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眼裏透出一種特有的目光,詼諧地說:“我們共同的老朋友蔣委員長對這件事可不讚成了。”尼克鬆雙手用力地緊緊握著毛澤東的手,毛澤東也伸出另一隻手同他緊緊握在一起。在電視攝像機前,他們的雙手緊緊地握著,仿佛一切不愉快的往事都在這裏泯滅,曆史翻開了新的一頁。
毛澤東上下打量著基辛格,笑道:“你就是那個有名的博士基辛格。”
基辛格走上前握著毛澤東的手:“我很高興見到主席。”
基辛格提到,他在哈佛大學教書時曾指定班上的學生研讀毛澤東的著作,毛澤東謙虛地說:“我寫的這些東西算不了什麽,沒有什麽可學的。”
基辛格說:“主席的著作推動了一個民族,改變了整個世界。”
“我沒有能夠改變世界,隻是改變了北京郊區的幾個地方。”毛澤東思維敏捷,隻是說話緩慢。
尼克鬆問:“蔣介石稱主席為匪,不知道主席叫他什麽?”
毛澤東笑起來,周恩來笑著說:“一般地說,我們叫他‘蔣幫’。有時在報上我們叫他匪,他反過來也叫我們匪,總之,我們互相對罵。”
毛澤東說:“其實,我們同他的交情比你們同他的交情長得多。”
為尼克鬆順利訪華,基辛格作為特使曾經兩次秘密前往北京談判。兩次行動都頗費周折。
毛澤東談起基辛格秘密的北京之行,風趣地說:“他像一個特工人員。”
“隻有他能夠在行動不自由的情況下去巴黎12次,來北京一次,而沒有人知道――除非可能有兩三個漂亮的姑娘。”尼克鬆說。
“我是利用她們做掩護的”,基辛格插了一句,“她們不知道。”
“在巴黎嗎?”毛澤東又詢問。
“凡是能用漂亮的姑娘做掩護的,一定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外交家。”尼克鬆幽默地笑著說。
“這麽說,你們常常利用你們的姑娘035?”毛澤東問道。
“他的姑娘,不是我的”,尼克鬆馬上說道,“如果我用姑娘作掩護,麻煩可就大了。”“特別是在大選的時候”,周恩來一語中的,在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會談氣氛愉快起來。
毛澤東坦誠地告訴尼克鬆,競選總統,如果民主黨獲勝,中國人就會同他們打交道。
“這個我們懂得,我們希望我們不會使你們遇到這個問題。”尼克鬆說。
“上次選舉時,我投了你一票。”毛澤東爽朗地笑對尼克鬆說。
“當主席說他投我的票的時候,他是在兩害之中取輕的。”尼克鬆自謙地回答。
“我喜歡右派”,毛澤東顯得很開心,“人家說你們共和黨是右派,說希思首相也是右派。”
“還有戴高樂。”尼克鬆說。
“戴高樂另當別論”,毛澤東緊跟著說道。“人家還說西德的基督教民主黨是右派。這些右派當權,我比較高興。”
“我認為最重要的是要看到,美國的左派隻能誇誇其談的事,右派卻能做到,至少目前是如此。”尼克鬆說。
在談到尼克鬆訪華前黨內複雜的鬥爭時,毛澤東以輕鬆緩慢的語氣說:“在我們國內,有一夥反動分子反對我們和你們搞好關係。結果,他們乘飛機逃到國外去了。”
“毛澤東這是指林彪一夥”,周恩來插話進一步點明,“後來,這架飛機在蒙古溫都爾汗的沙漠裏墜毀了。”尼克鬆聽到這裏點點頭。
“是巴基斯坦前總統把尼克鬆總統介紹給我們的。”毛澤東談起這次會晤的曆史背景經過,“當時,我們駐巴基斯坦的大使不同意我們同你接觸。他說,尼克鬆總統跟約翰遜總統一樣壞。不是葉海亞?汗總統說,‘這兩個人不能同日而語。’他說,一個像強盜――他是指約翰遜。我不知道他怎麽會有這個印象,不過我們不大喜歡從杜魯門到約翰遜你們這幾位前任總統。中間有八年是共和黨任總統。不過那段時間,你們大概也沒有把問題想通。”
“主席先生”,尼克鬆坦率地說:“我知道,多年我對人民共和國的態度是主席和總理完全不能同意的。把我們帶到一起的,是認識到世界上出現了新的形勢;在我們這方麵還認識到事關緊要的不是一個國家內部的政治哲學,重要的是它對世界其他部分和對我們的政策。”
