦撰的“大唐三藏聖教序碑”,西邊是永徽四十二年唐高宗禦撰的“三藏聖教序記碑”,兩碑皆是中書令褚遂良所書。相傳兩碑皆為玄奘所手植,今猶完整。西邊碑因欲與東邊碑相對,故采取文字自左向右讀的體裁,這也是古碑中的特例。碑麵四周的雕刻也是唐代的優秀作品。奘師初建塔時本稱經塔,其所以叫做“雁塔”,據《天竺記》說:“達親國有迦葉佛伽蘭穿石山作塔五層,最下一層作雁形謂之雁塔”。奘師遊印曾見此塔,當取此義。後來因對小雁塔,故名大雁塔。

  舊傳唐代有進士“雁塔題名”盛舉,其碑今皆無存。現在大雄殿迤南題名碑將近百座,都是明清兩朝,新舉人仿進士題名故事,刊名立石,也叫雁塔題名。相傳,唐時在雁塔題名的同時,有曲江設宴,所謂“曲江流飲”,也是關中八景之一。今曲江早涸,寺前即曲江故址。有一小石橋,初名“遇仙橋”,後改稱“慈航橋”。大雁塔春節廟會今猶按年舉行。

  唐末五代戰事頻仍,殿宇多受摧殘,至宋神宗熙寧中(1068—1077),富民康姓遺火,經宵不滅,損失最巨。宋明以來,京都均不在長安,所有唐代勝跡,亦就湮沒。明天順間(1457—1464),清康熙、道光、同治、光緒間(1662—1908)先後曾重修,大都補繕舊塔破殿,保存古跡而已,所有唐代寺前流暢泛舟的曲江,早成陸地農田,雁塔周圍的樓閣,早成瓦礫荊棘。當1931年朱子橋募款重修殿寮和雁塔並添建觀堂一座,其時請太虛大師於開光時在寺講彌勒上生經,並由太虛大師領導,在寺創設“慈恩宗學院”,由朱子橋、楊虎城兩將軍合力資助,學院以後移於興教寺。寶生和尚經修殿宇,曾立有碑。今回憶唐時盛況,不勝感慨。

  三、慈恩寺的佛教活動

  慈恩寺作為皇家寺院,與唐代佛教關係密切。玄奘在貞觀元年(627年),前往印度取經,貞觀十九年(645)年帶著657部梵文經典返回長安,受到太宗和高宗禮遇,被任命為慈恩寺上座,並主持寺務。史載玄奘升座時的迎送儀式由官方負責,儀式空前隆重。太宗敕令太常江夏王李道宗率領宮廷的九部樂,萬年令宋行質、長安令裴方彥各率本縣音樂,加上各寺的幡帳之類,力求壯觀。……太子衛率尉遲紹宗、副率王文訓率領東官兵充當雜役,太宗敕令禦史大夫李乾□任大使,與武侯大將軍共同維持秩序,太宗率皇太子和後宮嬪妃等在安福門城樓上手執香爐迎送。當經本、佛像送到慈恩寺門,趙國公長孫無忌、英國公李勳和中書令褚遂良手執香爐引入寺內,安置正殿,並在殿庭內演奏九部樂、破陣舞和百戲,場麵極為壯觀。

  為了表達對玄奘的尊重和對佛教的支持,唐太宗和高宗不僅多次駕幸慈恩寺,而且還分別撰寫了《大唐三藏聖教序》和《述聖記》。高宗還為其撰寫禦製碑文,在慈恩寺為皇太子李弘“設五千僧齋,人施布帛三段,敕遣朝臣行香”。之後,佛光王出生、滿月、周歲等眾多慶賀活動也都與慈恩寺有關。唐高宗以後,還有不少皇帝去過慈恩寺或在此舉辦過活動。例如,中宗景龍時“秋登慈恩寺浮圖,獻菊花酒稱壽”。太和年間,唐文宗駕幸芙蓉園,路過慈恩寺。穆宗繼位後,對慈恩寺進行大規模的裝飾,並讓吐蕃使者來觀看。懿宗誕日時,在慈恩寺舉行盛大的宴會。此外,唐朝政府還在政策上對慈恩寺大力扶持,慈恩寺“除口分地外,別有敕賜田莊。所有供給,並是國家供養”。即使是在唐武宗會昌滅佛期間,慈恩寺也未受到衝擊。因此,該寺一直保持著顯赫的地位。

