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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中美解怨中南海!玄機猶係乒乓球(22)

  “冠華,公報的意義不僅僅在它的文字,而在於它背後無可估量的含義。你想一想,公報把兩個曾經極端敵對的國家帶到一起來了。兩國之間有些問題推遲一個時期解決也無妨。公報將使我們國家,使世界產生多大的變化,是你和我在今天都無法估量的。”

  喬冠華頓時領會了總理的含義,微笑說:

  “總理,我明白了。”

  周總理又說:“我們也不能放棄應該堅持的原則,這個事,要請示主席。”

  周恩來當即拿起了紅色的直通電話。

  毛澤東聽了匯報,想了片刻,口氣十分堅決地回答說:“你可以告訴尼克鬆,除了台灣部分我們不能同意修改之外,其他部分可以商量。”主席停頓了一會,又嚴厲地加上一句話,“任何要修改台灣部分的企圖都會影響明天發表公報的可能性。”

  於是,基辛格與喬冠華在劉莊賓館又開了一次夜車。淩晨2時,另一個“最後”草案終於完成了,當然,吸收了羅傑斯的專家們的一部分意見。草案再次提交雙方首腦正式批準。這就是舉世聞名的上海公報。

  尼克鬆盛讚周恩來上海,在舊中國曾被稱為冒險家的樂園,是中國最現代的城市,西方人叫它是中國最西方化的城市。這是尼克鬆訪華的最後一站。

  尼克鬆總統一行下榻於著名的錦江飯店裏。在上海這幢最現代化的賓館樓裏,尼克鬆夫婦被安排住在15層,基辛格住在14層,羅傑斯、格林和其他國務院官員住在13層。

  2月27日,到達上海不久,周恩來總理特地去看望羅傑斯國務卿及其助手們。他走進大廳,走進了電梯。電梯迅疾往上升。頭頂的電梯標誌牌上,“13”處亮著紅燈。

  周恩來望著標誌燈,恍然大悟似地說:“怎麽能安排他們住第13層?13呀!西方人最忌諱13……”

  標誌燈熄滅了,電梯門開了。

  周恩來帶著翻譯走進羅傑斯的套間,聽見談“13”的聲音戛然而止。羅傑斯手下的官員們正在房間裏說話,大約是在發牢騷生氣,一個個麵有慍色。見周總理來了,羅傑斯朝他們示意,他們一個個隻好客氣地裝出笑,極不自然。

  周恩來伸出手,說:“羅傑斯先生,你好!”

  “總理先生,你好。”羅傑斯跟周總理握手。

  周恩來逐一地與國務院的官員握手之後,在羅傑斯身旁的沙發上泰然自若地坐了下來,說:“國務卿先生,我受毛澤東主席委托,來看望你和各位先生。這次中美兩國打開大門,是得到羅傑斯先生主持的國務院大力支持的。這幾年來,國務院做了大量的工作。我尤其記得,當我們邀請貴國乒乓球隊訪華時,貴國駐日本使館就英明地開了綠燈,說明你們的外交官很有見地……”

  周恩來的話緩和了室內的緊張氣氛。

  “總理先生也是很英明的。我真佩服你想出邀請我國乒乓球隊的招,太漂亮了!一下子就將兩國疏遠的距離拉近了。”羅傑斯笑著說。

  “有個很抱歉的事,我們疏忽了,沒有想到西方風俗對‘13’的避諱。”周恩來轉而風趣地說“我們中國有個寓言,一個人怕鬼的時候,越想越可怕;等他心裏不怕鬼了,到處上門找鬼,鬼也就不見了……西方的‘13’就像中國的‘鬼’”。

  眾人哈哈大笑,周恩來也跟著笑。

  周恩來走後,羅傑斯手下的官員們的氣也消了大半。中國有句俗話,不看僧麵看佛麵。他們主要是對基辛格有意見,對尼克鬆的某些做法有意見。如今周恩來代表毛澤東來看望,他們不但不便再發作,而且對周恩來這個人,十分傾倒。後來,羅傑斯成了中國人民的好朋友,多次來中國訪問。至今還對我國人民抱著友好的感情,這些都是從對周恩來的欽佩開始的。

  當天下午,尼克鬆趁著基辛格為舉行一次特別的記者招待會而在作準備的時候,參觀了上海工業展覽會。走進展覽館大廳,他的眼睛盯著幾位共產主義領袖的大幅畫像時,嘴裏念道:“這是馬克思,這是恩格斯,這是列寧,這是斯大林。”

  “對,你都認識。”周恩來說。

  “一共四個。”

  “對。”

  “那個恩格斯,我們在美國不大見到他的照片。”

  尼克鬆在參觀各種工業設備,他還伸手去按電鈕,新式機床運轉起來。他對周恩來說:

  “我們按電鈕,必須是為了建設,而不是為了毀滅。”

