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吐了一口怒氣,對記者們鄭重聲明:“中央對香港問題的發言,除了我本人和負責具體工作的姬鵬飛等人之外,所有其他的發言人都無效,都不算正式的。”
接著鄧小平又對記者們說:“我要辟個謠,那兩個同誌講的香港問題不是中央的意見。你們去登一條消息,沒有那回事,香港要駐軍的,既然是中國的領土,為什麽不能駐軍呢?這個英國外相和我會談時,他也承認,他也說:當然希望中國不駐軍,用另外一種形式,但是他承認中國政府既然收回香港主權,有權在香港駐軍,這個明確得很,難道連這一點權利都沒有嗎?那還叫什麽中國領土?”
講到這裏,鄧小平麵色激動,連咳數聲,記者們飛奔出人民大會堂去發新聞。
記者們跑出去後,鄧小平又對代表、委員們說:“駐軍是象征性的,是維護中華人民共和國主權的象征。港人治港是最廣泛的自治啦,除了駐軍之外,幾乎沒有什麽象征了。”
鄧小平又進一步解釋說:“應當估計到九七年後會有人搗亂,這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亂不可能不出現,不出現才怪,有了軍隊就不能胡作非為了,等到亂了再派軍隊,就不同了。”
按照政治學的原則,在領土駐軍是一個國家主權的主要象征。自1982年撒切爾夫人在北京會談後,中英談判時斷時續,時晴時陰。英國當然是不願意歸還香港,對英吉利人來說,香港猶如女王皇冠上的東方明珠,怎舍得歸還,但是這個想法於理不通,訴諸武力又不現實,英吉利人的福克蘭情緒對中國人不起作用。於是英國政府、港英當局對談判設置種種障礙。阻礙香港歸回祖國,用駐軍問題挑起風波就是一種手段。但他們哪裏是鄧小平的對手。一個個都敗下陣去。
中英兩國政府終於就歸還香港問題達成協議,1984年9月,英國代表來到北京,準備草簽中英兩國政府關於香港問題的聯合聲明。
1984年9月26日,人民大會堂西大廳布置一新,在大廳中央擺置著一張鋪著嶄新的墨綠色絨布的長桌,桌子中央插著中英兩國國旗。
9時55分,中英兩國政府的代表魚貫進入西大廳,在“鬆柏長青”的屏風前排好隊,中國政府代表周南、英國政府代表伊文思分別代表本國政府在三份協議文本上簽字。過了幾個月,中英兩國對協議進行了審議後,開始準備簽訂聯合聲明。
12月19日下午5時半,在人民大會堂西大廳隆重舉行了關於香港問題聯合聲明的正式簽字儀式。大廳裏彌漫著激動和莊重的氣氛,鋪著墨綠色的絨布的長桌上插著中英兩國國旗,中國政府總理趙紫陽和英國政府首相撒切爾夫人在各自國旗的一邊坐下來,用中國的台式英雄金筆,代表本國政府在聯合聲明上簽了字。
聯合聲明規定,香港將於1997年歸還中國。
簽字儀式結束後,趙紫陽和撒切爾夫人發表講話。會場上的氣氛立即活躍起來。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顧問委員會主任、中央軍委主席鄧小平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李先念笑容滿麵地舉起香檳酒,走到撒切爾夫人麵前,以示祝賀中英雙方完成一件影響深遠、具有曆史意義的大事。中國領導人輕鬆愉快,而此時的撒切爾夫人卻是有苦難言,歸還香港,實在是英國政府迫於壓力而忍痛割愛啊!
然而,曆史選擇了這一切!隨之而來的澳門問題很快迎刃而解!
也許撒切爾夫人應該感到自豪:是她結束了臭名昭著的鴉片戰爭在中國投下陰影的殖民史,她在香港的談判,也許將和馬島海戰、尼克鬆訪華一樣,使她在20世紀傑出的政治家中占有一席之地!
