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薇知道自己身體並無大礙,隻是普通的胃痛,在二十一世紀忙碌生活飲食紊亂的時候也曾有過,隻是這次痛得劇烈些罷了,如今那神色滄桑的老太醫在看了又看後下了“王妃饑飽無度、肝氣傷胃”的英明論斷,讓稍稍緩和過來的伊薇狠狠瞪看黎窮雁,表示萬分的怨恨和委屈。
黎窮雁見伊薇都有力氣怒視了,便飄飄然輕笑一聲,似是大鬆了口氣:“我當是害喜了呢。”
伊薇汗顏,唏噓道:“放你一千個心吧,你家阿左尚未同我圓房呢。”
“你說什麽?”由於伊薇開小了音量,黎窮雁依稀聽到“圓房”二字,眼裏露出不懷好意的嘲笑,“阿左不願同你圓房?”
“你才不願呢!”伊薇又怒,順著他的話脫口而出。
“我願意。”黎窮雁卻陰陽怪氣地詭笑道,隻要伊薇又精神奕奕了,他便故態複萌百般惡毒了。
伊薇再度氣結,一張小臉漲得通紅,眼裏淚汪汪的。
“六王妃莫要再動怒了,還是要及時去喝些清粥稍作調理的,老臣列張清單,諸如綠豆、菊花等性寒生冷的食物這段時日內切要忌口。”老太醫看著麵前二人如孩童般慪氣嬉鬧,委實無奈地開口奉勸道。
“好,勞煩薛太醫盡量多開些忌食的東西,因阿左要我照料她,唯恐她嘴刁難服侍,若是每天三碗清粥便能搞定最好。”黎窮雁承接了太醫的囑咐,過分配合地提出了過分的要求。
伊薇的小宇宙遊走在憤怒邊緣,恐怕連肺也要跟著痛了,正欲發作,被黎窮雁一把摟進懷裏,就像抱孩子般抱著讓她坐在自己膝蓋上,大手覆在她的胸口下,手腳不正經、表情卻萬分正經地問太醫道:“不知還有沒有捏拿搓揉的方法可以緩解這疼痛的?我方才見她痛得死去活來,唯恐再劇烈些就要一命嗚呼了。”
“你丫才一命嗚呼呢!”伊薇氣得不輕,忍著胃痛還要使勁掙紮,在太醫麵前,他這位國舅公然調戲六王妃倒是一點也不避嫌。
“是有一套疏肝理氣的方法,通過按揉背腰,推揉腹部來緩解胃脘痛。”黎窮雁犯神經也便罷了,薛太醫的腦袋竟然也不好使,生生看不明白這狀況,要教給黎流氓一套流氓招法,伊薇汗顏地不得了,小心髒撲騰撲騰表示膽寒,卻被按住自己胸口下的黎窮雁感覺到,故作怔然地問道:“薇薇,你緊張什麽?”一邊說一邊還慢慢將手往上移,眼看就要碰到某些不該碰的地方,伊薇倒抽一口氣嚎叫起來:“黎窮雁!”
“嗯,我在。”手是停住了,然而懷抱還是絲毫不鬆,表情更是鬼魅得邪乎其邪,偏偏這樣無賴的人竟然還是一國之舅,伊薇覺得命運不公到無藥可救。
薛太醫本來還準備大談其談一番所謂的推拿揉捏之法,然在看到六王妃幾乎要吞人的表情後,終於諾諾地道了聲:“那老臣先行列單子去了。”便識時務得退走了。
“你給我放手!”太醫一走,房間裏便沒了閑人,黎窮雁更是肆無忌憚地將臉蹭著伊薇的腦袋邊作耳鬢廝磨吻頸親昵狀,伊薇急急推開他,又是揮舞拳頭又是蹬腳踢腿的,黎窮雁本無意放手,然而伊薇掙紮得委實起勁,他眉頭一皺後,不得不鬆了懷抱。
伊薇起身後倍覺詫異,黎窮雁似是忽然受到某種力量的反噬而迫使身體遭受蹂躪才鬆開的自己,他的臉色在瞬間泛白,琥珀眸子裏淌過一陣痛苦,眉宇緊擰著叫人看了揪心,然而這一番糾結卻又在一瞬間消失殆盡,待再度抬眼看向伊薇時,又是妖魅的表情和詭異的笑容,照樣狗嘴裏不吐象牙:“是所有抱你的人都遭到抗拒,還是隻針對我?”
“別人沒這膽敢冒犯我!”伊薇站在他麵前,若不是他方才的痛苦神色軟化了自己慍恨的心,這會兒真恨不得一巴掌抽過去,想來他是受過自己一掌的,竟然絲毫不知悔改。
“是沒膽還是沒興趣?”黎窮雁卻壞壞嘲笑道,“想來阿左沒有同你圓房,應該是沒興趣而不是沒膽吧?”
這話問得伊薇的小臉委實紅了一紅,雖然是譏嘲的玩笑話,小心坎兒裏卻驀地一抽?左龍淵對自己沒興趣!這個問題竟然讓伊薇糾葛得有些心酸,顯然他有諸多機會可以完了那嘿咻嘿咻的事,但是除了那一次他碰自己碰到吮破勒傷而停下後,便再也沒有同自己擠過床單,伊薇這位王妃儼然如他身邊某樣擺設般可有可無,這是不是意味著,在王妃這條道路上,伊薇不必狂奔太久了?