  周恩來哈哈大笑。四周的氣氛十分熱烈。

  尼克鬆興致來了,又對周恩來說:“1959年夏天,我作為副總統在莫斯科陪同赫魯曉夫參觀美國展覽會,在洗衣機前,他同我爭吵誰的火箭厲害些,我講比火箭沒有意義,戰爭爆發誰都當不了贏家。”

  周恩來笑得更大聲,笑罷說:“我知道,這就是有名的‘廚房辯論’,它使你出了名。”

  尼克鬆笑了,說:“我想不是壞名聲。”他想了想,又半開玩笑地說,“總理先生,你不應該全信報紙上說我的壞話,我也不會全信報紙上說你的壞話。”

  周恩來收住笑,對尼克鬆說:“我信奉毛主席說的一句有名的話,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是無所畏懼的。”

  下午5時,向新聞界公布了中美兩國的《聯合公報》,因為在上海發布,當時兩國還沒有外交關係,大家就稱它為“上海公報”。

  此後,下午5點50分,基辛格和助理國務卿格林在上海展覽館的宴會廳舉行記者招待會。為給台灣方麵及美國國內的反對派以“安慰”,基辛格煞有介事地在會上申明美國同台灣的防禦條約並不變動,以表示“沒有拋棄老朋友”。可是,這種形式主義的說明並沒有引起記者們的興趣;上海公報對世界的震動與衝擊,使基辛格的解釋黯然失色。

  值得提到的是,基辛格在記者招待會上透露了:毛澤東自始至終密切掌握著談判的整個進程。

  這天是星期天,在上海為尼克鬆舉行了最後的宴會。尼克鬆顯得興高采烈,茅台酒使他臉上的笑都泛著紅光。他洋洋自得,喜不自禁地舉起酒杯,斟上茅台,走到麥克風麵前,作了在這次訪問中從沒有過的即席講話:“……聯合公報將成為明天全世界的頭條新聞。但是我們在公報中說的話不如我們在今後的幾年要做的事那麽重要。我們要建造一座跨越16000英裏和22年敵對情緒的橋梁,可以說,公報是搭起了這座通向未來的橋梁……”

  人們沉浸在歡樂中,為總統的話鼓掌。

  尼克鬆又隨酒興所至說:“上海這個城市,曾經飽受外國侵占之苦,我們再也不允許上海,及全中國以至全世界所有像上海一樣的城市,再受外國侵占之苦了。我們絕不答應!”

  基辛格那玳瑁眼鏡架後的眼珠轉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憂慮,總統一定是太高興了,他忘了周恩來批評黑格說的關心中國“生存能力”的事,又將這種意思講了出來。基辛格瞥了周恩來一眼。周恩來嚴肅地坐著,麵無表情。

  尼克鬆又興奮地說:“美國人民,要和中國人民一起,將世界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這是一句十分敏感的話,要是往常,挑剔的記者們會馬上抓住話柄大作文章,說總統在鼓吹“中美”聯合“主宰”世界了。常為尼克鬆準備發言稿的基辛格十分擔心。幸好記者們特殊的神經也被茅台酒麻醉了,他們竟沒有什麽反應。

  尼克鬆更為躊躇滿誌地說:“我們訪問中國這一周,是改變世界的一周。”

  周恩來默默地望著,當全場熱烈鼓掌時,他也隨著拍了兩下。

  2月28日早上,周恩來將尼克鬆一行送至虹橋機場停著的總統專機舷梯旁。

  尼克鬆在跟周恩來握過手以後,在登上舷梯前,轉過身來跟翻譯唐聞生握手。他握著她的手,喜盈盈地說:“在這最後的場合,請允許我對我的‘中國之聲’唐小姐表示讚賞。我聽她翻譯,她把每個字都翻得很清晰很正確。”

  唐聞生感到很窘,站著不開口。周恩來鼓勵她翻出來。她紅著臉,結結巴巴地將話翻了出來。這是她第一次翻得不流暢。

  尼克鬆與夫人帕特最後上了舷梯,在機艙門口回身揮手。

  漆著藍、白、銀三色的總統專機飛離了上海。尼克鬆還沉浸在歡樂的情緒中。

  夫人帕特對他說:“周恩來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尼克鬆也說:“是的,他是一個偉人,本世紀罕見的偉人。我感到惋惜的是,他生活在巨大的陰影之中,他總是小心謹慎地讓舞台的聚光燈照射在毛澤東身上。”