  在玄奘等人的努力下,慈恩寺成為唐代規模較大,設備齊全,組織完善的譯場。玄奘自永徽元年(650年)到慈恩寺後,便“專務翻譯,無棄寸陰,每日自立程課。若晝日有事不充,必兼夜以續之”。高宗為太子時,曾派人幫助法師譯經。“顯慶元年,高宗又令左仆射於誌寧、侍中許敬宗、中書令來濟李義府杜正倫、黃門侍郎薛元超等,共潤色玄奘所定之經,國子博士範義頹、太子洗馬郭瑜、弘文館學士高若思等,助加翻譯”。慈恩翻譯堂中壁上,畫著“古來傳譯緇素”的畫像,曾在玄奘譯場任“綴文”、“征義”的簡州福聚寺的靖邁,將每位翻譯家的事跡“撰成《圖記》,題於壁上”。二十年間玄奘等人共譯出佛經75部,1335卷,其中41部是在慈恩寺翻譯的。由於玄奘通曉梵文,又精通中文,翻譯忠於原意,文筆流暢典雅。就其翻譯的經文本身來講,具有了中國文化特色,其中大部分佛經後來在印度失傳,中文譯本成了研究古代印度文學、科學的重要文獻。除譯經外,玄奘還與他的弟子撰寫了著名的《大唐西域記》,該書記述了他親自經曆的110個國家和傳聞的28個都城、國家的情況,是研究中古時期中亞、印度半島等國曆史、地理和中西交通的寶貴資料。

  慈恩寺還是唯識宗的發源地。玄奘除從事譯著工作之外,還講經收徒,傳播佛學,與弟子窺基等人共同創立了唯識宗(又名“法相宗”或“慈恩宗”)。其重要理論有“三性說”、“五重觀法”和“因明學說”。玄奘把傳統的“唯識無境”明確表達為“無境有識”,更突出把“識”作為世界本體的意義。他還提出一些有異於當時的主張,給宗教實踐帶來新特點,視“理”為事的觀點,對宋代理學家有明顯的影響。而且,經玄奘和窺基的闡揚,中國也湧現出一大批研究因明(印度的形式邏輯學)的學者和注疏。

  唯識宗創立後,不僅吸引中國僧俗,還吸引了許多外國僧人的關注。新羅僧神防、圓測等人先後入唐,從玄奘一係受學唯識教義。神防在貞觀十九年(645年)奉詔人弘福寺參與玄奘譯場,任征義,此後長期隨其譯經受學,是玄奘重要的弟子。圓測受學後在西明寺傳授唯識教義,他的唯識學形成玄奘門下又一係統。日本僧人道昭等人受學歸國後,使唯識宗在日本得到弘揚。據1995年日本宗教年鑒記載,日本唯識宗有4個宗派,10多萬信徒。

  四、慈恩寺的文學活動

  慈恩寺不僅是佛教重地,也是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俱佳的名勝之地。由於慈恩寺春有杏花、牡丹花,夏有碧荷紅蓮,秋有柿葉、金菊,冬有修竹,寺附近還有美麗的曲江、芙蓉苑風景區,因此許多文人墨客遊曆於慈恩寺,吟詩作賦,交流情感,甚至寄住寺院,留下了許多寶貴的文學作品。詩人韋應物在《慈恩精舍南池作》中描寫道:“重門布綠蔭,菡萏滿廣池。石發散清淺,林光動漣漪。”白居易有“慈恩春色今朝盡,盡日裴回倚寺門。惆悵春歸留不得,紫藤花下漸黃昏。”劉得仁也有“何處消長日,慈恩精舍頻。僧高容野客,樹密絕囂塵。閑上淩虛塔,相逢避暑人。卻愁歸去路,馬跡並車輪”等詩句。