尼克鬆接著說:“我們應該問問自己,當然這也隻能在這間屋子裏談談――為什麽蘇聯人在麵對你們的邊境上部署的兵力比麵對西歐的邊境上部署的還要多?我們必須問問自己,日本的前途如何?我知道我們雙方對日本問題意見是不一致的,但是,從中國的觀念來看,一是保持中立並且完全沒有國際防務好呢,還是和美國有某種共同防禦關係好呢?有一點是肯定的,我們決不能留下真空,因為真空是有人會來填補的。例如,周恩來已經指出,美國在‘到處伸手’,蘇聯也在‘到處伸手’。問題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麵臨的危險究竟來自何方?是美國的侵略,還是蘇聯的侵略?這些問題都不好解答,但是我們必須討論這些問題。”
“目前,美國發動侵略和中國發動侵略的可能性都很小……你們想撤回一些在國外的軍隊;我們的軍隊是不去國外的。”毛澤東利用排除法,談起在安全方麵主要擔心的對手是誰。
原定15分鍾的會晤,毛澤東被討論的話題吸引住了,不知不覺早已過了近60分鍾。毛澤東顯出疲勞的神態,周恩來也在頻頻看表,會談該結束了,尼克鬆說道:“主席先生,在結束的時候,我想說明我們知道你和總理邀請我們來這裏是冒了很大風險的。這對我們來說也是很不容易做出的決定。但是,我讀過你的一些言論,知道你關於善於掌握時機,懂得隻爭朝夕。”
毛澤東聽到尼克鬆講出他詩詞裏的話,笑了笑,繼續聽他講下去。
“我還想說明一點,就個人來講――我這也是對你說的――你們不了解我。既然不了解我,你就信任我。你們會發現,我絕不說我做不到的事。我做的總要比我說的多。我要在這個基礎上同主席,當然也要同總理,進行坦率的會談。”尼克鬆表現自己的作風。
毛澤東這時用手指著基辛格說:“‘隻爭朝夕’。我覺得,總的說來,我這種人說話像放空炮!”周恩來隨之笑了起來。毛澤東又說:“比如這樣的話:‘全世界團結起來,打倒帝國主義、修正主義和國際反動派,建立社會主義。’”
“像我這種人。”尼克鬆對號入座了,“還有匪幫。”
毛澤東微笑著聽尼克鬆講話,然後將身子向前探探,笑著說:“你,作為個人,也許不在被打倒之列。”他用手指指基辛格說:“他們說,這個人也不屬於被打倒之列。如果你們都被打倒了,我們就沒有朋友了。”
“主席先生,我們大家都熟悉你的生平。你出生於一個很窮的家庭,結果登上了世界人口最多的國家,一個偉大國家的最高地位。”尼克鬆望了望毛澤東又繼續說:“我的背景沒有那麽出名。我也出生於一個很窮的家庭。登上了一個很偉大的國家的最高地位。曆史把我們帶到一起了。我們具有不同的哲學,然而腳踏實地地來自人民,問題是我們能不能實現一個突破,這個突破將不僅有利於中國和美國,而且有利於今後多年的全世界。我們就是為這個而來的。”
會談結束時,毛澤東對尼克鬆說:“你那本《六次危機》寫得不錯。”尼克鬆搖搖頭,對周恩來說:“他讀的書太多了。”
毛澤東站起身,拖著緩慢的腳步陪同客人走到書房門口,他告訴尼克鬆他身體一直不好。
尼克鬆再次注視毛澤東:“不過你氣色很好。”
“表麵現象是騙人的。”毛澤東自嘲地說著,微微聳了聳肩膀。
這次重大的曆史會晤,如同久別重逢的老朋友聚會,在輕鬆愉快的氣氛中進行並結束,許多棘手的原則性問題都在戲謔,詼諧的笑談中帶過,然而其深刻含義,卻令美國客人回味、琢磨。基辛格曾把毛澤東的話比喻成紫禁城內的庭院,一個比一個深地套著。尼克鬆說毛澤東談話的暗示和主題,猶如瓦格納歌劇的序曲,需要加以發展才能顯示出它們的意義。其實,對於毛澤東談話的宗旨,他們在會晤後的實質性談判中很快就領略了。
周恩來摸透了美國人的心理
下午,毛澤東同尼克鬆的會晤結束不久,周恩來、尼克鬆舉行了第一次會談。核心議題是即將發表的中美聯合公報。
尼克鬆認為首腦級會談通常的做法是開幾天會,經過討論,發表意見的分歧,然後發表一篇含糊其辭的公報,把問題全部遮蓋起來。
周恩來不同意那樣做,“如果我們那樣做,就不僅欺騙人民,而且欺騙自己。”
經過協商,尼克鬆讚同周恩來的在10月間提出的構想。尼克鬆說:“我們的會談受到全世界的注目,並且會對我們在太平洋地區乃至全世界的朋友產生持續多年的影響。對這樣的會談,如果我們也像通常那樣,那將是不負責任的。”
周恩來聽到總統這樣說很高興:“正像你今天下午對毛主席說的,我們今天握了手。可杜勒斯當年不想這樣做。”
尼克鬆說:“據說你也不同意和他握手啊!”
