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爭奪戰”,江青隻好交回文件,說這是一次“誤會”,但又提出一個條件:要華國鋒看後正式批轉給王洪文、張春橋傳閱。她寫了一張條子給華國鋒,提出了這個要求,華國鋒沒有理她,把文件扣下了。
結果,送回的文件已被江青改得一塌糊塗。她同外國人談話記錄中美化自己、攻擊別人的語言文字被大段刪除;另一份談話記錄則是經過偽造的。其中竟說1974年毛澤東要楊得誌、王六生“幫助葉群”等等,而葉群三年前早已摔死在溫都爾汗,豈不是鬼話連篇!
最狡猾的人也是最愚蠢的。江青一夥原打算將文件騙到手經過密謀篡改,妄圖借毛澤東之手,來整軍隊領導幹部。江青就是想借那兩份篡改的談話整李德生、許世友、韓先楚等同誌。後來被迫退回文件,又慌了手腳,以假亂真,竟將1974年毛澤東談話的日期改為“1976年”,更荒唐的是江青竟在這份“記錄稿”上加了注釋,還簽了大名。真是欲蓋彌彰。
關於這場“文件大戰”的始末,張玉鳳秘書曾經作過如下揭露:
江青陰謀盜騙毛主席手稿和文件。主席逝世後,江青一反常態,每天到毛主席住處找我。多次要看毛主席的九篇文章的原稿及修改稿和毛主席的一些手跡。我覺得不妥,這不合組織手續。主席逝世後中央還沒有決定文件怎麽辦,我不好隨便給,沒給她,我推說原稿不在我這兒。江青、毛遠新看在我這弄不到文件,就給我安上個“偷文件”的罪名,要對我采取“緊急措施”,進行迫害。以達到他們盜騙文件的目地(的)。追悼會後,江青又找我要,要的很緊。我很為難。江青走後,我立即通過電話報告了汪東興同誌。請示怎麽辦,並請他來。東興同誌來後,我報告了江青要文件的事,和江青、毛遠新以要看一下的名義騙取了毛主席和楊得誌、王六生同誌的兩次談話記錄稿。汪主任指示,要追回這兩份文件。並向我傳達了政治局已經研究,準備封存文件。
這正是江青陰謀盜騙毛澤東手稿和文件的有力罪證。
9月21日這一天
“四人幫”發動的奪權“戰爭”並不隻在一處進行。
在所謂“政治局常委會”上進行“文件大戰”的同時,他們在保護毛澤東遺體方麵,繼續出難題,設置障礙。9月19日晚,確定轉移毛澤東主席遺體。原來江青、毛遠新說要參加,可是後來他們聽說保存遺體在時間和技術上都有問題,竟製造借口說,既然不讓他們保管文件,保存主席遺體活動也不參加了。為什麽對“文件”是那樣熱心,而對“遺體”又如此冷淡?這不值得深思嗎?