  輕鬆的情緒過去了,又一層憂慮湧上他心頭。多年來國際事務的經驗使他意識到他的中國之行是一個巨大的成功。他知道他贏得了一場真正的外交上的勝利。成功似乎比失敗更使尼克鬆感到不安。他好像擔心自己沒有受到充分評價,並被這個念頭折磨著。臨離開上海的晚上,他幾乎沒有睡覺。他睡不著,熬過了這令人精疲力竭的一周之後,公報也發表了,他竟然沒有一絲睡意。淩晨3點鍾了,他還把基辛格和已經入睡的霍爾德曼叫去他的房間談話,傾述他這段時間來的緊張和興奮,以及他在完成一件大事時往往伴隨產生的隱憂。

  在往東飛行的專機裏,機艙格外安靜,使得他的隱憂顯得更沉重。他那經過多年磨難的政治頭腦使他意識到,如果記者們的第一批新聞報道決定了公眾的情緒,不知道他回去後會碰到什麽情況?實際上,在後來,他的對華行動得到了美國兩黨和美國公眾的一致肯定。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在曆史上的地位正在日益提高,人們認為打開中國之門是他最偉大的功績。在他因“水門事件”辭職以後,基辛格曾對他說:“曆史將比現在更公正地看待你。”

  可是,在這從上海飛回華盛頓的專機上,他將頭靠在椅背上,憂慮與疲乏使他臉色發青。

  帕特見他臉色不佳,忙問:“你怎麽啦?累了?還是不舒服?我叫大夫吧……”

  尼克鬆揮手阻止帕特,說:“我是為飛機著陸後擔憂,誰知道是凶是吉?”

  尼克鬆與世界:誰改變了誰周恩來送走尼克鬆之後,也於當天搭乘那架“伊爾-18”專機離開上海,飛往北京。隨行的記者們也搭乘總理的專機回京。

  上海公報發布以後,西方新聞界發表了種種評價。法新社說“改變世界的一周”應該是“改變尼克鬆的一周”;《底特律自由新聞報》說,“他們得到台灣,我們得到蛋卷兒”;《費城公報》說,“尼克鬆飛回美國,在台灣問題上讓步”。也有不少肯定的報道:《費城問詢報》說,“從短期看,尼克鬆付出的代價比得到的多;但從長遠看,他也許獲得了遠比付出代價更有價值的東西”;《基督教科學箴言報》說,“尼克鬆總統所同意的就是他早已決定要做的事”……

  飛機上的我國記者都在談論著外國記者的反應,這是我國記者第一次接觸那麽多外國的記者。

  周總理操勞了一個星期,也沒有借飛行機會在前艙休息。他來到後艙看望記者們。新華社記者問:“總理,有個美國記者報道尼克鬆訪華的結果,用乒乓球的比數比喻,中國對美國,二十一比二。可以報道麽?”

  周總理聽了哈哈一笑,問:“是哪個記者?”

  “美國社記者卡洛。”

  周總理擺了擺手:“人家可以那麽寫,我們不能那麽說。公報隻是一個起點,我們要學會把眼光看到未來。”

  有記者問:“總理,外電評論,這次是你導演的外交傑作。”

  周總理嚴肅地說:“不。不能那麽說。這是主席的英明,主席的功勞。這次乒乓外交我就沒看準,是主席決定的。打開中美關係還是靠主席的英明決策。到底主席是主席,我們是我們。”

  周恩來乘坐的“伊爾-18”專機在北京機場降落。機艙門一打開,周恩來望見機場上人頭攢動,到處是揮舞的紅旗、揮動的手臂,歡迎的群眾高呼著口號。歡迎場麵透出的熱流壓過了料峭的寒風。

  毛澤東對周恩來在中美會談、執行打開中美關係的決策所取得的滿意成果,極為重視;他特意指示為迎接周恩來歸來安排一個五千人歡迎的盛大場麵。

  周恩來出了機場後,當即驅車前往中南海,到豐澤園向毛澤東匯報。

  毛澤東穿睡衣,躺在木板床上。床上裏側擺滿了書。毛澤東的頭靠在墊得很高的枕頭上。

  走到床邊的周恩來問:“主席,你困麽?”

  “不困,你說吧。”

  “尼克鬆很高興地走了。他說這一周改變了世界。”周恩來匯報說。

  “哦?是他改變了世界?哈哈。”毛澤東伸手拿起一支雪茄,秘書給他點上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將煙噴出來,說,“我看還是世界改變了他。要不,他隔海罵了我們好多年,為什麽又要飛到北京來?”

  周恩來說:“尼克鬆臨走時還一再表示,希望能在美國與我們再次相會。他們國務院提出了一個邀請我們訪美的名單。”

  毛澤東說:“那青天白日旗不落,我們怎麽去?公報是發表了,路還長哪!我和你,怕都看不到那一天啦。”

  周恩來默然無語地看著毛澤東。

  毛澤東有點喘,咳了兩聲。女秘書為他拍了幾下背。他緩過氣來,又深吸了一口煙,盯著手中的雪茄煙卷,自嘲地說:

  “還說改變世界哪,我幾次要改變吸煙的習慣,都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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