  與慈恩寺有關的文學作品中,最常見的文學體裁是唐詩。慈恩寺成為著名景點後,凡來長安的詩人都要遊寺登塔憑眺風光,並吟詩抒發情感,因而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佳作。張景源曾吟:“飛塔靈宵起,宸遨一屆焉。金壺新泛菊,寶座即披蓮。就日搖香輦,憑雲出梵天。祥雲與佳色,相伴雜廬煙。”杜甫吟到:“仰穿龍蛇窟,始出枝撐幽。七星在北戶,河漢聲西流”。岑參《與高適薛據登慈恩寺浮圖詩》更為著名,詩雲:“塔勢如湧出,孤高聳天宮。登臨出世界,蹬道盤虛空。突兀壓神州,崢嶸如鬼工。四角礙白日,七層摩蒼穹。下窺指高鳥,俯聽聞驚風。連山若波濤,奔湊似朝東。青槐夾弛道,宮館何玲瓏。秋色從西來,蒼然滿關中。五陵北原上,萬古青蒙蒙……”。而另一位詩人盧宗回雲:“東來曉日上翔鸞,西轉蒼龍拂露盤。渭水寒光搖藻井,玉峰晴色上朱闌。九重宮闕參差見,百二山河表裏觀。暫輟去蓬悲不定,一憑金界望長安。”

  值得注意的是,有許多詩歌還帶有佛教文化的色彩。如岑參《雪後與群公過慈恩寺》中寫道:“乘興忽相招,僧房暮與朝。雪融雙樹濕,紗閉一燈燒。竹外山低塔,藤間院隔橋。歸家如欲懶,俗慮向來銷。”李頻《秋宿慈恩寺遂上人院》雲:“帝裏求名老,空門見性難。吾師無一事,不似在長安。”楊巨源也有“白法知深得,蒼生要重論。若為將此望,心地向空門”的詩句。這些詩歌大多抒發了習佛悟禪、追求淡泊寧靜的意境。寺內一些僧人也善詩文,高宗時有慈恩寺沙門《和禦製遊慈恩寺》詩一首:“皇風扇祗樹,至德茂禪林。仙華曜日彩,神幡曳遠陰。綺殿籠霞影,飛閣出雲心。細草布慈澤,恩光重更深。”很多僧人與詩人經常互酬交往,如賈島在《酬慈恩寺文鬱上人》中雲:“聞說又尋南嶽去,無端詩思忽然生”。有些僧人還擅長傳經講道,更使往來的文人學士為之心服,如李洞曰:“賈生耽此寺,勝事人詩多。”

  除大量的唐詩外,還有一些跟慈恩寺有關的散文小說,此類作品多見於《太平廣記》。其中一篇記述了一個善於麵相的慈恩僧的故事:唐德宗時,王蒙與趙憬為布衣之舊,一日偶到慈恩寺,有位善占相的僧人告訴他“他年得當一年邊上禦史”,蒙聽後大笑而歸。翌日,趙舉薦他為禦史,後因裴延齡與趙憬布有隙,未成。趙死後數年,王蒙才被授禦史。此外,傳說慈恩寺還發生過一些趣事或帶有神話色彩的故事。如《慈恩塔院女仙》說:太和二年的一個月夕,慈恩寺塔院忽然有一個美婦帶著三四個奴婢,繞佛塔言笑,並題詩於北廊柱上,詩曰:“皇子陂頭好月明,忘卻華筵到曉行。煙收山低翠黛橫,折得荷花贈遠生。”題完後,美婦變成白鶴飛走,但書跡至今尚存。

  五、慈恩寺的藝術活動

  慈恩寺中保存過許多唐代的雕刻、書法、繪畫作品,它們體現了輝煌的唐代藝術。其一,大雁塔的底層南門門楣,有唐代線雕畫,兩側鑲有著名書法家褚遂良書寫的《大唐三藏聖教序》(唐太宗撰文,共781字)和《述三藏聖教序記》(唐高宗撰文)兩碑,東側碑文從右向左讀,西側碑文自左向右讀,別具一格。其書法融歐陽詢、虞世南的書法為一體,疏瘦勁練,遒健雅麗,豐豔流暢,是褚遂良楷書的代表作,至今字跡清晰完好。其二,因玄奘請求,唐高宗特意撰寫並親書《慈恩寺碑》,刻石後送至慈恩寺。“帝善楷、隸、草、行,尤精飛白。其碑作行書,又用飛白勢作‘顯慶元年’四字,並窮神妙。觀者日數千人”。碑的四周均有雕刻裝飾,碑側陰刻富於變化的蔓草花紋,碑額刻有盤曲有力的蟠螭,碑座的天人樂舞造型優美生動。其三,塔的底層西門門楣上雕有《釋迦說法圖》,兩邊坐著聽講的菩薩,其麵部表情、衣著服飾及背後的景物都刻得清清楚楚。門框上的天王力士像,僅靠臉部輪廓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顯得活生生的。此外,佛殿的柱、枋、鬥拱、椽簷以及前麵的台基、兩側的回廊,也都刻得精確而清晰,成為研究唐代建築難得的圖案。

