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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出現,頓時將唐軍這邊的目光完全吸引去了。
隻見那人騎著一匹青驄馬,馬匹飾以白玉黃金,銀鈴鸞佩,一路踏馬前行,金玉相碰,錚錚做聲,鈴聲清脆,鸞佩奪目。
“嘖嘖,此馬乃是隋帝所乘青驄寶馬。大業年間,我在馬廄見過一次,其馬腿修長,腳蹄寬大,極擅奔跑,乃是一匹神駒啊!可惜可惜,如今為這人所得,實在是明珠蒙塵啦!”李世民一眼便認出了這匹寶馬的來曆,言辭之間,對於不能擁有此馬頗為遺憾。
要知道李世民原本有一匹寶馬名為“颯露紫”,不過在進攻洛陽時,與王世充部大戰青城宮,那匹“颯露紫”也死於流矢之中。至此之後,李世民便一直騎的是軍中駿馬。如今見到此等寶馬,心動不已。
張允文看著那在兩軍陣前來回跑動,炫耀寶馬的白癡,暗暗撇撇嘴。這家夥是不是腦袋被驢給踢了,明知兩軍陣前有如此多的武將,還敢騎馬前來炫耀,真是活膩了。
果然,隻聽尉遲恭道:“秦王殿下,末將請求出戰,將寶馬取回獻於殿下!”
李世民看看夏陣,隻見人馬憧憧,數千騎兵列於陣前,當下道:“敬德不要去了,本王怎能因為一匹馬而失去一名猛將?”
尉遲恭搖搖頭,道:“秦王不必擔心,敬德去去就來!”
接著又向自己陣中大呼道:“高甑生、梁建方隨我出陣!”目光一轉,看到旁邊的張允文,又道,“允文,你也隨我前去,在實戰中看看長槊的用法!”
“好嘞!”張允文興奮的翻身上馬,從一士卒手中奪過長槊,打馬飛奔,跟著尉遲恭三人衝出唐陣。
馬蹄飛快,張允文似乎感到大地一陣陣顫抖,而自己的心跳也是極快!這種正麵衝陣的刺激感覺,是在黑夜中偷偷幹掉對方所不具備的。
那騎寶馬的人見四騎從唐陣中衝出,來勢洶洶,直奔自己,頓時一慌,掉轉馬頭欲往本陣衝去。
然而尉遲恭四人胯下之馬,雖非寶馬,卻是軍中健馬,極擅衝鋒,去勢極快,片刻間便追上那人的青驄寶馬。
竇建德揮舞長槊大喝一聲:“殺!”
隻見長槊勢如閃電,形如毒龍,直直往那人背上刺去。
那人肝膽欲裂,瘋狂抽擊馬臀,想要逃出長槊的攻擊範圍,盡快衝回本陣。
然而尉遲恭的長槊豈是這般容易躲過,隻見槊尖堪堪擦過那人背部鐵甲,竟在鐵甲上留下一道深痕。
受那槊尖傳來的力道的影響,那人身體頓時往前麵一撲,緊夾馬腹的雙腿倏然鬆開,一下子墜落馬下。
寶馬見主人跌下馬來,也慢慢停下來,回身走到那人麵前。
尉遲恭一揮馬槊,望著夏陣,目光冷峻。
夏陣之中,竟無一人出陣與戰。
此刻,張允文望著尉遲恭的身影充滿了無比的敬佩。一槊製敵,這是何等的威猛!一時間,張允文隻覺得尉遲恭的黑臉膛好看無比。
尉遲恭獨對夏陣,另兩人一人彎腰一把便將地上的那人提上馬來,另一人則牽過青驄寶馬的韁繩,當先往本陣中走去。
轉過馬頭,與張允文一道,奔馳回陣。
在他們身後,十萬夏軍看著尉遲恭飛奔而去的身影,竟然無一人追擊。
從容回到陣中,李世民拍馬上前迎道:“敬德真乃我虎賁士也!”
說完,李世民看那被擒之人,“嗬嗬”一笑道:“原是是王琬王公子!難怪有隋帝廄馬。”
原來這王琬乃是王世充侄子。王世充廢隋帝楊侗,自立為王,那楊侗的一幹物具悉數落於王氏之手。而這王琬,便是王世充派出來向竇建德求援的使者之一。
李世民撫摸著這匹青驄寶馬,眉眼之間,滿是喜悅。
夏軍見唐軍沒有動靜,也沒有采取相應動作,隻是列陣排於汜水東岸。
雙方對峙,漸漸日頭偏正,降到正午。
李世民在帥帳之中來回行走,不時問道身邊將領:“河北馬匹可曾運到?”
見諸將搖搖頭,李世民走出大帳,登高望向夏陣。
此時日當正午,頭頂有烈日炙烤,加之夏軍士卒尚未用餐,饑渴難耐,全都散亂的坐在地上休息,毫無半點陣可言。更有不少士兵出營,到河邊飲馬洗澡。看士卒的動作,想要回營又不敢回營。
李世民心頭暗道:竇建德治國寬厚固然不錯,但治軍過寬,紀律鬆弛,實在大錯特錯。
“宇文士及何在?”李世民喝道。
宇文士及排眾而出:“末將在!”
“令你帶本部三百兵馬,經建德陣西,馳而南上。”說完,又告誡道,“如果夏軍未有出動之象,你最好引兵而還;若是夏軍出動,則引兵東出!”
