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預審組進行了實地考察,召開了預審會議,於1991年5月都提出了預審意見。1991年7月9日至12日,審查委員會召開第二次會議,聽取了十個預審組的預審意見。委員們本著實事求是、尊重科學的精神,進行了認真的討論和審議,一致認為三峽工程的前期工作規模之大,時間之長,研究和論證程度之深,在國內外是少見的。它是成千上萬的專家和工程技術人員長期不辭辛苦、埋頭苦幹的結晶,也是發揚民主、聽取不同意見,反複論證的結果。審查委員會認為,無論讚成的、懷疑的或者不同意的意見,都是為了如何更好地解決長江中下遊的防洪和治理問題,都是從對國家和人民負責出發的。這些意見對增加論證深度,改進論證工作以及完善論證結果都起到了十分積極的作用。對待所有意見都應采取博收其長、吸收合理部分的態度,而不應采取排斥對立的態度。因此,在論證、審查中,對有關部門、地方和社會各界提出的意見和建議進行了認真研究,並采納了許多有益的意見。
審查委員會一致認為,在重新論證基礎上編製的可行性研究報告,其研究深度已經滿足可行性研究階段的要求,可以作為國家決策的依據。
1991年8月3日,審查委員會召開最後一次全體會議,一致通過了對長江三峽工程可行性報告的審查意見,認為三峽工程建設是必要的,技術上是可行的,經濟上是合理的。建議國務院盡快決策興建三峽工程,提請全國人大審議。
1992年1月17日,國務院常務會議認真審議了審查委員會對三峽工程可行性研究報告的審查意見,同意興建三峽工程,提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審議。
江澤民批示:對三峽可以下毛毛雨
1989年7月,江澤民就任總書記不久,就來到三峽工程現場考察,並重點了解了長江防洪問題。
江澤民向專家們詳細詢問了有爭議的各項問題後指出,小平同誌對三峽工程所作的結論是有科學根據的。
1990年,江澤民總書記高瞻遠矚地指出:“在考慮‘八五’計劃時,要認真研究一下水的問題。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應該未雨綢繆。”這些遠見卓識,在1991年的大水之前就已經說出來了,在今天聽來,仍如黃鍾大呂,不同凡響!
1990年3月,曾經一度是三峽省籌備組組長的李伯寧再一次表態,他作為一名政協委員和其他委員一起向政協七屆三次會議提交了“建議將長江三峽工程列入八五計劃”的提案。
政協副主席周培源對三峽工程一直抱著緩上的態度。這個提案在政協會上遭到不少人的反對。
李伯寧又寫信給政協副主席王任重,王任重將此案直接交給了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並在議案的最後,還附了一句:“希望中央常委能抽出幾個半天時間,聽聽有關三峽工程的匯報。”
李伯寧等人的議案及王任重的建議促成了中央對三峽工程工作決策的實質性進展。1990年7月,國務院召開了三峽工程論證匯報會。匯報會上,專家們極力陳辭,要求加快三峽工程的步伐。
這次匯報會的直接結果是:成立了由國務委員兼國家計委主任鄒家華擔任主任的國務院三峽工程審查委員會。國務委員兼財政部長王丙乾、國務委員兼國家科委主任宋健、國務委員陳俊生為副主任。所有的委員由各部委和機構的負責人擔任。
審查委員會對三峽工程的所有論證材料進行全麵審查,通過了新編的可行性報告。在多年來一直爭論最大的蓄水位問題上,最終決定最佳方案是175米方案。
175米方案是以重慶市提出的180米方案為基礎而修訂的。這個方案的最後確定,使三峽工程的論證獲得了實質性的進展。
1991年,政協七屆四次會議召開,會上討論了《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十年規劃和第八個五年計劃綱要》和《政府工作報告》。關於三峽工程,明眼的委員一下子就能看出,調子偏冷,甚至還不如前兩屆。
李伯寧對此非常不滿,他再一次給王任重寫信,措詞激烈,多少帶有一些發泄的性質。王任重立即赴中南海將李伯寧的信轉交給江澤民,以後又轉給了李鵬和鄒家華。
關於三峽工程的論爭以正麵的方式進入了中南海,最高決策層不能不發表意見了。江澤民批示:“看來對三峽可以下毛毛雨,進行點正麵宣傳了。”
中宣部接到這個“下毛毛雨”的批示之後,立即通報首都各大新聞單位,並詳細地布置了所要宣傳的重點。
三峽工程的正麵宣傳工作在北京率先興起。