  慈恩寺曾吸引眾多的文人藝術家在寺內殿廊進行藝術創作。如鄭虔利用寺院的柿葉進行書法、繪畫創作,並在柿葉上題詩,唐玄宗稱之為“鄭虔三絕”。慈恩寺內還有不少壁畫、壁刻,《曆代名畫記》多有記載。如尉遲乙僧曾在慈恩寺畫大悲觀音像,即千手千眼觀音像,塔西還有他畫的濕耳獅子,正在昂首仰望雲中蟠龍,神態惟妙惟肖。唐代畫家尹琳善畫佛事、神鬼於寺壁,在慈恩寺留下多處壁畫,如寺塔下南麵師利普賢畫得極妙。院內東廊從北第一房間南壁,有韋鑾畫的鬆樹;中間及西廊有李果奴畫的《行僧》。此外,王維、畢庶子、鄭光文在慈恩寺東院各畫一小壁,其鬼嗔神怒,雲飛水動,各具千秋,時號“三絕”。盛唐時期,隨佛教興盛,寺院壁畫也步人鼎盛時期。

  慈恩寺還有集會、齋會等活動,尤其是戲場格外引人。唐中葉後,“長安戲場多集於慈恩”。唐宣宗時,萬壽公主不顧駙馬的弟弟——鄭豈頁病危,仍到慈恩寺去看戲,“上遣使視之。還,問‘公主何在?’曰:‘在慈恩寺觀戲場。’”宣宗大怒,立召公主人宮。公主來後立於階下,哭泣著向皇上道歉。從這則史料可知:慈恩寺建有戲場。唐代的戲場內演魚龍、百戲、傀儡、俳優、歌舞、雜技等各種節目,常常吸引很多人,而且由於慈恩寺的威望而水平不低,連皇室成員都很癡迷。這些戲場既豐富了唐人的生活,也促進了文化藝術的傳播和交流。

  六、慈恩寺與唐人生活

  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看,慈恩寺與唐人的生活有著密切的關係,這在許多方麵都有表現。

  唐代289年間,數以萬計的佛教徒曾在慈恩寺居住過。現實生活的失落感使很多人到宗教世界尋找心靈的寄托,觀世音、彌勒佛等佛教救世主和“輪回說”、“善惡報應”等佛教理論為民眾提供了精神慰藉,禮佛成為皇室士庶共同的活動。《宋高僧傳》中記載了眾多高僧在慈恩寺的事跡,如高僧義忠在慈恩寺闡釋教義,還著有《成唯識論纂要》、《成唯識論鈔》等多部書。“千裏歸心者,不可勝算矣”。唐德宗十九年,僧寂默“往慈恩寺請行翻譯事,乃將法師梵本,出《守護國界主陀羅尼經》十卷,又進《六塵獻圖》,帝悅,檀施極多。元和元年六月十九日,卒於慈恩寺。”

  除吸引佛教徒以外,慈恩寺對上流社會、達官新貴的生活也往往產生一定的影響。在這方麵,影響最大的莫過於雁塔題名了。唐代科舉考試以明經、進士兩科最重要。當時明經錄取率為十分之一二,進士則為百分之一二,考進士的艱難增添了考中者的喜悅心情。據《南部新書》說:“韋肇初及第,偶於慈恩寺塔下題名,後世慕效之,遂成故事。”《劉賓客嘉話錄》則說:“慈恩題名,起自張莒,本於寺中閑遊,而題其同年,人以為故事。”管此舉始於何人,自唐高宗神龍之後,雁塔題名成為慣例。考中進士的人集中到慈恩寺題名,先推選擅長書法的人把考中者的姓名、籍貫和及第時間用墨筆題在牆壁上,他日若有人做到卿相,還要將姓名改成朱筆書寫。白居易27歲考中進士,同時及第有17人,他最年輕,所以得意吟道:“慈恩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柳宗元與劉禹錫及第也曾題名於此。唐昭宗時進士徐夤《曲江呈諸同年》詩雲:“金榜連名升碧落,紫花封敕出瓊宮。……好是慈恩題了望,白雲飛盡塔連空。”這些詩句都說明當時人們對雁塔題名的重視。徐夤《塔院小屋四壁皆是卿相題名成四韻》中雲:“雁塔攙空映九衢,每看華宇每踟躕。題名盡是台衡跡,滿壁堪為宰輔圖。”詩中反映了作者的羨慕之情,從中得知塔院這間小屋也是唐人題名之處。後來的雁塔題名並不限於新考中的進士,題名也並非都在塔上。

