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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節 廬山再起風雲,林彪上演鬧劇

  在中國有一個地方,在當代史上被多次提及。

  林彪突然侃侃而談,講了一大篇話,完全出人意料。

  “副統帥”昨日已一馬當先,他的蝦兵蟹將們今天自然要披掛上陣了。

  江青、張春橋一開始似乎很恐慌,因為他們揪慣了別人,如今眼看要被別人揪。

  毛澤東的話,一下扭轉了廬山會議的方向。

  1971年五一節,天安門城樓上發生了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在人們的印象中,似乎毛澤東更喜歡和外國人在一起。

  林彪雖然姍姍來遲,但還是讓人們感到高興,特別是攝影記者,感到自己可順利完成拍攝任務。

  周恩來講完後,林彪突然侃侃而談

  在中國有一個地方,在當代史上被多次提及。

  那就是雲霧繚繞的廬山。

  1959年夏天,批判彭德懷的廬山會議,曾震撼著華夏大地。

  中共九大後的1970年夏天,這裏又有一場激烈的爭鬥。

  1970年8月23日至9月6日,中國共產黨第九屆二中全會將在這裏召開。8月22日,中共九大產生的新的中央委員們,陸陸續續來到滿眼碧鬆翠柏的廬山。

  林彪、葉群也於8月21日到達廬山,陪同他們一同上山的,還有一位“軍委秘書”。他就是林彪之子林立果。

  林彪的住處在他上山之前已趕架好了六條電話專線,據說還有兩架直升飛機在山上待命,看來林彪是早有準備。

  林彪剛到房間,陳伯達就趕來了,他們商量了如何對“陸定一式的人物”發動攻擊的辦法。

  葉群也未閑著,就在上山後的當天黃昏,進行了安排布置。

  據吳法憲回憶:

  1970年8月21日在廬山,黃昏前葉群邀我、李作鵬、邱會作去遊仙人洞。葉群說:設國家主席還要堅持。我根據林彪、葉群的交代,8月23、24、25日先後同王秉璋、王維國、陳勵耘等人講過設國家主席問題,對其中有些人還講過不設國家主席林彪怎麽辦,往哪裏擺。

  8月22日下午,中央政治局召開常委會。毛澤東、林彪、周恩來、陳伯達、康生在廬山聚會。毛澤東顯然已覺察到一些不團結的跡象,他重複了在九大上講過的話:“希望這次大會,開成一個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

  林彪、陳伯達在會上又提設國家主席和毛澤東擔任國家主席的問題,再一次遭到毛澤東的反對。

  毛澤東說:誰要當國家主席,就可加上。

  翌日下午3時45分,中共九屆二中全會在廬山拉開帷幕。

  周恩來站在高掛黨旗的主席台上宣布了會議的議程:

  討論修改憲法問題;

  討論國民經濟計劃問題;

  討論備戰問題。

  周恩來還談了會議的時間安排,傳達了毛澤東關於“開成一個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不要開成分裂,失敗的會”的意見。

  周恩來講完之後,林彪突然侃侃而談,講了一大篇話,完全出人意料。看得出來,這番講話是經過精心準備的。

  林彪說:“昨天下午,主席召集了常委會,對這次會議做了指示。這幾個月來,毛主席對於這個憲法的問題和人代會的問題都是很關心的。這個憲法的修改,人代會的召開問題,都是主席提出的。我認為這很必要,很合時宜,在這國內、國外大好的革命形勢下開人代會和修改憲法,對於鞏固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成果,鞏固和加強無產階級專政、反帝反修的鬥爭,對國際共產主義的運動,都會是有深遠影響的……”

  接著,他便開始大肆頌揚毛澤東:

  “我們說毛主席是天才,我還是堅持這個觀點。毛主席的天才,他的學問,他的實際經驗,不斷地發展出新的東西來……你們大家不是覺得老三篇不起作用嗎?我覺得這個東西還是起作用的。有人說毛主席對馬列主義沒有發展。形而上學的觀點,認為事物是凝固的、僵死的,而不是活生生的,可變化的,是隨著條件的不同而有所不同的。這是值得我們同誌們深思的,尤其是在中央的同誌值得深思。”

  說著,說著,林彪漸入正題。

  “這次我研究了這個憲法,表現出這樣的一種情況的特點,一個是毛主席的偉大領袖、國家元首、最高統帥的這種地位,毛澤東思想作為全國人民的指導思想,這一點非常重要。”“我們的工作前進或後退,是勝利或者是失敗,都取決於毛主席對中央領導地位是鞏固還是不鞏固。”

  林彪的講話給毛澤東戴上“國家元首”的桂冠。而毛澤東對這個問題的態度十分明朗:

  “誰要當國家主席,就可加上”。林彪野心勃勃,早已不顧毛澤東的反對,下決心在設國家主席問題上大作文章。

  大多到會的同誌,以為林彪的講話是代表中共中央致的開幕詞,沒有強烈反應。其實,毛澤東根本就不知道林彪要來這一通“長篇大論”。

  而葉群卻到處散布林彪講話是毛澤東事先同意的。

  當晚,政治局開會,吳法憲提出全體會議要學習“林副主席”的講話,聽林彪講話的錄音,分組討論。這一提法打亂了毛澤東既定的會議議程,但卻得到了政治局大多數人的讚同和支持。

  散會後,林立果對吳法憲說:林彪表揚你,說你又“立了一功”。

  葉群當晚還通知吳法憲、邱會作、李作鵬等人:

  (1)你們要在各組發言,否則林彪講話就沒根據;

  (2)林彪沒點名,你們也不要點名;

  (3)設國家主席問題不要再提,常委開會已作了決定;

  (4)不要講康生反對“四個偉大”的提法,打擊麵寬了,毛主席那裏通不過。

  就在這天晚上,葉群還打電話給毛家灣的秘書,火急火燎地要秘書給她連夜趕寫一份有關“領袖”地位的講話稿,準備在會上開一炮。

  林彪一夥抓緊行動起來,陳伯達也不甘寂寞,當晚自擬了“國家主席”的條文,又同葉群一起選編語錄。

  看來一場鬥爭是不可避免的了。

  廬山上的風雲變幻

  8月24日上午,全會集中聽林彪的講話錄音。下午,分組討論開會。

  “副統帥”昨日已一馬當先,他的蝦兵蟹將們今天自然要披掛上陣了。

  陳伯達當時是跳得最高的一個。

  他在華北組首先開了炮。他先談了一通毛澤東對於中國革命和馬列主義的貢獻,然後話鋒一轉,不點名地指向了張春橋:

  但是,竟然有個別的人把毛澤東同誌天才地、創造性地、全麵地繼承、捍衛和發展了馬克思列寧主義,把馬克思列寧主義提高到嶄新的階段這句話說成“是一種諷刺”。

  林彪同誌說,這次修改的憲法裏麵規定了毛澤東思想作為全國人民的指導思想,是憲法的靈魂,是三十條裏最重要的一條,這反映了我國革命中最根本的經驗。我完全同意林彪同誌這個根本的觀點。但是,同誌們要懂得,加進這一條也並不是那麽容易的,是經過很多鬥爭的。

  吳法憲同誌說得很對!有人想利用毛主席的偉大和謙虛,妄圖貶低毛主席,貶低毛澤東思想。但是這種妄圖,是絕對辦不到的。在毛澤東思想教育下已經覺悟起來、已經站起來的偉大中國人民,很能夠識破他們,揭穿他們的各種虛偽。

  文化大革命取得了偉大勝利以後,有的人居然懷疑(八屆)十一中全會關於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公報,這是不是想搞曆史的翻案?

  多麽猖狂呀,有的反革命分子聽說毛主席不當國家主席,手舞足蹈,非常高興,像跳舞一樣高興。

  就在陳伯達跳出來的同時,林彪集團的成員在各個小組裏也紛紛發言,一起上陣,臭罵張春橋。

  中南組,葉群氣勢洶洶地說:“林彪同誌在很多會議上都講了毛主席是最偉大的天才。說毛主席比馬克思、列寧知道的多、懂得的多。難道這些都要收回嗎?堅決不收回,刀擱在脖子上也不收回!”

  吳法憲在西南組也氣嘟嘟地說到:“這次討論修改憲法中有人反對毛主席天才地、創造性地發展了馬列主義的說法,說這是個諷刺。我聽了氣得發抖。如果這樣,就是推翻八屆十一中全會,是推翻了林副主席的《再版前言》……”

  李作鵬在中南組裏與葉群一唱一和:“有人在憲法上反對提林副主席。所以黨內有股風,是什麽風?是反馬列主義的風,是反毛主席的風,是反林副主席的風……”

  邱會作在西北組裏也刮起了風:“林副主席說‘毛主席是天才,思想是全麵繼承、捍衛……’這次仍然堅持這樣觀點。為什麽在文化革命勝利、在二中全會上還講這問題,一定有人反對這種說法,有人說天才、創造性發展……是一種諷刺,就是把矛頭指向毛主席,林副主席。”

  就連留守北京的黃永勝,也打來長途電話,要秘書代寫發言稿:

  “要指出有人反對在新憲法中寫上以毛澤東思想為指針,有人說‘天才地、全麵地、創造性地’發展了馬列主義是‘諷刺’,指出這是反毛澤東思想,反黨的八屆十一中全會公報……”

  不過,比起幾員武將來,陳伯達終究是宣傳老手。他迅速地改定自己的發言記錄稿,作為華北組的二號簡報付印(總號為六號)。這樣,他在華北組上的一席話,化為鉛字,馬上會使所有出席會議的中共中央委員看到。

  陳伯達之所以跳得這麽起勁,不僅是因為有林彪的指令,還有他對張春橋的憤恨,因為張春橋奪去了他起草中共九大政治報告的權利,使他在九大上過得相當鬱悶。

  當然這隻是表麵現象,幕後實際是林彪與毛澤東之爭。

  林彪妄圖以突然襲擊和起哄的方式,通過和平過渡,逼毛澤東就範,從而當上國家主席。

  不少與會者不了解內幕,更沒有覺察葉群、吳法憲等人的陰謀。他們出於對毛澤東的敬仰和崇拜,紛紛讚同設國家主席。就連負責簽發華北組全會簡報的李雪峰、吳德也不知其中奧秘,簡報集中反映了擁護林彪講話情況,並說,大家讚成小組會上有人提出的“在憲法上,第二條中增加毛主席是國家主席、林副主席是國家副主席”和“憲法要恢複國家主席一章”的建議。

  林彪讓秘書把這份簡報讀給他聽,聽後,他說:“聽了那麽多簡報,數這份有分量,講到了實質問題。”

  25日清早,散發著油墨氣味的華北組二號簡報在山上分發。廬山震動了!

  簡報稱讚林彪在開幕式上的講話“非常重要,非常語重心長”“代表了全黨的心願,代表了全軍的心願,代表了全國人民的心願”。

  簡報對陳伯達在講話中提到的所謂“妄圖否認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是當代最偉大的天才”的人,表示“最大、最強烈的憤慨”;認為這種人,應該“揪出來”,“應該鬥倒鬥臭,應該千刀萬剮”。

  吳法憲一看簡報,後悔讓陳伯達搶了頭功。他急令西南組也出簡報,吳法憲在自己的發言記錄裏補加了許多“尖端性”的詞語,諸如“篡黨奪權的野心家、陰謀家”、“定時炸彈”、“罪該萬死”、“全國共討之,全黨共誅之”。

  李作鵬一看簡報,也著急了。他對邱會作說:“你看人家登出來了,你們西北組溫度不夠。”邱會作讚同道:“要加溫,要加溫!”