而這個巨大的推動力,卻來自鄧小平。
“光榮撤退”的“離岸總督”彭定康
英國首相府於1992年4月22日正式宣布委任48歲的保守黨主席彭定康為香港的第二十八任總督,並於1992年7月就職。
根據1984年中英政府簽署的《聯合聲明》,香港於1997年7月1日回歸中國,所以,以五年任期為限,彭定康成為英國在遠東地區的香港這塊殖民地上的末代港督。也就是說,無論這位總督如何選擇,他麵臨的都是從香港撤退這一曆史事實,他的任務也就是英政府所希望的“光榮撤退”,以不失昔日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在19世紀稱霸世界的雄風。
1992年10月7日,彭定康在香港立法局發表了他的首份施政報告。在這份長達3萬字題為《香港的未來:五年大計展新猷》的報告中,打著民主的旗號,用了很長的篇幅提出了對香港憲製改革的方案,對香港的政治體製作出了與中英聯合聲明和香港特區基本法大相徑庭的重大改變。
彭定康的施政報告分這樣幾個部分:總督商務委員會、金融管理局、教育政策、為將來而建設、修建新機場、社會責任、紓緩房屋短缺、須優先處理的環境問題、治安和司法、死刑、憲製方案、結論幾個部分,其核心內容是憲製方案。
彭定康的憲製方案的主要內容是:
一、把行政局和立法局的非官方議員分開,使兩局議員的身份不重疊,以使立法局成為一個製衡政府的獨立組織(目前部分議員身兼立法、行政兩局議員,行政局通過的決定在立法局不會有阻礙);
二、行政局非政黨化,不委任有政黨背景的人士入局;
三、港督不再擔任立法局主席,主席由議員互選產生;
四、成立由政府官員和立法局事務委員會,以商討處理有關立法財務計劃方麵的事宜。
在1995年香港立法局選舉安排方麵,報告建議:
一、選民的投票年齡由21歲降至18歲;
二、分區直選實行單議席單票製;
三、擴大功能組別選民數目,改變現有功能組別中的法人團體票,在新增設的九個功能組別中,選民資格包括所有在業人員,並實行一人一票製;
四、擴大區議會職權,取消區議會及兩個市政局的委任議席;
五、負責選出十名立法局議員的選舉委員會的成員的全部或大部由直選產生的區議員組成。
對於彭定康的施政報告,中國政府迅速作出反應,外交部、國務院港澳辦公室和新華社發言人先後發表談話,指出彭定康的憲製方案對香港現行政製作重大改變,事前沒有同中方磋商,不符合中英聯合聲明有關中英兩國政府在過渡期加強磋商與合作,共同審議為平穩過渡所要采取措施的規定,違背了英方關於要使香港政製發展同基本法銜接的承諾,違背了中英雙方已達成的有關諒解。
彭定康這樣做,必將給香港的平穩過渡和政權的順利交接造成障礙。並指出如果香港在後過渡期發生的任何改變不能同基本法銜接,其責任不在中方。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及其有關機構將按基本法和全國人大的有關決定的規定加以設立。
香港各報也紛紛發表評論,譴責彭定康的這種有損於中英兩國關係及利益的做法。
中英香港大戰因彭定康拋出施政綱領而升級。
1992年11月,中國副總理朱?基在訪問英國時指出,英國方麵在未同中國商量的情況下,單方麵公布施政綱領,違反了中英聯合聲明和基本法,缺少合作的誠意,後果應由英方負責。中國政府對未同中方商量而在香港采用的憲製在1997年7月1日之後,將不予承認。
朱?基的講話震動了全世界。盡管彭定康在北京之行毫無收獲之後,急急忙忙地訪問了台灣、加拿大和日本,尋找國際支持。
英國的盟友加拿大、美國、澳大利亞都明確表示支持彭定康的“憲製”綱領,欲使香港問題國際化。但是,一些有遠見的、務實的英國政治家在關於香港問題的一番講話之際,紛紛指責彭定康的施政方案。
英國議院羅伯特?艾德禮在香港《星期日早報》發表文章指出,“經過150年之後,理智的英國隊長應該集中精神於尚餘的時間。彭定康卻似乎想把一場練習賽變為經常化的聯賽,在比賽進行到一半時單方麵要求改變競賽規則,這是不明智的。”
前任港督衛奕信指出,現任港督彭定康,在有關香港政製改革的問題上,必須注意如何迎合香港民主的要求,及照顧日後的銜接問題。他並提出警告,絕不能幹預中國內政,這是香港的求生之道。