  唐代雁塔題名的規模雖不大,但對追求名望的士大夫、文人的影響卻是深遠的。這種現象後人沿襲成風,詩人逸士亦皆效仿,至清代風氣未改。現在,慈恩寺還保存了不少題名的碑石。

  當然,慈恩寺與普通人的生活也有關。如唐朝人悉愛牡丹,慈恩寺的牡丹以“早、奇、多”聞名,賞花者絡繹不絕。每到花開時節,慈恩寺一帶擠滿了賞花的人群,所以,以牡丹為題的詩作也很多。白居易的“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將唐人愛花之情描寫得淋漓盡致。唐權德輿則細致描述了慈恩寺的牡丹:“豔蕊仙房次第開,含煙洗露照蒼苔。龐眉倚仗禪僧起,輕翅縈枝舞蝶來。獨坐南台時共美,閑行古刹情何已!花開一曲奏陽春,應為芬芳比君子。”唐裴贎曾題詩一首於佛殿東頰唇壁上,詩雲:“長安豪貴惜春殘,爭賞先開紫牡丹。別有玉杯承露冷,無人起就月中看。”太和年間,文宗路過該寺見到這首詩,久久吟玩,並令宮嬪誦念。傍晚時,六宮已傳遍。唐武宗會昌年間,有朝土數人觀賞慈恩寺東廊院的牡丹,慨歎世上有淺白、深紫的牡丹,卻從未見過深紅色的牡丹。有位老僧聽見後說:“怎麽沒有?隻是你們未見而已。”經眾人央求和保證保密,再經一夜等待,老僧才引他們入一小堂深院。院內有殷紅牡丹一叢,婆娑數百朵,朝露猶存,眾人紛紛感歎讚賞,直至日暮方才不舍而去。後來,有幾個少年邀請老僧到曲江賞花,暗地裏則派人進院掘花並裝走。等老僧得知情況後,坐中少年才徐徐對老僧說:“想看你的名花,又怕事先告訴你不舍,留下黃金三十兩,蜀茶二斤,做為補償。”看來,唐朝人對牡丹有著特殊的嗜好,有時一擲重金也毫不吝惜。因此白居易慨歎:“貴賤無常價,酬值看花數。灼灼百朵紅,戔戔五束素。……家家習為俗,人人迷不悟。……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

  通過以上論述,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慈恩寺不僅是一座重要的佛教寺院,而且是一座文化寶庫,蘊含著豐富的唐代文化。經過千百年的風雨滄桑,慈恩寺雖然已經失去了昔日的風采,但通過大雁塔和慈恩寺中保存的唐代文物,我們仍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聯想到慈恩寺在唐代的盛況,可以更好地理解博大精深的唐文化。

  七、國際關係

  中國高僧留學印度,回國廣譯佛典貢獻最大,在千餘年前最為國際所推崇的有三巨人,即晉時的法顯,唐代的玄奘和義淨。法顯遊印往返十五年,所著有《海國誌》亦名《遊天竺記》;玄獎遊印往返十七年,著有《大唐西域記》;義淨遊印往返二十五年,著有《南海寄歸》、《內法傳求法》、《高僧傳》。這幾種名著早為歐西各國所翻譯,且為世人所重視,而玄奘三藏尤為印度及各國所特別尊敬。奘師在印度學府那爛陀寺戒賢論師處學習經論五年以上,又遍遊五印參訪大德,將回國時,戒日王為設無遮大會於曲女城,奘師依照因明三支即佛教邏輯立真唯譯量懸於大門經十八日,印度大小乘師,無人能更易一字。因此在會萬眾,尊稱奘師為“大乘天”。當時戒日王堅請奘師乘大象巡繞會場一周,以誌光榮。奘師回國後,畢生精力貢獻於翻譯佛典,對於中印文化交流的成就可稱第一。