  這份簡報,一下子使廬山的政治氣溫驟然上升。

  揪人者被人揪是什麽滋味

  華北組二號簡報發到各組的當天上午,吳法憲、邱會作、李作鵬在各組不斷鼓噪,通過決議要設國家主席,並說要揪出反對毛澤東是“天才”的人。

  江青、張春橋一開始似乎很恐慌,因為他們揪慣了別人,如今眼看要被別人揪,可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於是,他們急忙跑到毛澤東那裏去告狀。

  毛澤東後來因此說江青“反林有功”。

  江青們如何告的狀不得而知,其實毛澤東早就覺察到了。但他始終冷靜地注視著這場廝鬥。從吳法憲提出改變會議日程開始,毛澤東就知道林彪等人要跳出來。他不動聲色。采取“引蛇出洞”的方針,讓吳法憲等人盡量表現,他要看看林彪手下到底是些什麽人,有多大的能量。

  眼下,讓毛澤東任國家主席、林彪任副主席的意見在全會上占了上風,毛澤東的意圖如何,將決定這次會議的鬥爭方向:隻要毛澤東說一聲“張春橋該揪”,那麽這次會議就會變成批判張春橋的會議,林彪、陳伯達就大獲全勝了。

  這當然是林彪一夥盼望出現的局麵。

  然而,25日下午,毛澤東召集有各組長參加的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以不容置疑地口氣宣布道:

  一、立即休會,停止討論林彪的講話;

  二、收回華北二號簡報;

  三、不要揪人,要按九大精神團結起來;

  四、陳伯達的發言違背了九大方針。

  毛澤東的話,一下扭轉了廬山會議的方向。

  8月26日、27日,周恩來、康生連續同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談話,追查他們在會上的發言情況,要吳法憲作檢討。

  吳法憲於28日晚向林彪報告了此事。

  林彪說:“我們這些人搞不過他們,搞文的不行,搞武的行。”“你沒有錯,不要作檢討。”從北京趕來的黃永勝,一看形勢不對,連忙銷毀了他的講話稿。葉群也私自撕下了她在中南組的發言記錄。

  葉群不斷打電話安撫吳法憲說:“你犯錯誤不要緊張,還有林彪、黃永勝在嘛!隻要不牽扯到他二人就好辦,大鍋裏有飯,小鍋裏好辦。”

  毛澤東此時還不想動林彪,雖然他明白陳伯達是依附林彪的,林是頭子,陳是軍師。但林彪是九大剛寫進黨章的接班人,倘若馬上發動一場批林運動,震動太大了,全黨、全國都一下子轉不過彎來。

  毛澤東決定采用分而擊之的辦法。8月31日,毛澤東寫了《我的一點意見》,對陳伯達來了個總清算。

  毛澤東寫道:“我跟陳伯達這位天才理論家之間,共事三十多年,在一些重大問題上就從來沒有配合過,更不去說很好的配合……”

  毛澤東還說陳伯達是“號稱懂得馬克思,而實際上根本不懂馬克思。”

  毛澤東的《我的一點意見》有700字,而當年針對劉少奇的《炮打司令部》不過200多字。

  9月1日,毛澤東《我的一點意見》向全會印發,陳伯達的政治生命從此完結,後來全黨還開展了“批陳整風”運動。

  陳伯達,這位毛澤東的大秘書,在四麵楚歌的境地中,隻好把希望寄托到毛澤東身上。於是他求見毛澤東,爭取毛澤東的支持。

  毛澤東接見了陳伯達,他對陳伯達說:“這兩年你都不去看我了。”他還批評陳伯達文章也不寫了,總是動動嘴巴,叫別人寫。最後,毛澤東叫陳伯達去和“一塊工作的幾個人談談”,要“團結起來”。

  於是,陳伯達去見了江青及中央文革的其他人,康生、張春橋、姚文元。但這最後一次的聚會,成了昔日的“夥伴們”對他的批鬥會。

  9月6日下午,中共九屆二中全會終於閉幕。

  閉幕式上,中共中央宣布對陳伯達進行審查。

  與以往不同的是,三天之後,經毛澤東斟酌修改的大會公報才發表。公報聲稱:“毛澤東和他的親密戰友林彪副主席在會上講了話。”它號召:“在毛主席為首、林副主席為副的黨中央領導下,‘團結起來,爭取更大的勝利!’”

  當人們還是機械地讀著公報時,其中有一段話引起了林彪的注意:“全黨要認真學習毛主席的哲學著作,提倡辯證唯物論和曆史唯物論,反對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國家的統一,人民的團結,國內各民族的團結,這是我們的事業必定要勝利的基本保證’。”

  林彪知道,這份經毛澤東審定的公報是有所指的,是在暗示全黨警惕和準備對付分裂主義的傾向。

  誰在搞分裂主義?矛頭表麵是指陳伯達,但林彪心中自然明白是另有所指。

  毛澤東在廬山上說過:“這一回保護林副主席。”雖說他明知林彪是陳伯達的主子,還是給林彪留了“麵子”。毛澤東在《我的一點意見》中,把批判陳伯達說成是“我同林彪交換過意見,我們兩人一致認為”。如此這般,也就拉了林彪一把。

  周恩來抓住空隙搞了些改革

  在毛澤東與林彪的鬥爭中,周恩來抓住空隙進行了一些重大的變革。

  周恩來召集地質學家和地震學家,要求他們總結工作。有些精密儀器給“革命造反派”毀壞了,他懲罰了這些造反派。“革命怎麽能夠意味著忽視地震,置成千上萬人的生命於不顧呢?”地震區的幹部和醫務人員因為沒有迅速趕到現場照顧傷員和無家可歸的人,受到了斥責。周恩來說:“不要浪費時間查三代了。在社會主義國家裏所有受害者都有權利得到救助。”他保護科學家華羅庚,華的科研論文給紅衛兵沒收了。“這是偷竊!我們必須為科學工作者提供必要的和更好的條件……”

  時不我待,周恩來分秒必爭,甚至不願浪費時間看表。他查看機器,下礦井……甚至抽時間去關心一個掏糞工人。這位工人由於工作成績突出當了勞動模範,曾受到劉少奇接見。劉成為“內奸”、“工賊”後,他就立即變成了“反革命分子”。周恩來問道:“一個普普通通的掏糞工人怎麽變成文化革命的對象?他是資本家嗎?”他使這個工人立即恢複了名譽,回到自己的家裏。

  一些經濟專家也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了。

  要處理集權和分權的矛盾。這個矛盾至今還是中國經濟體製改革的一個頭痛的問題。工農業收入的70%留在省裏。這樣中央就沒有足夠的財源對大型工程進行投資。周恩來恢複了集權和中央計劃,當然沒有像50年代那樣嚴格。

  在周恩來主持下,加強了防洪工程,修固了水渠和堤壩。周恩來向一個日本農業代表團問了幾個小時的問題,然後指示中國農業專家組研究日本的種稻技術。

  他還主張對全國公路、鐵道和航空運輸進行大規模整頓。“沒有運輸,沒有能源,拿什麽去搞現代化?”他讚同建築巨大的葛洲壩。

  1969年9月23日中國進行了第一次地下核試驗。29日在塔克拉瑪幹沙漠爆炸了第二顆氫彈。第二年4月第一顆人造衛星送上了天。聶榮臻說:“一切成就都是周恩來大力提倡高技術的結果。核科學家得到周恩來的保護,在整個‘文化大革命’期間從未停止工作過。”