7月的中國遇上了百年未有的大水災。18個省、市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失,半個中國幾乎全被洪水所沒。當時,中宣部和水利部的負責同誌組織了一大批記者,包租了“天鵝”輪,買好了飛機票,準備赴三峽進行全麵采訪。因為當時的水災,所以,這次對三峽大規模采訪的行動取消了。
這次的水災給水利部敲了警鍾,三峽工程再不興建的話,中國將毀於滔滔洪水。中央最高決策層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水災之後,對三峽的宣傳由“下毛毛雨”變成了“下中雨”,正麵宣傳在全國展開。
這一次關於三峽工程的正麵宣傳是1985年以來的高潮,有人稱之為是“東風壓倒西風”。
使三峽工程不再成為“風”的是1992年3月的人代會。在這次會議上,國務院提請審查討論的《三峽決議》被正式通過,爭論了近百年的三峽工程問題終於畫上了句號。
萬裏阻止台灣代表發言
1992年,中華大地的春色似乎來得比往年早。3月,翻開各大報紙,篇頭導語不是“枝頭初綠,大地複蘇”就是“猴年早春,萬象更新”。
繼鄧小平南巡之後,給中國人民帶來春意的便是第七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五次會議正在召開之中。
20日上午9點,人民大會堂內國歌奏響,大會開幕。江澤民、楊尚昆、李鵬、喬石、姚依林、宋平、李瑞環在主席台上就座。萬裏委員長主持會議。
在強烈的聚光燈照射中,李鵬身著西裝走上講台,他手裏挾著的黑色公文包引人注目,台下2000多名代表的目光隨包而動,他們這次要完成的使命都在這包裏裝著。李鵬是要代表國務院向大會作政府工作報告。
報告人的語調與往常一樣平緩而響亮,中國老百姓都熟悉這個聲音。突然,李鵬提高了嗓門:“……國務院已經向本次大會提出專門議案,建議將興建三峽工程引入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十年規劃,由國務院根據國民經濟的實際情況,選擇適當時機組織實施。請審議。”
幾乎所有的代表,一聽見“三峽”二字便抬起頭,前傾身子,場上靜極了。而李鵬話音剛,場內一陣喧嘩。
不知是什麽原因,圍在講台四周的中外記者們突然紛紛離去,無人走動的過道口,出現了黃、白、黑各種膚色的人,他們快速移動腳步,有的走出場,有的可能是在搶新聞。
一直嚴守紀律的代表們也有些坐不住了,不少人開始小聲議論。李鵬還在繼續作報告,會場顯然不如以前安靜了。
李鵬的“請審議”三個字,使各組代表們忙壞了,本著一種對後代負責的態度,他們不看電影,不逛街,關在房間裏仔細閱讀、討論會議發下的各種關於三峽的材料。
第一天晚上,大會秘書處發放了《國務院關於提請審議興建長江三峽工程的議案》,這是李鵬寫給全國人大的一封信。這封信回答了一個重要的問題:為什麽要興建三峽?許多代表不理解,更多的老百姓發出疑問。
信中的解釋有理有據,不少代表的觀點由中立、疑慮開始轉向讚成,同時,持反對意見的也大有人在。
這次會議的最大特點就是民主氣氛,代表們有話就說,沒人追究。
一天下來,人們發現有一個講話的好去處,那就是臨時休息大廳,這裏茶水、毛巾、服務人員俱全,是個休息的好地方。
話題還是三峽工程,說話人漸漸分成兩派,讚成三峽工程或反對三峽工程,個個理直氣壯,一些持中立觀點的人聽著聽著也自行歸入兩派中。
讚成派裏有誇大其詞,講大道理的,反對派裏有言語偏激,強烈指責的。
第二天的會議由陳慕華副委員長主持,國務院副總理鄒家華作關於興建長江三峽工程議案的說明。
他講的是七個方麵的問題。最後,他總結說:“無論讚成的、疑問的或者不同意的意見,都是為了如何更好地解決長江中下遊的防洪和治理,都是從對國家和人民負責出發。”話中充滿了民主,讚成和反對的代表共同鼓掌。
《三峽工程簡介》的電視錄像是在中央電視台現場直播為澳大利亞發射衛星的節目之後。衛星沒能升空,代表們唏噓了一番之後,注意力又回到三峽錄像上麵。
攝像鏡頭緩緩地、仔細地記錄著三峽風貌,解說詞從正反兩方麵對建造三峽工程的必要性進行闡述。
有代表認為,應當是一回事,結果卻又是一回事。
3月23日,《光明日報》以整版的篇幅刊登了《三峽工程論證始末》的第一部分。代表們認為登得及時。
三峽工程的頭號反對者李銳,作為中國水利發電工程學會、中國能源研究會顧問,他在幾天前的《科技導報》上發表了一篇《三峽工程現在不能上馬》的論文引人矚目,文中說到這麽一句話:“周總理說長江出了亂子,不是哪個個人的事,是國家和黨的問題。周總理多年管水利,管三峽,尤其是有了三門峽的嚴重教訓後,才講得如此痛切。”