無獨有偶,就在9月21日,封存文件這一天,王洪文竟轉移“戰場”,悄悄返回上海。他以黨中央副主席的身份,在大力督辦“第二武裝”的同時,又大造輿論,到處散布說:“保護主席遺體是不容易的。在這個問題上,江青、春橋和我對有些人的疏忽很有意見。”他說的“有些人”就指的是華國鋒等人。當人們關心地問怎麽辦時,他把責任全推到“中央”頭上,說:“下一步,你們聽中央的統一安排吧!”並以此為借口,要接受處理遺體的單位拖延時間,以便一旦遺體處理不當而影響保存時,就將反毛澤東的罪名加在華國鋒等領導人的頭上。這是從上海戰場射來的一枝毒箭,又可謂“一箭雙雕”了。
毛澤東逝世後,連日來,“四人幫”的步步進逼,特別是在封存文件和處理遺體等問題上無理糾纏,連連發難,弄得華國鋒寢食不安,他深切感到“四人幫”的反黨氣焰越來越凶,不能一再忍讓,是該進行反擊的時候了。
這位黨和國家的主要領導人認真考慮葉劍英的意見,反複思索如何對付“四人幫”的策略。
是的,應當多到老同誌那裏走一走。那段時間裏,華國鋒和政治局不少同誌都進行了接觸,進行過醞釀,他主動找過一些老同誌交換意見。葉劍英、鄧穎超、李先念、汪東興、陳錫聯、吳德等人都向他提出過一些建議,醞釀治國安邦的大計。
李先念當時雖然仍掛著政治局委員和國務院副總理的頭銜,但也隻剩下一頂好聽的空頭“桂冠”,時而在醫院,時而在家裏“休息”了。他有病,原來想到外邊去治病,華國鋒勸說:“你留下吧,希望老同誌在鬥爭中能多作些參謀,多想些辦法。”他聽從華總理的意見,留下來了。
俗話說,無巧不成書。這種“巧”多半是說書人編出來的。而這裏說的確實是真事。曆史確有這種巧合。
就在華國鋒找李先念的幾乎同一時間,聶榮臻元帥找來楊成武,要他傳話給葉帥。聶老總自從毛澤東主席病重以後,就從西山遷回城裏居住。下山之前,他與葉帥依依告別,互相約好,有什麽消息要多通報,多聯係。他以一個政治戰略家的眼光,時刻關注著中國政局的變化,越來越感到“那幾個東西”折騰得要翻天了。這一天,他把總參代總長楊成武特意請到家裏,麵授機宜。
楊成武,這位出生福建長汀農村、閩西紅軍的老戰士,中國著名的現代軍事家,抗日戰爭爆發後長期在聶老總領導下戰鬥,是率部擊斃日軍“名將之花”阿部規秀中將的著名將領。建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在北京軍區和總部工作。不僅對聶老總有著特殊的感情,跟葉劍英和其他幾位元帥也保持著密切的聯係。毛澤東逝世後,他仍然擔任著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代總長,因為工作關係,常住在西山,與聶、葉兩位老帥接近的更多,更密切。聶帥下山之後,很自然地成了兩位老帥的“聯絡員”。
“我離西山好久了,最近那裏的情況怎麽樣?葉帥好嗎?”聶老總一見楊成武,就關切地問道。
楊成武將軍告訴作者,那時他在西山仍住五號樓,離葉老帥的十五號樓也不過幾十米遠。他時常穿過山路去看望葉帥,楊成武回答說:“我前天還去看望老人家,精神蠻好的。”
聶老總聽了高興地點點頭,又接著問:“那個人走了嗎?”他看楊成武有點愣神,又以頗帶蔑視的口吻吐出三個字:“王洪文”。
楊成武弄明白了,就回答說,此人常來常往,形蹤不定。
聶帥聽了說:“要有所警惕!這幾個東西是一夥反革命。他們什麽壞事都幹得出來的,防止他們先下手。如果他們把小平暗害了,把葉帥軟禁了,把華國鋒也除掉了,那就麻煩了。他們幾個依靠江青的特殊身份,經常在會上耍無賴,蠻橫不講理。采用黨內鬥爭的正常途徑來解決他們的問題,是無濟於事的,隻有我們先下手,采取果斷措施,才能防止意外。”
接著聶帥交待楊成武,趕緊返回西山,把這個意思傳給葉帥,並且再三叮囑切實保密,說:“這個意思,我上次在西山議論過了,事不宜遲!”