  周恩來召開了全國編輯、出版、發行工作會議。他嚴厲批評出書出得太少。馬、列、毛的書當然要首先出,“但也要讀曆史、地理,讀哲學。有些青年連世界地理位置、重大曆史事件都搞不清楚,知識麵越來越窄,這不行,這樣是不可能真正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的。一個人的記憶力有限,會出錯。一代人的經驗不記錄下來下一代人就難於吸取。”

  周恩來在60歲生日時,曾勸他的同事寫回憶錄,要在“對往事還曆曆在目的時候”就動手。現在,他對舊話重提,他說:要讓年輕人懂曆史……“同誌們說,有的地方把封存的圖書都燒了,我看燒的結果就是後悔。”革命作家魯迅的著作在一所大學裏成為禁書,他憤憤地說:“這不是滑稽得很嗎!”

  當然,周恩來最關心的是恢複科學研究。“這件事不能再延遲了。科學院必須把基礎科學和理論研究抓起來”……否則我們永遠趕不上科技的最新發展……要做的事情這樣多,而時間又這樣少……

  周恩來在抵製林彪勢力方麵也做出了努力,不過做得十分巧妙,不露聲色,等待著最大的“牛鬼蛇神”的末日來臨。

  (摘自《紅船交響曲》)

  天安門晚會上林彪姍姍來遲

  1971年五一節,天安門城樓上發生了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同往年的五一節一樣,上午,中央領導同誌登上天安門城樓,新華社攝影記者也跟在後麵,拍攝中央領導人和首都人民歡度節日的鏡頭。

  毛澤東來了。

  根據“文革”以來的既定模式,有毛主席在場,一定也有林彪在場。

  第一個從大門出來的是毛澤東,身後緊跟著搖“紅寶書”的林彪。

  站在城樓的露天台子上,靠著大殿門口的新華社攝影記者手握相機,“哢嚓”一聲,按下快門。但是,從鏡頭裏望去,瘦小的林彪顯得太單薄了,根本就不上照,貼在毛澤東高大身軀後麵,反差更大,讓人感到有一種滑稽感。

  攝影記者心裏泛起一種遺憾的感覺。但他轉而一想,今天還有機會選擇更好的角度,拍攝一張較理想的相片。

  攝影記者從鏡頭裏望去,第三個出來的才是周恩來,他仍然是那樣自如,堅毅。

  緊接周恩來後麵的是康生、江青、董必武……

  當天上午活動的時間很短。毛澤東先向城樓上各單位軍管會的頭頭們招手致意,然後來到城樓柵欄前向城樓下歡聲如雷的群眾遊行隊伍招手致意。

  給人一種很明顯的感覺就是,與1966年毛主席登上天安門城樓接見紅衛兵時相比,他的精力和神采都不如那時了。人們不敢懷疑毛澤東的身體不如以前,隻是以為這是因為今天沒有穿綠色軍裝的緣故吧。

  當天下午,部分領導人又到勞動人民文化宮和北京市群眾一道遊園。但毛澤東、林彪沒有去。

  負責拍照的新華社記者白天拍了一天的照,花了幾十卷膠卷,馬上派人送回社裏的印刷車間衝洗印刷,以便第二天就能見報。

  拍攝記者剛剛拍完下午中山公園的遊園場麵,又馬不停蹄地趕到天安門城樓。因為晚上還有更大的盛會,在天安門廣場放焰火,而中央領導人都要出席晚上的盛會。為了做好充分的拍攝準備,防止曝光不足而影響這曆史鏡頭的拍攝,記者對拍攝的燈具進行了一次細致的檢查。一般情況下,有毛主席出席的晚會,記者不能使用多用手燈。

  當拍攝記者趕到城樓時,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布置城樓的座席,座席排烈是按照職位大小嚴格劃分的。台子正中放著一張圓桌,周圍放了幾把椅子。兩邊又各有幾張圓桌。

  不用介紹,正中的那張圓桌是毛澤東和林彪坐的,是主席桌。

  政治局常委、在京的政治局委員坐兩邊的桌子。而中央各部門的領導們則站在桌子的後麵。

  工作人員進進出出,上上下下,顯得十分忙碌。

  本來晴朗的天空開始陰沉起來,一團團的烏雲遮住了湛藍的天空,似乎雨水就要從天而降。

  剛才還為天氣暗暗欣喜的攝影記者,這時開始發起愁來,擔心天公不作美,晚上的觀禮活動被老天爺給攪黃了。

  節日晚上的活動往往場麵大,時間長,準備不好就會出漏洞,出“洋相”。素以“嚴”字著稱的周恩來總理,是絕對不允許攝影記者,特別是他身邊的記者在公開的場合出半點差錯的。有的記者跟著總理沒有少受批評,也沒有少受表揚。

  想到這些,看到眼前的天氣的變化。攝影記者感到應該做好應付下雨的準備,便馬上跑到大殿的休息室內打電話,叫單位準備些雨具。

  剛剛拿起電話,一道淡黃色的燈光透過窗戶射進來。記者抬頭一看,隻見烏雲不知到什麽地方去了,窗外一片晴朗。

  跑出休息室,隻見襲襲的微風中,晚霞在西邊遙遠的天空似乎露出痛快的笑容。夕陽已附到城市高樓的底層,落在地平線上。

  十裏長安街上,華燈初上,在沒有燃盡的晚霞裏像一團團小黃球,放射著微弱卻十分頑強的光芒。西邊的晚霞愈來愈深沉……

  晚會開始前,中央警衛局的人來到城樓對攝影記者說:“晚上毛主席、林彪副主席都要來看焰火,隻有你一個攝影記者到前台。”

  實際上,攝影記者們都知道這一不成文的規定,即由一名記者負責拍照,其餘的在主席出場後,一般不到跟前去。

  負責拍照的杜主任心想:林彪不是身體不好嗎?上午才參加完活動,晚上還能來嗎?他隱隱地有一種預感:“林彪會不會不來?”

