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麵對的,是法師公會這個世間一等一的龐大組織呀!
與這等存在做交易,倘若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實力,除了被一口吞下,還能有什麽結果?
自己竟然會奢望,隻要做出一副酒色無度人畜無害的模樣,就能讓法師公會輕視自己從而覓得機會……
幼稚,真是十分之幼稚!
佛爾斯深深的反省著自己,反省為了升級的急功近利,反省以為可以和法師公會做交易的懵懂無知……
不過……經過這片刻交談,佛爾斯漸漸發現了某些不對,比如說……那自始至終在眼前徘徊的血色。
最初的時候,佛爾斯以為那是刑房四壁上,為了給犯人製造心理壓力刻意塗成的顏色,等視野漸清他才發現,自己所處房間的風格、裝飾都不太可能是紅色的。
另一個重要證據是,籠罩視野的那層血色,在自己入定晉入識海大飆血之後,更加的濃鬱的,濃鬱到自己幾乎能夠看到,鮮血的脈絡在其中湧動。
“我的眼睛……”佛爾斯遲疑的意識到了症結所在。
“大叔,你的眼睛怎麽變紅了?”與此同時,拿來毛巾拭去血跡的女神官,異常驚訝的問道。
果然是眼睛的問題!不過……大叔?佛爾斯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但還是第一次投注精力,“鏡影術!”
“不要!”女神官呼聲再次晚了一拍。
鏡影術雖然是裝備附帶魔法,但是僅僅念動咒文觸發裝備,佛爾斯的腦袋“啾啾”大飆血,再度成了個血葫蘆。
不過……佛爾斯已經顧不得那些了,四個由自己的真實相貌所幻化的投影出現在床的左近,佛爾斯注視著那些幻影……
他們一個個麵容蒼老,皺紋隱隱浮現,頭發從發根到中間都是血色的,眼睛更是紅的猶如鬼魅一般。
眉目神情間,這些幻影依稀還有佛爾斯幾分輪廓,但是……太不像了,好像一下老了二三十歲。
“這就是……現在的我嗎?”佛爾斯疑惑的摸上其中一個幻影,幻影在他觸摸一瞬間應聲消失,“我究竟昏迷了多久?”
“沒有多久,也就……三天吧!”回答佛爾斯的不是女神官,而是推門走入的血發蒼蒼的老婦,“能夠觸發神妒而不死,小夥子你就應該知足了,千百年來也沒有幾個的。”
“小夥子……”女神官在一旁詫然張目。
自己的頭發其實是白色的,眼睛才是紅色的,因為內部充血,通過與老婦發色眼睛的對比,佛爾斯一瞬間了然到,嘴上一陣哂笑:“活著也要看是什麽活法,如果像是籠子裏的野獸,或者監獄裏的囚徒一般活著,那還不如去死!”
“不自由,毋寧死嗎……”老婦咀嚼著佛爾斯這幾句話,也不知想起了什麽,神色間的傷感一閃而過。
“小夥子,你怎麽會這麽想呢?”老婦抬起了頭來,想要說些什麽,先揮了揮法杖,示意女神官出去。
女神官微微抿了抿嘴,不過還是聽話的出了門。
“小夥子,我會出現在這裏,就是替法師公會向你道歉的!”待女神官關上門,老婦回頭說道。
“向我道歉?”佛爾斯哂然。
“是的。”老婦正色,“馬丁那孩子,哦,也就是你遇到的那個刑訊者,剛剛接任超魔法師團刑訊官一職,年輕氣盛,立功心切。我們都正忙著籌備你的歡迎宴會呢,沒想到那孩子竟然偷偷跑下樓,然後……”
真不愧是能與亞曆山大、波拿巴並立於世的老牌勢力呀,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功夫已臻化境,一發現來硬的不行,立刻找好了替罪羊,開始懷柔功夫,真當自己是傻子呀!
就算是傻子,被這麽玩也該明白點什麽了呀!佛爾斯不屑的想到,不過心底最深處,卻深深鬆了一口氣,至少,自己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還沒有吐露!
被那個大眾臉馬丁審訊到最後,佛爾斯自己都記不清,究竟是昏迷過去了,還是被對方成功侵入識海,得到了秘密了,直到此刻,一顆心終於放下。
他臉上做出啼笑皆非的神情:“就算要來道歉,在道歉之前,是不是應該先報上自己的身份讓我知道?”
老婦神情一肅,上位者的威壓登時顯露,不過旋即,那種威壓被她巧妙的掩飾起來:“小夥子,看來你心中還是有不少怨氣呀,不過……可以理解。真的忘了自我介紹呢!”