  日本僧人道昭、智通、智達等先後來中國留學,親受法相宗於玄奘,於高宗調露元年(679)回國宏揚此宗。其後日僧元訪遊學於玄奘的法孫智周。現據最近1955年閂本《宗教年鑒》記載,日本法相宗現有四個宗派,有86個寺院,有一個學院,信徒有12萬多人。故知日本相宗,亦是玄奘的餘光。歐陽大德曾為奘師作讚有雲:“悠悠南行,五十三德,孑影西征,百二八國,弘始前驂(指法顯),開曆後翼(指義淨),竺梵支文,斯軌斯式……”,觀此可知奘師的偉大。最近中國佛教代表團達賴、班禪兩大師訪印,以玄奘頂骨舍利禮贈印度,由印度總理尼赫魯舉行受禮大會,同時參禮奘師當年留學的那爛陀寺故址,中國代表還贈予30萬元,以作協助在那爛陀寺故址建設玄奘紀念館的經費,這更可加強中印兩國友好關係和文化交流。將來印度那爛陀寺紀念館與中國慈恩寺紀念館兩地遙相輝映,有如恒河與黃河萬古長流。

  八、現狀

  解放後不久,西安市政府為了保護佛教勝跡,於1963年以來,兩次重修大雁塔,改進塔內盤梯,擴建塔下四周,全部地平用大磚砌起,塔內油漆一新,莊嚴整潔,為從前所未有,並將殿宇一致修葺。茲將寺內現狀列舉如下:

  1.寺址:寺周圍牆略成方形,北部與太平堡相連,中隔短牆,現已開通。相傳此堡亦是寺中舊址,清同治兵亂後,殿宇全毀,鄉人逃歸,自由在該處造房,因已太平,故名太平堡。當日建塔既稱“改就西院”,今塔在大院後,可知今日全寺當係當時西院地區。計寺內現共占地30餘畝,圍牆東西約50丈,南北亦約50丈,除殿宇塔碑等所占外,宇內可種植的地約有十餘畝。

  2.殿宇:山門三間南向,中間橫額石刻“大慈思寺”四字,門內金罡殿三間,現無像,中間改為門道,左右兩間,各置一室;向內有鍾鼓樓各一間,東西相對,中有彌勒殿三間,現無像,為文化館展覽室,室北東觀音殿三間無像,現文化館設為玄奘紀念室,西地藏殿三間無像,現文化館設為陳列室。室北碑石叢立,皆明清舉人題名和重修寺宇的碑碣。再北為一大院落,大雄殿五間,殿東邊寮房六間,現為文化館宿舍;寺廚房五間,飯堂三間,殿西邊,禪堂五間,現為文化館閱覽室;客堂四間,上為方丈室五間,後知客室三間,又一小院北三間、西兩間,現為文化館宿舍和辦公室。另外寺內有磨房三間,柴房三間,庫房一間,雁塔茶社四間,廁所二處,各二間,共計殿宇房屋七十間。

  3.經像:寺塔中下層有石佛像在玻璃龕內,最上層有一立佛石像,無藏經,大殿有三佛像及十八羅漢像,各殿所供佛菩薩像與他寺略同,大殿前東西廂房陳列玄奘三藏有關各圖像及紀念品,法器鍾板等略具。

  4.雁塔:重修後,益顯巍峨宏壯,塔內盤梯寬平易登。塔的第一層高一丈二尺,二層三丈二尺,三層三丈四尺,四層二丈四尺,五層二丈一尺,六層二丈,七層一丈六尺,最近實測由地平至塔頂共高六十四公尺即十九丈餘。塔的全部建築工程,磨磚對縫,堅固異常,千餘年來略無傾斜,古代勞動人民的高度藝術創作,值得後人尊敬。塔下四麵均有弓形洞門,門桄用青石鑲成,縷刻陰菩薩像及蔓草花紋,皆優美精妙,尤以西門聽刻佛說法圖像,為全國藝術界所一致讚揚。