  早在1970年8月,林彪從廬山回來北京後,精神不佳,便跑到北戴河養病去。工作人員都在私下裏嘀咕,說林彪其實沒有什麽病,主要是和毛主席鬧意見。毛主席沒有同意他當國家主席。他就有情緒。這幹嗎呀!黨的副主席都拴在老牛樁上,還急什麽國家主席呀,也真是可以的。

  沒多會兒,沉沉的夜幕終於落下了。

  天安門廣場上,人聲沸騰,鑼鼓喧天。

  廣場四周的建築物上,穿上了彩色燈裝。光線生動真實而清晰地勾畫出人民大會堂、英雄紀念碑、曆史博物館等建築物那交錯重疊、高低起伏的層次和輪廓。

  巨幅霓虹燈牌聳立在廣場上,閃爍著光芒,清清楚楚地映出了“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萬歲!”“全世界各族人民大團結萬歲!”的字樣。

  中央領導人陸陸續續來到了城樓上。他們先坐在大殿的休息室裏休息。

  不一會兒,毛澤東也到了。他還是穿著上午穿的那身灰顏色的中山裝,又帶著灰色的帽子。他麵帶微笑,來到屏風後麵坐下休息。

  外賓中,西哈努克親王和夫人被安排坐在毛澤東的身邊。

  在此之前,1970年十一節全國各大報紙已發了一張毛澤東和美國友人斯諾在城樓上的合影。

  在人們的印象中,似乎毛澤東更喜歡和外國人在一起。

  不一會兒,城樓的大門口出現一陣湧動。原來出現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周恩來大步流星般地走了過來,大家隨著他的手勢望去,隻見陳老總大大咧咧地跟在總理身後走進人們驚訝的視線裏。

  人們心中湧出一股親切而熱烈的感覺。很多人關切地詢問他手術後的恢複情況。陳毅笑哈哈地一一作了回答。隨後,總理又將陳毅帶到屏風後麵見毛澤東。

  見到了陳毅,毛澤東凝目細望,咧開嘴笑了,急忙站起來握住陳毅的手。

  前不久因患腸癌而開刀的陳毅,在毛澤東麵前一點兒也不像一個身患絕症的病人。除了麵容和身子比以前瘦弱一些外,還和以前一樣精神飽滿,穩健爽朗。

  當毛澤東問他現在身體怎麽樣時,他用大手掌在胸口拍了幾下,說:“報告主席,一切正常!”

  毛主席望著這位老詩友,不禁由衷地笑了。

  周恩來則雙手抱臂站在一旁,一言不發,揣摩著主席的態度,並欣賞似地望著這對老詩友的一問一答,臉上表露出深沉的神情。

  碘鎢燈發出的耀眼的光亮,把天安門城樓照得如同白晝。

  毛澤東坐在中間圓桌的東首。緊挨著他的是西哈努克親王。西哈努克親王的右側則是董必武。

  最西邊的位子是給林彪留著的。但到這時還是空空的。

  工作人員心裏犯疑了:怎麽林彪還沒有來?周恩來的目光也在尋找林彪。攝影記者對此更是敏感,左右環顧著。因為他要選最好的角度,給毛澤東和林彪拍照。

  最後,在大家的急切盼望之中林彪慢條斯理地走進視線裏。

  5月的天,隻有他披著一件軍呢大衣,皺著眉,滿臉枯寂的樣子,從人身邊擦過時,卷過一股濃濃的怪味,很多人早就聽說他吸大煙有癮。可能才吸過大煙,不然怎麽這麽大的味道。後來一打聽人說,那天晚上,林彪要吸大煙,不想去城樓。是總理電話再三請他出席晚上活動,他不得不中斷吸大煙,所以,沒過癮,才一副萎靡不振的沮喪模樣。

  林彪冷僻地落座後,一句話沒說。

  和近在咫尺的毛澤東沒有握手,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一眼,隻是一味地耷拉著焦黃的臉……

  林彪在天安門城樓上不辭而別

  林彪雖然姍姍來遲,但還是讓人們感到高興,特別是攝影記者,感到自己可順利完成拍攝任務。

  很快,攝影記者抓住時機,開始對著城樓上的主席桌,對準毛澤東和林彪的方向調試鏡頭。攝影記者老杜被眼前的瞬間吸引住了,鬼使神差地立在董必武的側麵,拍了一張主桌的全景。再看看,人物表情特別是林彪的表情沒有進入所需要的歡樂情緒,隻好放下相機,慢慢地踱到旁邊。再回首……啊!老杜僵住了,渾身的血一下子沉到腳後跟――林彪不在了!

  大驚失色後,老杜又感到自己非常可笑,是不是有點神經質?好像非要證實自己的預感似的。林彪能到哪兒呢?還不是去衛生間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林彪還沒出現。老杜開始著急起來,會不會林彪走了?想到這心裏惶惶的,希望不是這樣。因為拍攝還沒開始,林彪怎能就不在了呢?我們拿什麽見明天的報紙?直到這時老杜還沒意識到他那個鬼使神差的“瞬間”已成為今晚絕無僅有的獨家新聞,仍不失信心地望著衛生間的方向。以為林彪還會出現在自己的鏡頭裏。

  這時,人們目光開始注意主桌上醒目的空座位,大家似乎在猜測,老杜心裏流過一陣陣的不安和驚恐,林彪究竟上哪兒啦?他怎麽可以當著主席的麵不辭而別,他這是什麽意思?讓人簡直無法想象“一貫緊跟,無限忠於”的林彪怎麽會做出今天這令人費解的舉動來。

  人們中間要說最著急的是周恩來。

  他目光頻頻望向那個空座位,喉結上下滾動著,他想說什麽,又沒有說出來。隻是將警衛員叫到跟前,耳語了幾句,警衛員飛快地跑向城樓大廳……

  毛澤東不動聲色,和西哈努克親王繼續談話。

  嘭――嘩,第一束禮花騰空而炸,整個天空絢麗多彩。

  城樓上的人們忘記了那張剛才還議論紛紛的空座位,他們的目光刷地被禮花引向五光十色的天幕上。

  毛澤東的頭由右側扭向左側,目光掃過對麵的空座位,沒有停留,沒有疑問,沒有尋究……是否以為那位子就應該空著?

  警衛員一溜小跑到總理跟前。

  總理的濃眉疙瘩打得更緊,神色非同尋常地嚴峻。老杜一見,心裏暗暗叫道:“不好!”連忙跑去問林彪哪裏去了。林彪早就回家了!老杜驚恐地倒吸一口冷氣:他為什麽要先走?為什麽不給主席和總理講一聲?

