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啥?伊薇遊目四顧,方覺察到這屋子原是個書房,偌大一個書房被打理得頗為整潔,隻是如今被左龍淵這麽一腔怒火殃及,書案上便亂成了一片,伊薇低頭,一個個鮮紅的名字赫然在列,雖然自己一個都不認識,但是名字前那些職位,伊薇看得懂,比如太史、太傅、將軍、洗馬……一排排羅列整齊,名字後麵是生卒年月,細細看去便可發現這一頁上的人,年歲都不超過四十,其中最醒目的一位尚書,不過活了短短十八,自然,伊薇不用詢問他們是因何而死,因為後麵都記錄了他們的生平事跡,幾歲出仕,幾歲升貶,然後是幾歲在何時何地被殺……殺!伊薇赫然一怔,抬頭望向身後的左龍淵:“這是什麽?”
左龍淵低哼一聲,敘述的口吻不無譏嘲:“四年前大哥駕崩,朝中內亂長達一年,後來在我與黎氏一族的協助下,黎媚扶植太子左龍軒繼位,你以為之後的幾年,朝中就安定和諧了嗎?”
伊薇默然,手中書卷一張張翻過,又是一排排鮮紅的名字,均已死去……
卻聽左龍淵緩緩續道:“孤兒寡母高坐龍椅,日日風聲鶴唳,朝中覬覦之臣暗藏,忤逆之聲不斷,如果不采取些措施,之後的統治,必然遭受壓迫欺淩,所以至今為止,朝中凡有絲毫不順聖意,都被永緘其口,殺一儆百早已不夠,多少大臣因一句失言甚至進諫枉死,昨日榮升高位,今日便頭懸皇城,那是幼皇剛剛登基的那兩年裏,天天都在發生的事……”
“這樣殘暴的統治,難道三年了都沒有人反嗎?”伊薇覺得,既然存心要排擠他們孤兒寡母的人多了去,為什麽黎媚還能穩坐太後之位,懷疑的目光不由望向左龍淵:是不是這廝手握兵權,護著他的女人和侄兒?
左龍淵自然看得出伊薇眼底的意思,冷笑一聲,慍怒中添了些無奈:“你以為如今的天下,還姓左嗎?”
伊薇赫然一震:“不姓左,難道還姓了右?”
左龍淵失笑,怨憤中苦澀愈深,緩緩道出兩個字:“姓黎。”
兩個字,一片江山。
伊薇惶惶然坐在太師椅上,心跳忽然加快到難以自控,手指微顫地翻閱著書卷,翻倒最後,紅色的字體中偶有黑色人名,隻有生年沒有卒年,曾均擔任過當朝官職,然而生平事跡的最後卻赫然斷裂,仿若這群人憑空消失了一般。
“朝內不服幼皇統治、太後幹涉政事的,大有人在,然而這幾年裏,反扛的聲音卻越來越弱,因為誰也不曾料到,黎氏的力量如此強大,他若要忤逆的人閉嘴,就必然做到最絕。”左龍淵站在伊薇身後,聲音沉緩而自嘲,“當年是我親自請黎氏一族出山,協助黎媚穩固新皇統治,卻不曾料到給朝中新老忠臣帶來了滅頂之災。這些赤色的名字,是被黎氏親手結束的,無論忠奸,死已死,無可挽回;而這些墨色的名字,則是我暗中救下的……”
伊薇身子一顫,仰頭喃喃問道:“就像救下慕容甄和韓水歆一樣嘛?”
左龍淵俯睨她如水靈動的眸子,微笑,那抹笑裏終於褪去了怒意,含著寵溺和不忍:“所以你該知道,在你偶爾可以放肆地與左龍軒嬉戲玩笑之時,一旦放肆過了頭,他的一怒,便是黎氏的一刀。”
“那麽……黎窮雁……”伊薇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眼瞼微顫,似有些愧於左龍淵,左龍淵捕獲她表情的每一絲微妙變化,彼時卻波瀾不驚地道了句:“我與窮雁,若不是親如兄弟,便是最大的敵人。”
進一步,是兵刃,退一步,亦是兵刃。
伊薇的思緒在一瞬間瀕臨空白,緩緩回過神來後,側身試圖拉住左龍淵放在太師椅靠背上的手,她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候突然莫名地貪戀左龍淵的安撫,然而左龍淵卻在前一刻離開了書案,緩步走向書房門口,口中沉聲交代:“罰你在此麵壁,不是為了你踢左龍軒的那一腳,而是你不懂本王的苦心。”言畢已然到了門口,正欲拉開門扉,伊薇突然起身,喚了聲:“左龍淵!”