周恩來說:“不一定,我本來是會握手的。”
尼克鬆建議道:“那好,讓我們握手吧!”
周恩來站起身,向尼克鬆伸過手來,隔著會談的長條桌,他們緊緊地握手。在場的中美雙方成員都驚喜地望著他們,被這一特殊的會談程序鼓舞著。
周恩來舊話重提:“杜勒斯的副手沃爾特?比德爾?史密斯先生想搞不同的做法,可是他不想違反杜勒斯定下的規矩,所以他隻好用右手拿了一杯咖啡。因為一般人不用左手握手,他就用左手搖了一下我的手臂。”在場的人又都笑起來,“不過那個時候我們不能怪你們,因為國際上普遍認為社會主義國家是鐵板一塊,西方國家也是鐵板一塊。現在我們知道情況並不是這樣。”
尼克鬆附和道:“我們已經衝破老的格局。我想老實告訴總理,因為我是艾森豪威爾政府的成員……舵手一定要順應潮流,否則他會被淹死。”
周恩來也很興奮,坦誠友好的目光掠過每一位美國客人,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尼克鬆最年輕的助手德懷特?查平身上,說:“查平先生很年輕喲,我沒有記錯,你隻有31歲,看上去甚至還要年輕;你們的副國務卿格林先生也不老,我們的領導人當中,老年人太多了。在這一點上,我們要向你們學習。”
大家都笑起來,尼克鬆說:“其實我大概比你們還要老,我隻有10個月的生命,充其量也隻有4年零10個月。”尼克鬆指的是政治生命任期時間,本屆總統任期還有10個月,即使連任,也隻有4年零10個月的時間,可謂時間緊迫,因此,尼克鬆在中國之行的多次講話中感慨地引用了毛澤東“隻爭朝夕”的詩句。
“所以現在對於我來說,這是比你們更關鍵的時刻。”尼克鬆緊接著說:“在通常的意義上,你們比我年紀大。盡管我比毛澤東幾乎小四分之一世紀,我是把這次訪問當作我能為中美關係出力的最後一次機會來看待的。”
“第4年,你還可以競選嘛。你的年齡準許你這樣做。但是,對於中國現在的領導人來說,這是做不到的。所以,我希望你這次能夠多認識一些我們的年輕人。”
“總理先生。”尼克鬆略有惋惜地說:“美國的前任總統像英國女王一樣,責任大,但沒有權,我指的是卸了職的總統。”
“可是你的經曆在曆史上是少見的。你兩次擔任副總統,接著在選舉中失敗,後來卻又贏了一次。這在曆史上是少見的。”周恩來的話使尼克鬆感到信任和鼓舞。
當晚,周總理設宴招待大洋彼岸的客人。人民大會堂東大廳輝煌、氣派,900人參加的宴會格外隆重。中國人民的盛情友好給美國客人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周恩來站起身走到麥克風前致祝酒詞,無線電波將這一聲音傳播到全世界:“美國人民是偉大的人民,中國人民是偉大的人民,我們兩國人民一向是友好的。由於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兩國人民之間的交往中斷了20多年。現在經過中美雙方的共同努力,友好往來的大門終於打開了。”
尼克鬆講道:“就在這個時候,通過電訊的奇跡,看到和聽到我們講話的人民比在整個世界曆史上看到任何其他如此的場合的人民都要多。不過,我們在這裏講的話,人民不會長久記住。人們在這裏做的事卻能改變世界……如果我們兩個民族是敵人的話,那麽我們共同居住的這個世界的前途確實是黑暗了。但是,如果我們能夠找到進行合作的共同點,那麽爭取世界和平的機會就會無限地增加……毛澤東主席寫過:‘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光陰迫,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現在就是隻爭朝夕的時候了。”
大廳裏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軍樂隊奏起《美麗的阿美利加》等美國歌曲,優美的旋律在這剛解凍的中美關係盛會上顯得那麽的奇異和迷人。
周恩來舉起盛滿茅台酒的杯子,滿臉喜悅地轉向尼克鬆總統,完成了象征兩國人民友好情意的碰杯之舉。茅台酒散發出來的悠然的芳香,使美國客人備感興趣。尼克鬆、基辛格品嚐著這透明的液體,覺得它太神奇了。後來,尼克鬆回到美國,向他的女兒特裏西婭表演這酒的厲害,這是他在北京時學的一招。尼克鬆把茅台酒倒在一隻碗裏,將酒點燃。豈知藍色的火焰跳躍著,竟不熄滅,他大為駭然;碗炸了,吐著火苗的茅台酒流滿了桌麵。美國第一家庭的成員奮勇救火,才把火撲滅,防止了一場國家的悲劇。基辛格幽默地評價茅台酒,“不用它來做飛機燃料,就是因為它太易燃了。”
席間,尼克鬆很自然地使用著筷子,這是特意為來中國練習的。周恩來對尼克鬆夫人帕特誇獎著:“總統和你都能熟練地用筷子。”
帕特回答:“為了來中國,我們在白宮都學著用筷子。”
這時,周恩來指著桌上的熊貓牌香煙盒對總統夫人說:“我想送給你這個。”
帕特很吃驚,迷惑不解地問:“你說……煙麽?”