  “我們也不知道啊。”

  在驚恐中,老杜背脊上直冒冷汗。

  拍攝電影、電視的記者還在茫然地四下裏張望,等林彪來了好開機拍攝。這可糟啦!他們手裏還空空的,明天晚上電視不就都砸了嗎?

  這時,老杜又想起相機裏那毫無把握的照片,心裏更加地著急。電影、電視、報紙……唉!史無前例的窩囊,窩囊透了!

  老杜茫然地回到主桌旁。

  毛澤東望著絢麗多彩的天幕,微微張著嘴,臉上露出親切和善還帶有童趣的笑容,眼前變幻無窮的畫麵,使他忘記煩惱,愉快地沉浸在色澤、光束、跳躍的遐想中。

  閃爍的光束投在空落的椅子上,給人一種莫名難受的感覺。

  毛澤東對林彪的不辭而別,沒有顯示出異樣的表情,表示了毫無介意的大度。

  “身體不好,先回去了。”西哈努克和董必武詢問了幾句,一聽,也就釋然了。

  這是對林彪為什麽突然離去的一種最圓滿的解釋。不然人們無法理解林彪的奇怪行為。

  當時城樓上還有一些大報的文字記者,他們聽到林彪回去了,不再來城樓的消息,個個驚恐地麵麵相覷,茫然不知所措。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一切還沒有開始,就這樣結束了?

  記者圍著大殿的圓柱,雪亮的燈光下,由於驚詫、惶恐、憤然,他們的汗顏由蒼白向通紅變化。

  有的說:“這不是在開國際玩笑嗎?黨的副主席怎麽能這樣隨便,想走就走,想來就來?我們還沒有開機子,他的座位就空了,這片子怎麽拍?”

  還有的帶有怨氣說:“林彪今天是怎麽了,他來的時候就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最多隻坐了幾分鍾就走了,連個招呼也不打,真讓人想不到,太意外了!我們連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早知道這樣,他一來我們就拍。”

  還有的猜測:“他不辭而別,肯定是賭氣。”

  敏感、膽大、刨根問底是記者長期養成的職業習慣。這時,馬上就有人問:“和誰賭氣?和誰?”

  不知是誰答了一句:“還不是和主席唄!”

  噓――立即有人製止嘴上沒門檻的記者。

  老杜不由地望了望手裏的相機,裏麵裝著毛澤東和林彪惟一同桌的照片,或許能填補這個驚詫的空位,從而挽救今天晚上這離奇事情給老百姓“意識空間”帶來的不良影響。

  周恩來在城樓批評攝影記者

  禮花仍在不斷地“噌噌”地往天上竄,天幕猶如堅硬無比的鋼板,一撞上去,禮花就粉身碎骨,飛散著自己多姿多色的肢體。

  天安門廣場。金水橋,天安門城樓……禮花把大地置身在瞬息萬變的彩色光環中。

  多麽絢麗的禮花,多麽美好的夜景!

  毛澤東忘情的瞅著一個又一個轟然而炸的巨大“花朵”……但是,周恩來卻煩躁不安,不時地望望這邊的空位子……老杜也受了影響似的,一邊拍攝照片,一邊擔驚受怕望著空落許久的椅子。

  其實他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擔驚受怕,就好像看別人爭吵,爭吵的人並不害怕而在一邊看的人卻在擔驚受怕。

  在禮花和禮花相銜接的霎時,老杜忽然覺得天空怎麽這樣漆黑幽深,沒有月亮,沒有星辰,沒有一點亮點,他可從沒覺得天空有這麽黑,像潑撒了一整板的濃墨!

  大概就是對比、反差、光束引起的視覺效果,也是沉悶的心境造成的吧!終於,禮花結束了她千折百回的變化和重複。

  月亮、星辰漸漸地從濃黑底層浮了出來,鋪在蒼海般的天幕上。老杜又尋回了他所熟悉的星光月色,心靈的震動和害怕似乎平淡了許多。

  “老杜。”

  老杜感到一震,是總理叫自己。他原地轉了個圈,也找不到他。在哪兒叫我。

  “老杜,你過來!”

  在哪兒?眼前盡是穿梭不停的人影,好容易透過重重疊疊人影縫看見總理在殿前的柱子旁叫他。

  總理著急地朝他招手:“過來過來,快點。”

  老杜大步地跨了過去。

  “毛主席和林副主席在一起的照片你拍攝了沒有?”總理劈頭就問。

  老杜驚恐不安地回答說:“啊呀,我哪兒知道他坐幾分鍾就走?來不及……”

  “我問你照了沒有?”總理直截了當地又問。

  “啊……照了,就照了一張。”

  “電影電視呢?”

  老杜剛想說沒有,看見總理著急的樣子,話到嘴邊留住了,隻說了一句:“不知道!”

  周恩來思考片刻,說:“老杜,你去把分管新聞宣傳的負責人叫來,都叫來!”

  老杜見總理臉色嚴峻,不敢多問,拔腿就朝外走。

  老杜在大平台上東尋西找找到了七八個分管新聞宣傳的負責人,有幾個是軍管會的。他們跟著走進休息室,總理立即站起身,迎麵走了過來。

  老杜自己則悄悄地擦著總理後背,隱到旁邊的屏風後麵。當時見總理氣惱的樣子,心裏發虛,就萌生了個小小的“計策”。老杜想:先躲在總理的身後,如果他點到我名,我可以立即投入他的視線中,如果不點我的名,他又可以不看到我。

  老杜在屏風後麵聽總理一個個地挨著點名,心怦怦差點從嘴巴裏蹦出來,好像下一個就會點他的名似的。最後總理沒有點他的名字。他帶著慶幸的心理想:是忘了還是沒叫我?

  “電影拍到主席和林副主席一起的鏡頭嗎?”

  “沒有……”一位負責人心虛地回答。

  “那麽電視呢?”

  “沒來得及拍,林……”

  “沒有拍到,對不對?”

  周恩來講話不像毛澤東愛講反話。他講話一是一,二是二,開門見山,一針見血。他向大家說:

  “林副主席身體不好,這,大家是知道的。上午他參加了活動,晚上講身體不好不能來。我親自請他參加晚上活動,這樣的活動麵對人民群眾,麵對全國的觀眾。最後他來了。你們是新聞宣傳的負責人,你們記者手裏拿著攝影機,拍呀,可為什麽不拍攝呢?”