楊成武告別聶帥,連夜上山,來到十五號樓。葉帥聽說“聯絡員”有要事轉告,他怕隔牆有耳,領著楊成武到房前的小花園裏,聽完匯報後,他高興地說:“聽明白了,明白了。”
西山的夜,寧靜安謐。
葉帥坐在庭院的水池旁,望著眼前壓滿枝頭的蘋果樹,暗自想到:熟了,熟了,就要成熟了。
過了一會兒,他走近楊成武,眼睛裏放出異彩,興奮地說:
“你告訴聶總,請他放心。他跟我想到一起來了,有事隨時通報商量。”
9月21日,是粉碎“四人幫”鬥爭史上很值得記載的一天。這不隻是因為這一天發生“文件大戰”,黨中央政治局取得了勝利,更有意義的是幾位重要決策人之間進行了緊張的秘密“串連”。他們最終要去的一個地方是西山,最終要找的一個人是葉帥。
“文戰”和“武戰”
此時此刻,華國鋒這位身負重任的黨和國家主要領導人處於一種臨戰前的準備狀態,心情既緊張又焦慮。“四人幫”的問題非常複雜,毛主席在世時,說要解決都未能解決,如今能解決得了嗎?特別是那個“夫人”會俯首聽命嗎?解決她的問題,在國內外輿論界會有什麽樣的反響……
阿拉伯有句諺語:你想誰,誰就來。就在他為這些問題困惑著,苦苦思索的時候,那位“夫人”的電話又來了。
“文件大戰”再次打響!
原來江青獲悉中央辦公廳封存文件的情報,怒火中燒,半夜2點,通過“熱線”電話,向華國鋒大叫大嚷,公開質問:“你為什麽對我搞突然襲擊?”
華國鋒壓住心頭火,平靜地說:“封存文件不是你參加討論,我們一起談過的嗎?我也在政治局會議上報告過,這怎麽叫突然襲擊呢?”
江青強詞奪理,硬說封存文件占了她的房子,又大哭大鬧:“主席屍骨未寒,你就要趕我走嗎?”
華國鋒繼續耐心勸說:“東興同誌暫時查封的地方是毛主席存放文件的屋子,你早就有你自己的房子,怎麽能說是趕你走呢?”這是實話。江青自從與毛澤東分居以後,自己占據了一棟很高級的房子,一直在經營未來的“宮殿”。
江青繼續胡攪蠻纏,不甘罷休,鬧得華國鋒一夜心煩意亂,不得安睡。第二天,張春橋來到中南海,先到江青那裏領了旨意,然後找華國鋒來打圓場:“你要理解江青的心情,主席剛去世,她很悲痛。要安排她的工作。我們應該多關心,多體諒……”完全是騙人的假話。毛澤東去世,她沒有流過一滴淚。研究保存遺體,她借故不參加。她是悲?是樂?還是憂?從這個喜怒無常、情緒多變的演員臉上,是猜不透的。
不過,葉劍英看得很清楚,他一眼就看穿了江青一夥千方百計搶奪文件是他們搶班奪權的一個重要步驟。
“四人幫”沒有完成這個步驟,打了敗仗,轉而更加仇視華國鋒、汪東興等人,蓄謀報複,甚至企圖“殺人滅口”。此事不隻在國內,而且在國外也有所傳聞。一位美籍華人的傳記作家就在他的著作中說到這個暗殺“未遂計劃”。
葉劍英得悉這方麵的情報,提高了警惕。他分析,“四人幫”沒有群眾,抓不到軍隊,有可能鋌而走險,搞暗殺,然後利用手中的宣傳工具嫁禍於老同誌身上,篡黨奪權。他警告華國鋒、汪東興要注意安全,加強保衛工作。並想方設法從澳門進口幾枝左輪手槍交給汪東興等同誌。當他後來得知汪東興手槍子彈已經用完時,就特意派警衛參謀馬西金,給他秘密送去500發子彈。並囑咐他嚴防不測,一定要保護好毛主席的文件檔案。
“文件大戰”畢竟是一場文戰。這隻是“四人幫”奪權策略的一個部分。他們奪權的“偉大計劃”的重點還是“武戰”,自始至終把更大的希望、更多的力量放在“第二武裝”上。“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就要派上用場了。身兼總政治部主任的張春橋,對小兄弟王洪文的上海之行並不放心,要親自出馬,加強“領導”和“指揮”了。9月21日,也就在中央“封存文件”、王洪文飛往上海的同一天,下午3時半,張春橋在北京釣魚台單獨接見了上海市委書記徐××,聽取他與馬××同南京軍區司令員等一起密謀武裝暴亂的情況匯報,他對馬×ד已經給民兵增發了原定入庫的槍支”,完全默許和支持,並出謀劃策,指示徐×ד要謹慎小心,要注意階級鬥爭動向”。22日夜,又找到王洪文辦公室工作人員肖×,要他去上海把一封親筆信交給馬××,信中寫道:
馬××同誌並市委有關同誌:
偉大領袖毛主席的過早逝世,給我們造成的損失是無法估量的。隻有時間的推移,才能使我們深刻地感受到,失去毛主席究竟意味著什麽。
上海是具有光榮革命鬥爭傳統的城市,是毛主席發動文化大革命的起源地。毛主席始終認為,上海大有希望。現在,毛主席和我們永別了,你們要警惕黨內出修正主義,主要是中央,在上層。像林彪那樣的人物,確實是大有人在的。
希望你們切實準備好對策。
上海的親信在他的旨意下,緊急行動起來,進行武裝暴亂的準備。9月23日,王洪文匆匆從上海返回北京,還是放心不下,又給王))打電話,叮囑她:“要提高警惕,鬥爭並未結束,黨內資產階級他們是不甘心失敗的,總有人會抬出鄧小平的。”
形勢越來越緊。時間跨入9月下旬,“四人幫”和黨內健康力量的較量逐步升級,已到了最後的階段。雙方都在抓緊準備,和時間賽跑。這是革命力量與反革命力量的角逐,是一場關係到黨和國家命運的重要決戰!
除妖三“方案”
“毛主席逝世以後,全黨、全軍、全國人民,全世界的革命人民,都非常悲傷。正在我們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時候,‘四人幫’認為篡黨奪權的時機已到,瘋狂地開始了篡奪黨和國家最高領導權的罪惡勾當。因此,政治局同‘四人幫’的鬥爭,趨於白熱化。”
葉劍英對當時鬥爭形勢作了這樣的正確估計。這位戰略家在這一期間,繼續在尋求解決“四人幫”的途徑和辦法,醞釀如何消除黨內的隱患。在京的、外地的一些黨政軍負責人,不斷向葉劍英反映情況和提出要求,希望果斷采取行動。
但是究竟采取怎樣的果斷措施呢?
根據這一時期聽到的反映和意見,葉劍英經過綜合分析,主要有三個方案:一、按照正常的組織程序,立即召開政治局會議或擴大會議,作出決定,正式罷免“四人幫”;二、“先斬後奏”,先由少數中央領導人商量決定,對“四人幫”采取果斷處置,再召開政治局會議正式通過。三、采取突然手段,執行軍委領導職權,下令逮捕,再依法處理。
這三個方案,究竟哪一個更符合鬥爭實際,能迫使“四人幫”就範,更易於辦到?還有,不論采取哪個方案,都要考慮既不驚動太大,又力求合法。難!實在是難啊!這道難題一直縈繞在葉劍英的腦際。連日來他對這個難題百思不得其解,又不便與人公開商量,萬一泄露出去,會誤大事。
一天,王震來了,葉帥又征求他的意見,他還是傾向原來的主張,但又覺得沒把握。
葉劍英想了一會兒說:“那樣做,倒是痛快,就是容易打草驚蛇,又不合法!”
“那怎麽辦呢?”
“還得請你跑一趟!”
“找誰?”
“解鈴還須係鈴人。”
“聯絡參謀”奉命去請教陳雲。
陳雲這幾天正在讀《鄭板橋集》,撇開正題,向王震說:“吃虧是福,難得糊塗。這兩句值得玩味的咧!”
“是啊,這兩句話,用在對待個人問題,不計較名利,不糾纏身邊瑣事,是有啟發的,但是對敵鬥爭就不管用了!”
“對,還是要像劍英那樣,大事不糊塗!”陳雲說。
“可是,對付那幾個人,決心不好下呀!”
陳雲說:“劍英是個‘智多星’,一貫細心謹慎,相信他會處理好的。讓我再考慮考慮。”……
老革命家們為商討鋤奸大計,真是絞盡了腦汁。
“浩然正氣滿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