“三門峽的嚴重教訓”指的是什麽?李銳沒說。代表們多數讀過他的文章,但沒有人知道三門峽發生了什麽事。所以,三門峽的陰影多少影響了代表們對三峽的信心。
中國新聞界多年來對此守口如瓶,一直沒露蛛絲馬跡。而3月23日的《光明日報》首次對三門峽的事進行報道,因而,代表們認為《三峽工程論證始末》登得及時。
三門峽之謎終於被下麵這段文字解開:
曆史上有慘痛的教訓:50年代由蘇聯專家設計的三門峽水庫,建成後僅僅四年就淤塞了庫容的62%,由於泥沙淤積嚴重,上遊渭河的水位升高,危及西安,不得不二次改建,降低水庫水位後,原來120萬千瓦的水電站隻能發25萬千瓦的電。
對於傳得沸沸揚揚的葛洲壩工程,《光明日報》的這篇文章也索性作了報道:
原先有經驗的專業施工隊伍被解散,上萬新戰士唱著語錄歌開上工地。“邊勘探,邊設計,邊施工”與“萬人設計,萬人審查”的口號聲振天響。開工後才發現,葛洲壩下麵地質條件不好,有70多層的泥化夾層。在這種“千層餅”上澆築大壩,是致命的隱患,問題馬上暴露出來:施工沒有規劃,主航道造成交通阻塞;砸爛了“陳規舊律”,混凝土到處是“蜂窩”,壩身出現了86條裂縫……
這篇文章後來也披露,葛洲壩最終以“大團圓”方式結束。在停工22個月以後,工程複工,1990年,葛洲壩工程勝利竣工。
三門峽的失敗,葛洲壩懸而又懸的勝利,使代表們不得不慎重地對待三峽問題。三門峽泥沙災難三峽如何去解決?而泥沙淤積是三峽工程的“癌症”,難以攻克。
國務院三峽工程領導小組的技術人員對這個問題作了論證,論證的理論是從多次實驗中得來的。但仍有人堅持認為:實驗不是現實。
軍事博物館內,三峽工程小組精心設計了一個三峽工程展覽。主上派的所有水利問題專家都集中在這裏,他們學貫中西,滿腹經綸,穿梭在代表們中間,隨時主動為代表們答疑。
代表們知道,這次參觀是為審議國務院提交大會的專門議案作準備的。他們不放過一絲一毫了解三峽的機會,好在專家們近在咫尺,隨時可學可問。所有的專家也像在給學生講課那樣神情專注,理論深奧,態度嚴謹。
湖南的一個代表說:“這是一個用心血澆灌出來的展覽。如果我投讚成票的話,恐怕不是基於對三峽工程的真正了解,而是基於對這麽多專家學者的絕對信任!”
還是在大會的第一天,就有人對李鵬的審議三峽工程提出質疑:為什麽三峽工程不由專家最後拍板,而要由人代會表決通過?人代會裏的代表真正懂得三峽工程技術的人少得可憐。
與這位湖南代表一樣,抱著對多數專家學者的信任而讚成三峽工程的人越來越多。北京一位代表說,三峽工程到了該作出決斷的時候了,現在不是爭論上還是不上的問題,三峽非上不可,再爭下去是耽誤時間。
上海一位代表說,三峽工程需要的各種設備由我國自己製造,帶動了工業發展,我讚成三峽工程,並願意承擔宣傳義務。
一位水利工程師說,葛洲壩的那批建設者們還健在,不過不少有五六十歲了,如果再等,這支隊伍就用不上了。
一個代表擔心現在公布的570億靜態投資,會不會與將來實際需要懸殊太大。葛洲壩工程一開始報數是13.5億元,結果硬花了48億元才算了事。不過他說,與某些代表呼籲要上航空母艦、航天飛機相比,他還是同意先上三峽工程。
相反的意見也有不少。同為北京代表團,另一位代表說,發放下來的三峽文件和說明對不利的因素談得很少。這不符合實事求是的作風。熱情代替不了冷靜的決策,應把三峽工程的利弊都向代表作介紹。
航鷹,天津女作家,知名度不小。她的發言是:“工程問題,國務院決定幹就幹吧,為什麽要通過人代會來表決?如果一定要人大表決,我建議本次大會對這項議案不作表決,等明年的大會再說。如果本次大會一定要表決,我隻能棄權。”
反對派中,言詞最為激烈的是台灣代表黃順興。
早在七屆一次人代會上,這位老先生就曾大聲疾呼,要求大會設立秘密寫票點,以保證選舉的民主性。從那以後,每次會議他都是記者們追蹤的新聞人物。
關於三峽工程,他提出四點批評意見:一是三峽工作論證人員都是清一色主上派,這種組成缺乏民主化和科學化。二是全國人大常委會三峽工程組在考察三峽時沒有通知所有委員,考察組的組成和考察缺乏民主性。三是萬裏委員長說過,軟科學必須有不受決策者意誌影響的相對獨立性,它隻受實踐的檢驗,不能看領導者的眼色行事。代表們應以委員長的話為戒,慎重投下自己神聖一票。四是與三峽工程有切身利害關係的是四川省,因此三峽議案應尊從四川代表的意願,召開大會充分討論。
再往後幾天的會議,三峽工程問題不再是代表們談話的熱點。就是論及到這個問題,也都是一片讚同之聲。
很多人猜想:三峽工程議案一定會成功通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