“我的名字叫做蕾切爾•卡遜,目前在法師公會忝居第四大長老之職,同時也兼任神官法師團團長。”
蕾切爾•卡遜,原來是她!佛爾斯恍然,五老星中的唯一女性,法師公會毫無爭議排位第一的防護係大師,同時,也是東海聯邦豪門世家中少見的女性族長。
法師公會派這一位來向自己解釋,真可謂做足了麵子功夫呢!如果放在之前,說不定真的能讓佛爾斯飄飄然不知所以了,不過現在嘛,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小夥子,你曉得嗎?知道了你的情況,會長海因裏希大人親自出手,以水係終極治療術救下了你!全天底下,能把你從神妒中救下來的力量屈指可數,海因裏希大人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救下?我現在這幅樣子,算是被救下了?”佛爾斯指指身邊那衰老的鏡影,不無譏諷的道。
“法師普通晉級身體都會大幅虛弱,何況神妒。放心吧,這隻是暫時的,你盡管在這裏好好休養,法師公會會用最好的藥材,派最優秀的護理人員,想方設法讓你恢複健康的……”
說的好聽,不就是變相的軟禁嗎?經過附魔刑訊一事,佛爾斯對法師公會的觀感可謂降至極點,譏諷的話本要衝口而出,一股突如其來的本能阻止了他。
自己這是要幹什麽?漫無目的的咒罵就能解決問題嗎?
自己已經因為一次幼稚落到了現今的田地,難道還要繼續下去嗎?
佛爾斯隻是習慣了程序的理智思維,轉生為人以後情商有些低,但並不是笨蛋,一旦想清楚一些問題,他頓時以無比的冷靜壓製住了心底裏的憤怒:“我需要亞曆山大使節塔提供的‘真實的謊言’神符。”
“沒有問題,我們立刻派人去申請。”蕾切爾•卡遜眼睛眨也不眨答道。
“我要求嚴懲不服從命令將我置於危險之地的那個馬丁。”
“你打算怎麽懲罰他?”蕾切爾•卡遜沉吟了一下。
“我不知道,有什麽效果可以與神妒相比的刑罰嗎?”
“這個……馬丁是超魔法師團的重要幹部,並非我的直屬……”
“你可以回去跟他的直屬上司商議,隻是到時候千萬別告訴我,他因公出差了或者畏罪潛逃,剛好不在法師公會,這種手段太拙劣了。”
“好吧,我回去商量一下,還有嗎……”
房間裏的聲音,透過某些些微的縫隙,傳到了房間之外,這些聲音再被某些容器匯聚起來,比如說,一個碩大的臉盤,於是便恢複到了常人能夠聽清的程度。
“原來這麽回事啊?這家夥並不是自己觸發的神妒,而是被刑訊逼供生生逼出來的!他也不是本來就白頭發紅眼睛的,都是神妒惹出來的……怎麽都沒人告訴我一聲呢!”女神官一臉疑惑的放下了臉盆,輕手輕腳走出了隔壁房間。
“我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沒聽到,真的!”一邊走女神官一邊合手祈禱,臉上神情由聞知秘聞的竊喜,漸漸變成神職人員特有的平靜安寧。
這份神情的變化還未徹底完成,遠遠的前方,一張大眾臉步履匆匆行將過來。
“嗨,瑞貝卡,聽說那個小子醒了?”大眾臉語氣雖輕鬆,難掩神色間那份沉重。
女神官麵上神情迅速倒退回去:“我說你這些天怎麽三天兩頭往這裏跑呢,姐妹們甚至打賭你這……”女神官輕咳一聲,“馬丁,你惹禍了,你要倒黴了!”
大眾臉身體一震,在女神官正麵停了下來:“我惹什麽禍了?我一向老老實實做人,本本分分做事……”
“貪功冒進,上層決議還沒下達,就急急忙忙衝上去了,不是你的錯,又會是誰?人家現在不幹了,點名要找你麻煩呢!”
“貪功冒進?”大眾臉眼睛一眯,“現在在裏麵說話的,是四長老?”
女神官遲疑著沒有回答,不過從她麵上神情,馬丁已經得到了答案,轉身就走。
女性親屬的,學院派這兩個長老一向狼狽為奸,狗男女一對,可憐自己竟然還對他們抱有期望,屮的!馬丁忿忿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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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房間裏,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的囚徒被枷鎖綁縛著,緊貼牆壁栓了整整一圈,如果不是身上勉強還有衣衫遮體,簡直就是屠宰場裏被倒吊著的光豬。
炭爐的火焰熊熊,將烙鐵燒的通紅,散發著一股焦糊難聞的味道。
執著長鞭的大眾臉,簡直是奮起全身之力,將一根鞭子舞的勢如瘋虎……
浸著鹽水的長鞭飛舞盤旋,清清楚楚可以聽見尖端刺破空氣的聲音,那肉眼根本無法追蹤的鞭梢,毫不留情的從囚徒們身上掠過,帶起一串串血珠,還有刺人耳膜此起彼伏的慘叫——“啊呀!”“哎呦!”“嘿咿!”……
簡直是一幕活生生的地獄鎮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