覆在門拴上的手一頓,左龍淵沒有回頭,伊薇卻已經離開太師椅疾步走了近來,兩隻爪子糾結在左龍淵的手臂上,試圖板過他的身子,左龍淵順意回身,麵對一臉憋屈的她,深邃的眸子裏緩緩淌出不經意的憐惜。
嗬,原來這廝,是知道什麽叫“憐香惜玉”的。
“黎媚為我娶妃,又殺之,兩個目的:一是警告王妃的家族勢力,她黎氏一族可以捧之榮升,亦可以滅之無形;二是警告我,手握兵權,不該動的時候,還是不能動。”左龍淵表情平靜地說出這番話,在伊薇聽來,卻是糾結了千百般的懊悔和自責,還有一股……伊薇道不明說不清的……狠戾!是的,左龍淵本該無奈頹然的,然而伊薇抬眼之際,赫然捕捉到他眼底那抹力挽狂瀾般的偉岸和英豪,伊薇張了張嘴,喃喃問了句:“你會保護我的是不是?”
左龍淵笑,不答。
“不管怎麽樣,黎氏和你,我站在你這一邊。”伊薇巴巴貼近他的身體,低語道,這種變相表白,伊薇這份薄麵,還是有三分羞赧的。
左龍淵笑意更深,調侃道:“不是才決定要休書於我的嗎?”
伊薇亦笑,笑裏含著嬌嗔,回頭望了眼滿滿書案的卷子,柔聲怨念道:“你把這麽重要的信息給我看,如果不想滅我口,就得拚了全力保護我,要不然我哪天被黎媚一頓嚴刑拷打,就出賣了你也說不定。”伊薇知道,這間書房,不是任何人都能進的,那些書卷,更不是任何人都能看的。
左龍淵定定看著她,心裏掠過千思萬緒,臉上卻猶自波瀾不驚,最後斂去笑意,肅然道:“隻準看我給你的書卷,若是膽敢偷看其他的,我定不饒你。”說完返身開門出去,再不回頭,也利落地反鎖了門。
伊薇站在被左龍淵砰然反鎖的門後麵,心底莫名樂開了花,他最後一句話雖然是警告,自己可是聽出了三分寵溺呢!於是屁顛屁顛地顛回到太師椅上,兩隻腳丫子放肆地晃動著,兩隻小爪子不安分地翻閱著,眼神卻遊移到了一旁的書架上,不能看嗎?偷偷看一眼,應該沒事吧,這樣想著,爪子已然伸向了書架……
“王妃,請順從王爺之意。”突然,書房內傳出一個畢恭畢敬的男音。
“阿雲?阿雲……是你嗎?”伊薇詫然之下驚喜回頭,雲無痕赫然站在書房角落,一身紫袍、手持銀劍,眉目含星、宛如初見。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伊薇笑著奔過去,歡欣雀躍的身影映在雲無痕褐色的眸子裏,綻開如花:“無痕一直在這裏。”
“啊?”伊薇一怔,“這麽說,我和你家王爺在這裏幹嘛幹嘛的,你都看見了?”
“是。”雲無痕恭敬回答,表情坦蕩。
伊薇卻陡然驚出一身冷汗,好在剛才自己企圖牽扯左龍淵的爪子未遂,也好在沒有巴巴地撲向左龍淵索求擁抱,要不然這臉就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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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這一頭伊薇在雲無痕麵前想入非非,那一頭將將走出書房不遠的左龍淵,卻在曲廊內遇上了黎窮雁。
“阿左。”
“窮雁。”
“我從龍牙穀帶來了新曬的普洱。”
“那就去園中小坐一番,很久沒有一邊喝你泡的茶,一邊聽你吹簫了。”
“好……”
平淡卻不失親近的對話中,兩人已然比肩步向花園,左龍淵不是沒有看到,曲廊內遇見的那一刻,黎窮雁的目光,正望向伊薇所在的書房;黎窮雁也不是沒有感覺到,左龍淵邁出書房後的眼裏,透著一絲難得的淡淡悅色。
兩個人,都太了解對方,有些話,卻未曾挑明,也無需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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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薇將整個人蜷縮在太師椅裏,手裏翻來覆去那卷名單,越看越是揪心,便不想再為此糾結,扭頭望向雲無痕,他此刻正麵對窗戶,本該是觀賞窗外園中之景,可惜窗卻關著,雲無痕這副模樣頗像被罰麵壁的人是他一般,雖然他隻是不想緊盯著伊薇害她不適,伊薇卻趁機偷笑了一番他的一本正經後,爪子再度不安分起來。
身旁的架子上,最角落一隻長約一尺的墨錦盒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純色金絲纏繞出紛繁奔放的圖案,聚集在玄色盒蓋上,赫然綻放出大朵大朵的火焰鳶尾,瓣如翩翩蝶飛鳳舞,散出不可一世的絢爛,那是伊薇喜歡卻不敢愛的花,於是這隻堆放在諸多書籍中的墨錦盒子在她看來,便愈發顯得神秘了。
悄然起身,將將準備去打開那沒有加鎖的盒蓋,身後卻忽然傳來雲無痕微含奉勸的話語:“那裏頭放著王爺很珍愛的東西,無痕也不曾看過。”
【弦悠江湖告急令】:
江湖告急江湖告急~~如今王爺和黎子的支持者已經形成兩大陣營,弦悠在中間夾得緊,不得不征集廣大人民群眾的意見,因為弦悠準備鋪展床戲,希望伊薇花落誰家的,留言告訴我~~別到時候傍著弦悠哭,說不帶這樣玩的啊~~17 k正版,乖乖們切勿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