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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中美解怨中南海!玄機猶係乒乓球(18)

  尼克鬆下榻在釣魚台國賓館,周恩來的夫人鄧穎超在賓館等候。尼克鬆與基辛格及白宮來的工作人員住在十八號樓;羅傑斯和國務院的人員住在不遠處的一幢稍小的六號樓,基辛格前兩次來訪時在這幢樓住過。尼克鬆從住處的安排體察出周恩來很熟悉美國國情,知道美國行政機構內部奇怪的相互製約和平衡。到達賓館後,大家在會客廳擺成大圓圈的沙發上就坐,周恩來在葉劍英、姬鵬飛、喬冠華等官員的陪同下,一一招呼了美國代表團的每一個成員,他在寒暄中還經常開幾個玩笑,顯出自信與輕鬆。讓尼克鬆第一次親自領略了周恩來的風度。

  在吃豐盛的午宴時,尼克鬆表現出他使用筷子的熟練技巧,這是他大半年來著意苦練的結果。

  午宴結束後,尼克鬆一行人各自回住房去輿洗。剛一會兒,周恩來來找基辛格。他倆在會客室剛見麵,周恩來不像往常一樣先開開玩笑,直接說:“毛主席想會見總統,請你也一同去。”

  毛澤東要會見尼克鬆,這還是有所準備的;基辛格卻沒有料到安排得那麽快,他內心還是很高興,卻控製住沒有明顯流露出來。他想到周恩來沒有提到請羅傑斯國務卿一塊去,卻不打算問,他想到的是自己能幹的助手洛德,便問:“我能否帶助手洛德去作記錄?”

  周恩來點頭同意了,語氣有點急:“主席已經請了總統,主席想很快就和總統見麵。”基辛格認為毛澤東和他所蔑視的曆代皇帝一樣深居簡出,神秘莫測。據說,沒有人能事先和他約定見麵的時間,他的召見都是突如其來的。因而,基辛格馬上去請尼克鬆。那時,尼克鬆正想洗一個淋浴。

  尼克鬆久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早在今年元月,黑格到中國為他訪華作先遣安排,周恩來就未能明確肯定毛澤東要會見他,這一直使他心存不悅。這次在華盛頓動身啟程上飛機,羅傑斯國務卿一進機艙就很關心地說:總統,我們應該很快地同毛會見,並且我們不能陷入這樣的境地,即當我們會見他時,他高高在上,好比我們走上階梯,而他卻站在階梯的頂端。

  當基辛格氣喘籲籲地走進房間告訴尼克鬆,說周恩來在樓下,毛澤東現在就想在其住處會見尼克鬆,他的顧慮才打消了。

  毛澤東自從2月12日那天病危休克搶救過來之後,一直臥病在床不起;但是,他卻很清楚地記得2月21日這天尼克鬆訪華抵京。21日這天,毛澤東的病情有了好轉。上午,他睡醒之後,就好幾次叫人打電話詢問尼克鬆的專機飛到哪兒啦,什麽時候飛抵北京。中午11時許,了解到尼克鬆的專機即將在北京機場著陸時,毛澤東即刻囑咐:“快給總理打電話,告訴他請總統從機場直接到遊泳池來,我立刻會見他。”

  電話打給周恩來時,周正在從機場出來的路上。到了釣魚台,周一獲知毛澤東馬上要見尼克鬆,當即作了安排,通知了基辛格。

  毛澤東刮胡子、理發、更衣之後,被攙扶進會見大廳坐好。當時,毛澤東的體質還很虛弱。醫療組的全體專家、護士都集中起來了,一切急救設備都已備齊,置放在大廳周圍。大家堅守崗位,處於“一級戰備”狀態。連強心劑都抽到了針管裏準備著,以防萬一。可以想知,毛澤東是以驚人的毅力與疾病作鬥爭而和尼克鬆會見的。

  毛澤東在會見尼克鬆後,健康日漸恢複,各位醫療專家陸續返回原單位,這一次醫療組的工作就結束了。

  曆史性的會晤

  毛澤東和尼克鬆。

  一個是最革命的左派,一個是最反動的右派;

  一個是世界上人口最多、潛力最大的社會主義國家的導師,一個是世界上經濟最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的首腦;

  他們曾經用極端的語言,相互敵視,相互對罵,隔絕對峙了20多年互不來往。他們的意識形態是相互對立的,他們的思想信仰是各不相容的,他們的價值觀念是絕不一致的,他們的文化背景是各不相同的。

  毛澤東和尼克鬆走到一起來了,這就說明這個世界已經變了。說明一個舊的時代過去了,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