  不知誰這時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們想等主席和副主席講話的鏡頭。”

  一聽這句話,總理火了,一手插腰,一手在空中舞了個弧形。

  “林副主席來了沒有?他畢竟還坐了一會。你們都看見的,你們等什麽,等他們講話?什麽時候新聞拍攝規定要等領導人講話才能開機?你們就是老框框,坐在一起就應當開機拍攝。記者就是要手快眼快,會搶拍。新聞就是時間,新聞等得來的嗎?”

  痛失良機的記者和失職的“頭頭”們一聲不吭,如同小孩做了錯事在挨大人訓斥一樣,後悔地用鞋尖在厚厚的地毯上碾著坑,在自己的褲縫上摩挲出皺褶。

  ……屏氣凝吸中似乎連出氣的聲音都能聽到。此時的沉默需要有特別的承受力!老杜跟總理這麽多年,頭遭見他發這麽大火。嚇得躲在屏風後麵一動不動,恐怕引起總理的注意。

  周恩來沉重地歎了口氣。口氣也緩和了些。說:

  “人民希望黨中央團結,國家安定。毛主席和林副主席在城樓上和首都人民一同歡度節日的夜晚,這是多麽重要的宣傳主題,這是安定人心的大事情啊!組織指揮新聞宣傳的領導要充分重視。如果人民問,城樓上觀看焰火,怎麽沒有林副主席啊!你們回答說林副主席隻來幾分鍾。行嗎?黨中央在人民心中的形象靠你們宣傳,不是靠解釋。”

  這時總理把自己的目光落在最前排的新聞宣傳的負責人身上。

  “是!總理,我們回去一定好好整頓記者隊伍,從思想上找原因。以此為戒,杜絕類似事情發生。”

  “對,要好好從思想上查一查,還有沒有政治頭腦?有沒有工作職責?”

  “是的,總理。”

  周恩來雙手抱胸,來回踱了幾步。

  他揚起疲憊的臉,嗓音有點喑啞,清咳了一聲:“今天的活動有些特殊,有難度。這一點我清楚。但同誌們都是有經驗的新聞工作者,要想到隨時會出現意外情況,有應付各種變化的思想準備,不能老想辦現成的事吃現成飯。今天你們不要怪我對你們嚴厲,嚴厲一點有好處!你們回去總結經驗教訓,下不為例!”

  總理一字一頓說完最後四個字,戛然而止。

  大家垂著頭散開去。

  老杜暗暗慶幸總理沒有叫自己,沒有直接挨總理的批評,便輕輕地從屏風後麵出來,隨著人群往外走。

  突然,傳來了總理的聲音,“老杜,你等一下。”

  老杜一驚,心裏直冒涼氣:我的天。心裏一哆嗦:總理發現我了!

  “你快去衝洗照片,一個小時內送來,西花廳。”

  “噯!”老杜鬆了口氣,旋即走進深沉的夜色裏。

  一路上,在為機子裏的照片禱告,千萬千萬要成功啊!

  暗房裏,老杜紅色燈光中,老杜目不轉睛盯著白色相紙在透明顯影藥水裏,一點一點地顯影,深色的淡色的在水中快速變化。他喜出望外地將顯影好的照片浸在定影水裏,細細觀看,這時他終於可以吐出一口氣了――

  因為,這張照片作為資料照片或許比當作新聞照片用更為合適些。

  ――毛澤東側著臉,凝神在聽西哈努克親王的講話,顯而易見,他沉著臉不太愉快。――林彪裹著呢大衣,像農民那樣雙手操在袖籠裏,他躬著背,也側著臉和董必武交談,那臉上說不清是愁容還是病容?

  照片上麵人物的情緒痕跡太明顯,取景的角度也有點偏……可僅此一張,不用它又用哪張呢?

  別無選擇!

  照片一衝洗好,老杜立即坐車朝中南海西花廳奔去。

  車燈又一次劃破夜幕,在寧靜的馬路上疾駛。沙沙……在車上,老杜不由自主地合上眼皮,困倦迅速席卷全身……

  “醒醒,醒醒,杜主任。”司機把老杜從夢中推醒。

  車把老杜一直送到中南海西花廳,走到後院,總理辦公室的燈還亮著,老杜輕輕推開門走進去,總理沒有發覺他,正埋頭在比頭頂還高的一疊文件裏。他喚了一聲,總理才停下筆,手揚了揚叫他坐。他沒坐,把照片交給他,不想多占用他寶貴的時間。他戴著老花鏡,逐一審看照片,看到毛主席和林彪的照片,問,“就這一張?”

  “嗯。”

  “就這一張嗬,就這一張。”總理捏著照片的一角,一手支撐下巴,凝眉自言自語。

  過一會,總理問老杜:這張照片能不能在電影電視上用?

  老杜感到不好回答,因為自己並不滿意這張照片的人物效果。

  最後總理說:“電視電影就用這張照片,你去辦一下。”

  老杜離去時,總理又將自己埋進了“文件大山”裏。

  這時已是午夜時分。

  第二天,報紙出來了,僅此一張的照片登在頭版頭條,標題用醒目的黑體字壓著:《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和他的親密戰友林彪副主席同柬埔寨國家元首、柬埔寨民族統一陣線主席諾羅敦・西哈努克親王和夫人在天安門城樓上一起觀看焰火》。

  老杜拿著密密麻麻堆滿革命詞匯的報紙,心裏卻空蕩蕩的,沒有成功後的喜悅感。腦海裏老是出現那張空著的椅子……

  當晚,這張照片也定格在電視新聞裏,誰也沒有發現這隻是一張瞬間的照片,誰也不會想到這是在一瞬間搶拍到的一個特殊的曆史鏡頭。

  人民大會堂裏出現讓記者吃驚的一幕

  林彪從城樓上不辭而別後,有一個多月沒有公開露麵。

  再在鏡頭裏出現時已是6月中旬,天氣已漸漸進入夏季,羅馬尼亞的客人來到中國,那時毛澤東會見外賓不一定都是在遊泳池,有時他也常到人民大會堂會見客人。

  這次接見羅馬尼亞的客人安排在人民大會堂的湖南廳。

  這是毛澤東經常會見外賓的地方。心細的讀者或許會以為毛澤東是湖南人所以也就喜歡湖南廳。其實不然,湖南廳緊靠著人民大會堂的西大門,不像有些廳裏東拐西拐,樓上樓下地跑,一進人民大會堂西南的第一個門就是湖南廳,進進出出很方便。