“喏!”宇文士及領將令而去。
隻見唐軍三百騎士奔馳出陣,踏過汜水,直往夏軍陣營而去。
眼看離夏軍還有三十餘丈,唐軍倏然掉轉馬頭,直往南去。
那夏軍早已難耐,見唐軍騎兵出動,而且就在自家陣前晃了一遭,哪有能不追擊之理,於是千餘夏軍騎兵脫離本陣,往南追向那宇文士及的三百騎兵。
李世民眼看夏軍陣型動搖,正要下令全軍出動,卻聽見有人大聲道:“我們的戰馬來了!”
一看北方地平線上,千餘匹駿馬浩浩蕩蕩,勢若大江之水,疾馳而來。
“好!聽我將令,沒馬的將士前去乘馬,與我全軍出擊!”
說完,當先領著自己的玄甲隊,在程咬金、秦瓊、尉遲恭、翟長孫左右掩護下,當先縱馬踏過汜水,往夏軍陣營衝去。
李世民領軍作戰,總是身先士卒。其帳下玄甲隊,乃是拔軍中精銳而成的精騎。每至大戰,他總是親自率領玄甲隊,在幾名悍將的掩護下,迎頭殺入敵陣,銳不可當,通常能一直殺到敵人的隊尾,貫通到底,再殺回來,反複衝擊,直到敵人陣形大亂,喪失鬥誌,大部隊同時掩殺過去。
此種戰法幾乎戰無不勝,謂之為“鑿穿”。諸將之中,李道宗受此戰法影響最大。
自李世民領著玄甲隊出發,餘下士卒也在將領的帶領下分成八路,渡過汜水,殺入夏軍營陣。
其時,竇建德正召集帳下諸將,商議如何擊潰唐軍,攻取虎牢。忽然聽到殺聲陣陣,一名傳令兵慌忙進來報告:“報大王,唐軍已攻入我軍營陣,正往大帳殺來!”
聞得此言,那些個朝臣文官竟然齊齊往竇建德的方向擠來,似乎竇建德可以給他們帶來護佑。
“讓騎兵頂上去,把唐軍拖住!”竇建德下令道。
“各位臣工,隨本王後撤!”說完,帶著群臣往後撤退。
然而,這些撤退的群臣堵住了湧上來的騎兵的道路,人流混雜,一時間難以行動。
無奈,竇建德又隻好先讓群臣回到大營,等騎兵過後,再行撤退。
一來一去間耗費了不少時間。
進退之間,唐軍已至。
頓時一通好殺。
這三千鐵騎踏入夏營,就好像幾隻野牛闖進菜園子一般,也不管是冬瓜南瓜蘿卜白菜,統統踩得稀爛。所謂兵敗如山倒,二十餘裏的大營,第一道防線被突破以後,後麵的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見前軍潮水一般的逃命,殺聲震天,想是敗了,也跟著轉身開跑。有些跟竇建德征戰多年的老兵,經驗豐富,還想著列陣堅守。然而此刻,卻聽見一人大聲喊道:“兄弟們,隨我反了大夏!”接著,隻見數萬的徐元朗舊部竟然掉轉刀口,往夏軍這邊殺來。
而同時降降的孟海公,卻帶著自己的一萬多士卒倉皇向後逃去,一邊跑還一邊大叫:“他媽的徐元朗,你想害死老子不成!”
這萬餘人一退,整個夏軍大營便如黃河決堤,一潰千裏,夏軍兵馬自相踐踏,死傷不計其數。
竇建德見狀,引殘餘騎兵步卒至東坡,陣型未曾列好,李世民便已殺至,又將這些士卒騎兵從陣頭殺到陣尾,所向披靡。就連竇建德也在亂軍之中中了一槊。
淮陽王李道玄挺身殺敵,身陷陣中,亂矢之下,胯下坐騎受傷。李世民見狀,又領騎兵衝回敵陣,殺到李道玄身邊,將一匹從馬讓給他,帶著李道玄破陣而出。
殺出之後,連同史大柰、程知節、秦叔寶、宇文歆等人攜帶唐軍旗幟來到夏軍陣後,豎起大橐。那些原本還在抵抗的的夏軍,見後方旗幟更易,頓時失了抵抗之心,逃的逃,降的降,竟被唐軍追殺三十餘裏。
隻見無數的夏軍逃兵四麵八方的亂跑,想要避過唐軍鐵騎的追殺,反而漸漸被唐軍連同徐元朗部分割開來,出現了幾人圍殺幾十人的情景。
張允文騎在馬上,帶著偵察營的一眾士卒跟在李世民的玄甲隊之後,一路上也是殺人如切菜砍瓜。他雖不會馬上作戰方法,卻知道依靠手中長槊刺擊,也到殺了不少的夏軍士卒。
眼看衝過夏軍大營,張允文豁然看見一名身著金甲的人正爬上一匹駿馬,往北馳去。
“走,這邊!”想也不想,招呼了幾名士卒便跟在那金甲人馬後。
一路疾奔,隻見那人忽東忽西,極力想要擺脫身後的張允文等人。
然而張允文豈是那般好擺脫的,他和士卒始終盯著他,一直追到汜水與黃河的交匯之處——牛口渚。
隻見眼前茫茫大水,那人想要掉轉馬頭往東奔去,去見張允文等人已然追到,擺開陣勢,合圍自己。忽然想起以前軍中流傳的歌謠“豆入牛口,勢不得久”,心理登時絕望。
正猶豫間,張允文等人已然到來,眼看一名士卒就要提槊刺下,那金甲人慌忙喊道:“莫殺我,我是夏王。如若相救,富貴與共。”
張允文聞言,頓時“哈哈”狂笑,他不管竇建德的言語,而是指著竇建德,問道身旁士卒:“你可知這是何人?”
那士卒恭敬回禮道:“稟將軍,此人乃是夏王!恭喜將軍了!”
張允文止住笑意,看著竇建德:“不,他不是竇建德,他是你我的進身之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