  開放,理解,溝通,發展,是人類曆史發展的必然趨勢。以高級神經活動區別於動物的人類應該不斷地比以前理智。盡管地球上不同的國家不同的種族不同的人群之間,仍然存在著曆史造成的十分深刻的信仰衝突和思想鴻溝,但是,曆史也證明了,目前和將來誰也不能用戰爭消滅誰,給別人掘墓也要毀壞自己生存的家園。自從愛因斯坦發現相對論以來,人們越來越認識到地球隻是一個小小的村落,真正的世界是宇宙。盡管人類還存在著敵視和對抗,但是一種生存的全球觀念會使不同信仰的人們意識到,失去理智的瘋狂會毀壞人類共同生存的這個球體。

  以今天的現代意識來重新審視十五年前毛澤東和尼克鬆走到一塊來的這一重大曆史事件,就會認識到這是一個超世紀的事件。盡管毛澤東和尼克鬆這兩位先驅者,以驚人的膽略打開冰凍20多年之久的中美關係之門,離不開當時曆史的因素。但是,毛澤東和尼克鬆會見所包含的意義與價值,已超越了時空,超越了意識形態,超出了當時曆史與現實因素的一般含義。就是今天,我們也難說清楚它的深遠意義。

  高級紅旗轎車穿過西長安街,駛進有兩個解放軍士兵站崗的新華門,繞過紅牆,經過安靜無人的甬道,駛至豐澤園。尼克鬆與基辛格在周恩來的陪同下走進這個四合院,穿過一條寬的過道,繞過一張乒乓球桌,進入了毛主席的書房。

  基辛格對毛主席書房的描述,要比斯諾更為細致:

  這是一間中等大小的房間。四周牆邊的書架上擺滿了文稿,桌上、地下也堆著書,這房間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學者的隱居處,而不像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的全能領導人的會客室。房間的一個角落裏擺有一張簡易的木床。我們第一眼看見的是一排擺成半圓形的沙發,都有棕色的布套,猶如一個儉省的中產階級家庭因為家具太貴、更換不起而著意加以保護一樣。每兩張沙發之間有一張鋪著白布的V字形茶幾,正好填補兩張沙發扶手間的三角形空隙。毛澤東身旁的茶幾上總堆著書,隻剩下一個放茉莉花茶茶杯的地方。沙發的後麵有兩盞落地燈,圓形的燈罩大得出奇。在毛澤東座位的右前方是一個痰盂。來訪者一進入房間,毛澤東就從沙發上站起來;在我最後兩次見他時,他需要兩個護理人員攙扶,但他總是要站起來歡迎客人的。

  毛澤東站起來,微笑著望著尼克鬆,眼光銳利,神態略帶嘲諷。他說話已經有點困難,他並不避諱說:“我說話不大利索了。”

  他患了支氣管炎與肺氣腫,經常喘息,咳嗽,吐痰,所以他的腳邊擺著大痰盂。他的病是他長期大量吸煙所致。他曾經遵醫囑努力戒煙,但是戒不掉。

  他朝尼克鬆伸出手,尼克鬆也朝他伸出手。來自兩個世界的頭麵人物緊緊地握手了。尼克鬆將左手也搭了上去握著,毛主席也將左手搭上去握著。倆人都笑了,兩個人的四隻手相疊在一起握了好一會兒,大大超過了正常禮節的握手時間。是不是他倆都想將20多年由於相互敵視而失去的握手機會都彌補回來呢?

  毛主席也和基辛格握手,上下打量著基辛格,還用下頦點了點頭,說:“哦,你就是那個有名的博士基辛格。”

  基辛格笑著說:“我很高興見到主席。”

  基辛格感覺到,除了戴高樂以外,從來沒有遇見過一個人像他具有如此高度集中、不加掩飾的意誌力。他成了淩駕整個房間的中心,而這不是靠多數國家裏那種用排場使領導人顯出幾分威嚴的辦法,而是因為他身上發出一種幾乎可以感覺得到的壓倒一切的魄力。這個身旁有一名女護士協助他站穩的高大魁梧的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意誌、力量和權力的巨大作用的見證。

  毛澤東很隨便地談起話來。他對尼克鬆說:

  “你認為我是可以同你談哲學的人麽?哲學可是個難題呀。”他開玩笑地擺了擺手,把臉轉向基辛格,“對這個難題,我沒有什麽有意思的話可講,可能應該請基辛格博士談一談。”