黎窮雁移開視線,他不想看見楚伊薇為了這個問題竟然露出失落和惆悵的表情,而就在兩人各自沉默的時候,隔壁屋子裏忽然傳來兩個宮女的對話聲。
太醫館的隔間均用較為厚實的寬大屏風隔開,所以隔壁稍稍傳個聲便清晰可聞,而兩位宮女的對話本來也無足輕重,卻偏偏她們對話裏涉及到了較為敏感的字眼,比如“曼瑩公主”,比如“六王爺”,這樣一來,就不得不引起伊薇的注意甚至是洗耳恭聽了:
“都不知道曼瑩公主要住多久,這治療喘症的麻黃、桑白皮的量也拿不準帶多少過去。”
“估計要好一段時間,多準備些總是沒錯的,我看這次太後是真心想要撮合公主和六王爺的。”
“是啊,趁著在宮裏困住六王妃,定要讓曼瑩公主在六王府虜獲六王爺的心!”
“嗬嗬,六王爺可是出了名的鐵石心腸,他的心可不好虜獲呢。”
“那可未必,依我看曼瑩公主的品貌要比那位替嫁的楚莊王妃強上好幾倍,多少王公貴族拜倒在公主的石榴裙下,六王爺年輕氣盛,天天被美人圍繞身邊,怎麽可能無動於衷呢?”
“也對也對……”
“對個頭!”最後一句話是伊薇吼出來的,無奈隔壁兩位交談得正盡興而沒有被打擾到,伊薇自然懶得找這些嚼舌根的丫頭麻煩,因為出主意的人是太後,言而無信背地裏搞手腳的可惡太後,伊薇實在無法咽下這一口氣,也不管黎窮雁什麽反應,撒腿就衝出了太醫館直奔西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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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所住的宮殿稱西殿,伊薇像頭發怒的母獅子般想都不想便衝了進去,然而除了幾名正在打掃的宮女外,別說太後,太妃的影子都不見一個。
黎窮雁跟著她趕過來,攔下了正要質問伊薇來者何人的守衛,對著悵然的伊薇無奈笑問道:“你不會這麽快就忘記了,為了你我設計皇上跌下擂台受傷的事吧?”
伊薇一怔,恍然回頭:“是哦!那皇上住哪裏?”
“金暉殿。”黎窮雁回道。
“帶我過去。”伊薇灑脫地一揮手,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冒死精神,然而她前腳尚未踏出西殿,突然一團白白的東西從殿柱一側撲騰過來,發出尖利的嘶鳴聲,同時緊緊纏住了伊薇的脖子。
由於可憐的脖子兩度受傷,伊薇嚴謹遵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哲學規律,不管三七二十一揪住脖子上那團東西就猛勁撕扯,一邊扯一邊嚎叫,然而那廝的爪子委實厲害,結結實實顫得忒緊,伊薇嚇得手足無措,正以為脖子上的傷痕將要梅開三度之際,黎窮雁的玉簫恰時出手,迅速一點,那團白白的東西就嗚咽一聲,僵直了身子從伊薇身上落了下來。
伊薇退開三步,手忙腳亂地理了理被扯亂的頭發,然後定睛往地上看去,那團白廝竟然是隻貓,長得頗具黎氏的風格,即鬼魅妖冶,媚死人不償命,隻是眼下它僵持著嫵媚的姿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儼然一白瓷雕塑,而伊薇很是幸災樂禍:“被你點穴了?”
“自然。”黎窮雁微笑,笑裏三分貓似的妖魅。
“哈哈,貓的穴位跟人一樣的嗎?”伊薇俯下身去,戳戳白貓僵硬的身子骨,許是用的力狠了些,白貓淒苦地望著自己,低低嗚咽著。
“不一樣,但是媚媚跟我熟,我早就摸透它的身子了。”黎窮雁卻自信滿滿地回道,這話說得忒流氓,哪怕是對一隻貓,何況是一隻母貓。
但是伊薇在意的不是這一點,而是:“這隻貓叫做媚媚?”看來這廝是黎媚養的。
“嗯。”黎窮雁表情詭惡,“和媚媚一個名。”
伊薇汗顏,敢情黎窮雁是循著黎媚的貓而改叫“姐姐”為“媚媚”的吧?這對姐弟委實變態,養的貓也變態,名字取得比風塵女子還要風塵。
“我就說嘛,為什麽這貓會突然襲擊我,原來和她主人一個樣!以欺負我為樂……”伊薇幹脆蹲下身去,一邊嘟囔一邊繼續用手指狠狠戳貓,也不知道現在是誰在欺負誰。
“薇薇,除了我和阿左,沒人有資格欺負你,包括貓。”黎窮雁站在伊薇身後,忽然幽幽地歎道,然後也不待伊薇反應,徑自走到門口正色對守衛道,“既然太後不在,我便留書與她好了,你們去備些筆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