彭定康要在臨近1997年的最後幾年裏將香港現行政治體製來一個大的變動,而變動的方向與鄧小平所設計的香港未來正好相反:
鄧說香港1997年後也不能實行西方式的三權分立、議會民主等等。彭督的政改方案偏要擴大香港立法局的權力,把香港政體由行政主導變為立法主導。行政主導體製有利於中央對地方政府的垂直控製,變成立法主導將意味著行政機關要受製於立法機關。
那樣,香港將會出現政治上爭論不休的局麵,行政機關難以行使權力,行政決策失去穩定性,外國政治勢力易於插手香港事務,而中央政府反而難以控製香港局勢。一旦香港有事,中央無法通過行政手段責成香港地方政府出麵幹預,北京將隻有兩種選擇:要麽放任,要麽動武。
鄧說:“我們說,這些管理香港事務的人應該是愛祖國愛香港的香港人,普選就一定能選出這樣的人事嗎?”彭督的政改方案偏要擴大直接選舉的範圍,如把立法局中功能團體議席的選舉的方式由原來的團體間接選舉改為按職業劃分的直接選舉,把市政局,區域市政局和區議會的委任議席變為直選議席。這一著是跟北京爭“人頭”。果若如此,就無法保證1997年後治港的港人是鄧所要求的愛國者。
早在八年前鄧就提醒英國外交大臣:“希望港英政府不要在過渡時期中自搞一套班子,將來強加於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彭督正是要自搞一套班子,他讓1995年選舉委員會成員全部由直接選舉產生的區議會議員擔任,這樣選舉產生最後一屆立法局,然後無條件“直通車”,不就變成了1997年後香港特區的立法會“班子”?再加上立法主導體製,誰還改變得了?
這樣一改,等於在平穩過渡的道路上挖了一道深坎子。要真是這樣,鄧的平穩過渡等於白白謀劃了幾年,還不如早幾年一下子把它拿過來好,像這樣“過渡”到1997年,不要說順利交接,還會陷入兩難困境:現動個手術把它變過來吧,勢必引起劇烈震動,而且難避“不要民主”的指責。不動吧,英國等於隻是從形式上撤走了,人走茶不涼,香港真可能變成一個在“民主”幌子下反對大陸的基地,而且你除了動武,別無辦法。
怎麽辦?惟一的辦法是在外交上發揚不信邪、不怕鬼的精神,不斷指責港督的方案違反了中英聯合聲明,違反了與基本法相銜接的原則,違反了中英業已達成的諒解和協議,有意為平穩過渡,順利交接設置障礙,試圖決定1997年後的香港事務,安插親英反華勢力,幹擾中國對港行使主權……不管港英方麵怎麽威脅要在香港“全民投票”,要交立法局討論通過,中方就是不同意,不接受,不讓步,硬著頭皮頂著。雙方交涉了半年未達成任何協議,加上1994年北京申辦奧運受挫,中英關係一度降到零點。
最後還是英方讓步,因為它不願意看到兩國關係破裂,從而失去在中國市場上的機會。1994年10月,中英再度達成協議。過渡時期最後一輪較量仍以中國取勝告終。
現在看來自不會有什麽障礙了。香港進入倒計時,距離1997年7月1日和那個偉大的日子越來越近,內外交困之下的彭定康正一步步向香港人所說的“離岸總督”走去。當鮮豔的五星紅旗在香港上空飄揚時,真不知道他在猛醒的睡獅麵前,是該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還是在一片申斥中默默地懺悔!
香港特別行政區籌委會預備會在人民大會堂成立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香港是中國人民自己的,即使沒有英國人的合作,中國人民也能按期恢複對香港行使主權,並保持香港的長期繁榮穩定。
可惜的是,彭定康等人過了很久也沒有想通這個道理。
1993年7月16日,人民大會堂裏鋪上了紅地毯,裏裏外外洋溢著節日氣氛。全國人大常委會下設的香港特別行政區籌備委員會預備工作委員會將在這裏正式成立。
預委會由69名委員組成(包括1994年5月增補的委員),其中內地委員32人,香港委員37人,主任委員由國務委員兼外交部長錢其琛擔任。
預委會下設政務、政濟、法律、社會及保安、文化五個專題小組。各組分別由一個內地委員和一個香港委員共同擔任召集人。預委會的職責是在香港特別行政籌委會成立之前,為1997年中國對香港恢複行使主權,實現平穩過渡,進行有關準備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