  尼克鬆對於這次具有重大象征意義的會見,在自己的回憶錄裏有生動而詳細的記述——

  他身體的虛弱是很明顯的。我進去時,他要秘書扶他起來。他抱歉地對我說,他已不能很好地講話。周恩來把這一點說成是患了支氣管炎的緣故,不過我認為這實際上是中風造成的後果。他的皮膚沒有皺紋,不過灰黃的膚色看上去卻幾乎像蠟黃色的。他的麵部是慈祥的,不過缺乏表情。他的雙目是冷漠的,不過還可發出銳利的目光。他的雙手好像不曾衰老,也不僵硬,而且還很柔軟。不過,年歲影響了他的精力。中國人隻安排我們會晤15分鍾。毛完全被討論吸引住了,因而延長到了一個小時,我注意到周在頻頻地看表,因為毛已開始疲乏了。

  為了把我們第一次的會晤記錄下來,幾名中國攝影記者趕在我們前頭湧進會場。我們都坐在長方形房間的一頭圍成半圓的軟沙發上。當攝影記者還在忙碌的時候,我們彼此先寒暄了一會。基辛格提到,他在哈佛大學教書時曾經指定他班上的學生研讀毛澤東的著作。毛用典型的謙虛口吻說,“我寫的這些東西算不了什麽,沒有什麽可學的。”我說,“主席的著作推動了一個民族,改變了整個世界。”可是毛回答說,“我沒有能夠改變世界,隻是改變了北京郊區的幾個地方。”

  盡管毛說話有些困難,他的思緒顯然像閃電一樣敏捷。“我們共同的老朋友蔣委員長可不喜歡這個。”他說,同時揮動了一下手,這個手勢可能指我們的會談,也可能包括整個中國,“他叫我們共匪。最近他有一個講話,你看過沒有?”

  我說:“蔣介石稱主席為匪,不知道主席叫他什麽?”

  當我提的問題翻譯出來時,毛發笑了,但回答問題的是周恩來。“一般地說,我們叫他們‘蔣幫’。”他說,“有時在報上我們叫他匪,他反過來也叫我們匪。總之,我們互相對罵。”

  毛說,“其實,我們同他的交情比你們同他的交情長得多。”

  毛談到基辛格巧妙地把他的第一次北京之行嚴守秘密的事。“他不像一個特工人員。”我說,“但隻有他能夠在行動不自由的情況下去巴黎十二次,來北京一次,而沒人知道——除非可能有兩三個漂亮的姑娘。”

  “她們不知道。”基辛格插嘴說,“我是利用她們作掩護的。”

  “在巴黎嗎?”毛裝作不相信的樣子問。

  “凡是能用漂亮的姑娘作掩護的,一定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外交家。”我說。“這麽說,你們常常利用你們的姑娘口羅?”毛問道。

  “他的——姑娘,不是我的。”我回答,“如果我用姑娘作掩護,麻煩可就大了。”

  “特別是在大選的時候。”周說,這時毛同我們一起哈哈大笑。

  談到我們的總統選舉時,毛說他必須老實告訴我,如果民主黨人獲勝,中國人就會同他們打交道。

  “這個我懂得。”我說,“我們希望我們不會使你們遇到這個問題。”

  “上次選舉時,我投了你一票。”毛爽朗地笑著說。

  當主席說他投了我的票的時候,我回答:“你是在兩害之中取其輕的。”

  “我喜歡右派。”毛顯然開心地接口說,“人家說你們共和黨是右派,說希思首相也是右派。”

  “還有戴高樂。”我補充了一句。

  毛馬上接口說,“戴高樂另當別論。”接著他又說,“人家還說西德的基督教民主黨是右派。這些右派當權,我比較高興。”

  “我認為最重要的是要看到,美國的左派隻能誇誇其談的事,右派卻能做到,至少目前是如此。”我說。

  談話轉到我們這次會晤的曆史背景,毛說,“是巴基斯坦前總統把尼克鬆介紹給我們的。當時,我們駐巴基斯坦的大使不同意我們同你接觸。他說,尼克鬆總統跟約翰遜總統一樣壞。可是,葉海亞總統說,‘這兩個人不能同日而語’。他說,一個像強盜——他是指約翰遜。我不知道他怎麽會有這個印象,不過我們不大喜歡從杜魯門到約翰遜你們幾位前任總統。中間有八年是共和黨任總統。不過在那段時間,你們大概也沒有把問題想通。”

  “主席先生。”我說,“我知道,多年來我對人民共和國的態度是主席和總理全然不能同意的。把我們帶到一起來的,是認識到世界上出現了新的形勢;在我們這方麵還認識到,事關緊要的不是一個國家內部的政治哲學。重要的是它對世界其他部分和對我們的政策。”

  我同毛的會見,主要談到我們之間有發展潛力的新關係的他所謂的“哲學”方麵,但我還籠統地提出了雙方將要討論的重大實質性問題。我說,我們應該審查我們的政策,決定這些政策應該怎樣發展,以便同整個世界打交道,並處理朝鮮、越南和台灣等眼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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