  5.碑碣:塔下南門東西有“大唐三藏聖教序碑”和“三藏聖教序記碑”二座,皆唐代故物,均褚遂良所書,褚書拓片為全國所欣賞。殿前有“重修慈恩寺碑”五座。東邊有本寺和尚小塔六座,就中多係曹洞宗派,大雄殿迤南題名碑近百座,明末時五六座,餘均清代鄉試題名碑,客廳前有功行碑一座。

  6.僧眾組織:現有僧八人,仍照佛教優良傳統有主持、當家、知客等職名和職務。主持寬宗,現在北京中國佛教協會所主辦的佛學院進修,由通玄代理。

  7.生活情況:寺中僧眾去年已與臥龍、興善、木塔寺共四寺,各以寺有田產合組高級農業合作社,一年以來生活較前已有改善。

  8.重修紀略:近年來市人民政府大力修繕,寺內各房均已重修。寺內設有人民文化館並陳列六朝造像及碑碣等文物,凡由寺址所發現的古物,一一陳列,另有玄奘三藏紀念陳列室,均用以供給遊人觀覽。

  最後再述兩偈以作總結:

  中國慈恩寺,印度那爛陀,

  鍾聲遙相應,文化早融和。

  唐僧取經事,佳話遍娑婆。

  悠悠千餘載,異地用謳歌。

  附:莊嚴寺——木塔寺

  一、位置沿革

  大莊嚴寺,一名木塔寺,在西安市西南方,距離市區約十華裏,在甘家寨以南、木塔寨以北,占地麵積圍牆以內約五十畝。隋唐時在京城的西南隅“永陽坊”,創建於隋仁壽三年(公元603年)。隋初置宇文氏別館於此,隋文帝為獻後立為“禪定壽”。宇文愷以來,城的西麵有昆明池,地勢微下,因奏請在寺內建木塔浮圖一座,崇高320尺,周圍120步,大業七年(611年)始完成。唐武德元年(618年),改稱為“莊嚴寺”。但是,當時地方人民因為建有崇高的木塔,就稱為“木塔寺”,連寺所在以南的地名,也隨著稱為木塔寨。

  這寺在隋唐兩代,都很興盛。《長安誌說》:“天下迦藍之盛,莫與為比”。《陝西通誌》載:殷令名題額,南門外壁,白蕃神尹琳畫,中門東西壁盧棱迦畫;兩壁甚大。佛內藏有佛牙,象國沙門法獻,從烏踵國取以歸,豫章王日束自揚州持入京,文帝令置此寺。玄奘法師曾小住過莊嚴寺。現寺內古大雄殿地址前,倒栽槐二株,相傳為玄奘法師手植。

  二、古跡文物

  佛殿僧寮,現有窯洞三麵,前麵有東西廈房各三間,正洞中供有西方三聖像三尊,高約七尺。碑記文物現存有清代重修碑大小七塊:清康熙三十八年七月重建莊嚴玄寺田免役記;清康熙三十八年九月魏公功德碑;清康熙四十八年重修木塔寺後閣碑記;清康熙五十五年,重興莊嚴寺碑記;清康熙歲次已酉三月重修莊嚴寺碑記;清嘉慶十三年重修莊嚴寺後閣記;清光緒十八年常住清規碑(此碑嵌在窯洞牆上)。

  三、現在狀況

  千餘年來,劫塵浩蕩,滄海桑田,幾經變遷,尤其是清朝同治年間,陝西幹戈擾攘,焚毀破壞。今日寺內,除殘存的佛閣痕跡外,木塔早已頹廢,全部殿宇建築、昔日富麗輝煌俱已化為瓦礫,原有三個窯洞,僅係古代遺物,現在舊法堂原址上由西安市建設局苗圃新建安架房五間,向東建新房三間,再向東邊,義新建高樓五間,火房一間。目前僧眾組織,有主持常清和尚,監院願西等,常住三人,俱已參加佛教農業生產合作社,生活均相對提高。

  “編者按”康寄遙是陝西著名居士,在陝西省佛教界有著深遠影響,此稿是其上世紀六十年代所著“三親”史料,其文中未涉及的部分也未加增補,以保持原作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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