  工作人員一般習慣稱湖南廳為118房間。

  毛澤東、林彪、周恩來、康生抵達118房間不久,羅馬尼亞的客人也到了。

  老杜忙著拍攝賓主握手的鏡頭,待賓主落座後,又趕快拍攝會談的場景。老杜見會談的氣氛已進入正常軌道,就退出來到門外的大廳裏等會談結束時再進去拍攝。

  老杜剛轉了一圈,找了新華社的記者,叫把先拍的膠卷,送回社裏衝洗。回到大廳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彪坐在大廳的西北角,沒有坐在沙發上而是坐在一張椅子上。老杜以為會談結束了。再看看,主席、總理的警衛員都還在大廳裏,他們也一樣愣愣地瞅著莫名其妙的林彪。

  不知林彪什麽時候從118房間裏出來的?

  別的人光著頭還熱得嗤嗤直冒汗,林彪卻萎縮成一團,帽簷壓得低低的,最叫人驚異和恐懼的是他那張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雖然看不見他整個臉龐,但露出的部分足以使人相信那是一尊陳設的蠟人。

  當時老杜還以為他生了什麽急病,奇怪他的警衛員怎麽也和別人一樣在旁邊張望,不叫車送他們首長上醫院?其實,林彪此時正受著大煙癮的折磨,誰也救不了他,隻有“救星”大煙土能使他擺脫折磨。他的警衛員們清楚地知道他的“病情”,所以在一邊並不著急,等待“首長”熬過痛苦的時刻。

  可林彪他長長的枯坐,卻使不明真相的人經曆了長長的憂怕!

  老杜仍回到118房間,毛澤東旁邊的沙發空著,和“五・一”晚上那個空椅子幾乎是同出一轍。毛澤東泰然處之,興致勃勃地舞動著手臂和客人熱烈地交談。

  房間裏不斷傳來毛澤東朗朗的笑聲。

  周恩來平靜的微笑著,不時插上一兩句話。

  康生話不多,鏡片後麵的目光顯得陰沉,不容易看清……

  會談結束了,林彪還沒有進來。

  待毛澤東他們都走了,老杜收拾完攝影箱,才離開118房間。這時老杜到大廳裏看了一眼西北角。林彪不死不活地還坐在那,老杜真想過去問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這模樣怪叫人心驚肉跳的。但老杜略略地遲疑了一下,立即失去了上前詢問的勇氣。腦海深處映出天安門城樓的夜晚,那五光十色下的空椅子。老杜從內心懼怕他,躲避他,一想起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渾身就不自在。

  老杜沒敢停留,快步走出人民大會堂。

  晚上,老杜將白天拍攝的照片送到人民大會堂。周恩來正在大會堂裏宴請羅馬尼亞的客人。

  老杜在西大廳裏找到總理,將照片交他審閱,他站著匆匆地看了一遍,十分果斷地選了三張照片叫老杜發。

  老杜接過這三張照片,心裏有點抱不平。他想:總理幹嗎老是將自己放在後麵?明明可以放在前麵他還是放在後麵,他卻扣下自己單獨的照片不讓發。三張照片依次為:

  第一張,毛澤東和林彪會見客人。

  第二張,林彪單獨會見客人。

  第三張,康生和周恩來會見客人。

  總理親自審閱新聞照片已有好幾年了,每次審閱照片他都很細心,該突出什麽,不該突出什麽,誰該前麵誰不該在前麵等等諸多細節他都會考慮得全麵周到。可近一年裏審閱照片,總理似乎比以前更細心――一種近似拘謹防備的細心。往日的慎重和今日的謹慎已經有著不相同的內涵。

  轉眼,到中國共產黨誕辰日。正好整整50周年,肯定會大慶一番。然而,“七一”毛澤東和林彪沒有公開露麵。

  黨的生日正副統帥都不露麵,說什麽也過不去老百姓這一關。幸好搞報紙的人都極有想象力,想出一套“魚目混珠”的辦法,還真的真假難辨呢!“七一”那天,報紙的頭版頭條用了一張以前的照片,林彪手搖“紅寶書”緊跟在揮手的毛澤東身後。這個形象是當時的“標準形象”,見報後,誰也沒有對這張照片形成的時間發生疑義。當時善良的平民百姓從不會無端地懷疑中國寫進黨章的副主席會有什麽不忠!

  報紙又一次平安度過重大新聞的敏感日子。全國人民的心靈被“緊密團結”的大幅照片安慰了。那大幅照片後麵又隱藏著什麽秘密呢?在當時的政治背景下,不說是老百姓了,就連中央高層也未必知道“緊密團結”的後麵是什麽?

  四平八穩的新聞照片後麵卻是一次殺氣騰騰的軍事政變!

  新中國的紀念節日,大多集中在下半年每月的第一天。新聞界好容易度過“七一”馬上又跟來“八一”建軍節。中國人民解放軍的節日,沒有正副統帥露麵更不行。報紙又隻好如法炮製。這次發照片,新聞界已是顫顫巍巍的,深怕露出馬腳。

  沒有想到江青這時插了進來,幫了新聞界一個大忙――《人民畫報》和《解放軍畫報》7、8期合刊扉頁,亮出一幅林彪學毛選的大照片,下方署名:峻嶺。

  人民第一次看見林彪不戴帽子,亮出半禿前頂,孜孜不倦學習毛澤東選集的照片。

  無疑,林彪“無限忠於”的形象得到進一步的強化和鞏固,人們更不會有懷疑了。

  作者峻嶺也引起人們極大的興趣,能近距離接觸林彪的人一定不是等閑之輩!

  好奇的視線熱點漸漸地凝聚在林彪和作者之間的關係上研究、探詢。

  人們終於得知,峻嶺就是江青!

  他們從1966年合作《林彪同誌委托江青同誌召開的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紀要》到最後一次1971年畫報發表江青拍攝的林彪學毛選的大幅照片,五年間,他們之間有過合作也有過爭鬥,有過利用也有過幫助。

  他們的關係猶如微妙循環的圓周,這次合作命中注定是他們最後和開始的重合。

  (摘自《天安門見證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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