“不,不是煙,我說的是熊貓。我們要送給你們兩隻熊貓。”周恩來笑著解釋說。
“哦”帕特釋然,驚喜不已地對尼克鬆說:“理查德,周恩來總理說送給我們兩隻熊貓,真的熊貓。”
尼克鬆也欣然接受了。後來,作為回報,尼克鬆贈送給中國兩隻在北部寒冷地區生活的珍貴的麝香牛。
在周恩來的精心安排下,尼克鬆在北京度過了緊張愉快的五天談判,遊覽長城、故宮,觀看體操表演和現代芭蕾舞劇。尼克鬆此行接觸最多,交談最深的是周恩來。周總理淵博的曆史知識和非凡的幽默感,旺盛的工作精力和特有的外交家的風采,給尼克鬆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使他們之間建立了互相尊敬的個人關係。周恩來在尼克鬆下榻的賓館拜會他時,尼克鬆熱情地上前幫助周恩來脫下大衣,這一鏡頭在美國電視台被連續播放好幾次,美國新聞界評論:“在美國人民對周恩來表示極大的好感時,尼克鬆為周恩來脫大衣,等於發表一篇極為動人的競選演說……”
周恩來驅車前往北京機場,為尼克鬆飛往杭州送行,在途中,他們又繼續就以前的話題作了很有意思的交談。
“我常常覺得,逆境是一個好教員。”周恩來這樣說道。
“在選舉中失敗真是比打仗受傷還要痛苦。後者傷的是身體,前者傷的是精神。”尼克鬆深有體會。
“我們當年的長征,就是戰勝逆境走向勝利,新中國就是從逆境中建立起來的。”周恩來說。
“我發現從失敗中學到的東西比勝利中學到的東西還要多;可是,我惟一的希望是一生中勝利的次數比失敗的次數多一次。”
周恩來哈哈大笑起來:“我是希望總統在今年的大選中能夠取得勝利的。”
“我想起了戴高樂,他在野那幾年是有助於砥礪他的性格的一個因素。他重返政壇以後,認為畢生一帆風順的人不會有堅強的性格。”尼克鬆認真地說。
尼克鬆對周恩來旺盛的精力十分欽佩,他說:“總理先生,我真佩服你的精力這樣旺盛。我感到,年齡並不是指一個人活了多少年,而是指他在那些年裏經曆了多少事。”
“一個人參與大事就能保持活躍和年輕。”周恩來感歎地說,“留給我們這輩人的時間不長了,而要做的事還那麽多。”
周恩來是那麽的雍容大度,風範一流,使與世界首腦級政治家打交道的尼克鬆折服、敬仰。他評價周恩來“是一個有巨大內在力量的極其可愛的人,是本世紀罕見的一個偉人。但是,他生活在巨人的陰影中,他總是小心翼翼地讓聚光燈照在毛澤東身上……”
中美雙方都作了微妙謹慎地讓步
尼克鬆訪華進程中的會談分三個層次進行。尼克鬆和周恩來之間的會談是一個層次。羅傑斯國務卿和姬鵬飛外長是又一個層次,具體商討促進雙邊貿易和人員往來。第三個層次是中國副外長喬冠華和基辛格關於起草聯合公報的會談,是最為艱巨的會談。當時被外交界稱為“基喬會談”。
在聯合公報的會談中,台灣問題是最棘手、最困難的問題。公報的框架已在1971年10月基辛格秘密訪華時同周恩來總理商定,許多有爭議的問題的措詞也在那次會談中意見趨於統一,隻是台灣問題沒有確定。但是,尼克鬆訪華時,已是1972年2月,時間過去了5個多月,有三個問題需要進一步討論。10月份雙方就印巴問題起草的聲明內容,1971年底發生了印巴危機,情況變了,需要修改;美方認為有關貿易和交流的段落有些簡單,這是公眾衡量關係進展的一個標準,需要補充,以上兩個問題並不困難,最後就剩下台灣問題懸而未決。在這個問題上,雙方意見針鋒相對,都不能接受對方現在的草案。雙方都認為還需要長時間談判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