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少奇向清華大學派駐了工作組,組長葉林,副組長便是劉少奇夫人王光美。蒯大富反校黨委,也反工作組,成為清華大學造反派頭目。工作組把他定為“右派”。為了表示自己的反抗,蒯大富進行“絕食鬥爭”,一下子轟動了清華園……
陳伯達派人對蒯大富表示“慰問”,頓時使蒯大富“力量倍增”,加緊了反工作組、反王光美的鬥爭。
就在陳伯達給蒯大富丟了個眼色的第二天,“中央文革”第一回在北京大學“亮相”。組長陳伯達、副組長江青驅車前往北大,說是“調查文化大革命運動情況”。在江青看來,清華成了王光美的“點”、成了劉少奇的“點”,她要把北大作為她的“點”。江青比毛澤東晚兩天——7月20日,回到北京。
頭一回去北大,江青和陳伯達話不多(盡管在此之前,在6月2日、3日陳伯達兩次去過北大,但與這一次抓“點”不同)。檔案中有一份當時江青、陳伯達在北大講話的原始記錄,十分簡短,全文照錄於下:
江青同誌:
黨中央萬歲!北大革命同學萬歲!
我也沒有多少話要講,因為我對情況不了解,我代表毛主席來看看你們,聽聽你們的意見,看看你們的大字報。因為情況不清楚,也沒有什麽話好講,是不是請陳伯達同誌講講。
陳伯達同誌:
我們不清楚情況,要調查研究。根據毛主席的調查研究的作法來聽聽大家的意見。昨天《人民日報》社論《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你們看了沒有?(同學答:看了!)要好好看,我們就是那種態度,工作組要走群眾路線。
毛主席說:要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要多聽,多看,多想。你們提了很多不同的意見。有不同的意見不要緊,是好現象。(這時江青同誌點頭微笑)
要采取辯論的方法把道理講清楚。我們還要了解情況,回去要研究。同誌們,同學們,讓我們宣誓:
誓死保衛黨中央、毛主席!
誓將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
從以上原始記錄可以看出,江青和陳伯達第一回在“群眾”中“亮相”,話不多,聲言是來“調查研究”。不過,就在這幾句話中,江青便亮出了“第一夫人”的牌子——“我代表毛主席來看看你們”,而陳伯達則領著學生們“宣誓”——“誓死保衛毛主席”。這兩位“演員”初次登台,便配合十分默契。江青自稱“小學生”,陳伯達則自稱“小小老百姓”。
就在“亮相”的次日,江青和陳伯達又來北大,再作講話。講話很簡短,但頗為耐人尋味。請看7月23日的原始記錄:
江青同誌講話——
革命的同學們:
我和陳伯達同誌是來做小學生的,我和他一塊來聽同誌們的意見,看一看你們的大字報。這樣我們可以多懂得事,少犯點錯誤,跟同誌們一塊來搞文化大革命。我們是一塊的,不是脫離你們,你們什麽時候有意見叫我們來,我們立即來。現在我們了解還不夠,還提不出什麽具體意見。總之,一片大好形勢,你們的革命熱情是好的,幹勁是好的,我們都站在你們革命派一邊。革命是大熔爐,最能鍛煉人。革命派跟我們在一塊,誰不革命誰就走開,我們站在革命派一邊。
我們聽說,你們昨天一夜沒有睡,在辯論。我們想來聽聽你們的辯論,可是來了就不行了。希望你們今夜好好睡覺,吃好睡好,才能打好這一仗。
現在請陳伯達同誌講話。
我們一定把同誌們的革命熱情,革命幹勁帶給毛主席。
陳伯達同誌講話——
剛才江青同誌講的話,也是代表文化革命小組要講的話。我完全同意她的話。我們是來向你們學習的,學習你們的鬥爭經驗。在文化革命的鬥爭中,北大走在最前列,相信在黨的領導下,在毛澤東思想指引下,一定能夠繼續前進。
要聽取不同意見,我們的意見是說“六一八”是反革命事件是不對的,是錯誤的。
希望大家在鬥爭中好好學習毛主席著作,學習他怎樣分析情況。在文化革命中,我們要掌握毛澤東思想武器,好好學習毛主席著作。革命道路是不平坦的,是會有些反複。“六一八”以前、以後,在這幾天,不就有幾個反複變化嗎?這說明革命道路是曲折的,是有反複的。
毛主席萬歲!
毛澤東思想萬歲!
兩個“謙謙君子”——一個“小小老百姓”,一個“小學生”都是來“學習的”。江青和陳伯達的第二次“聯合演出”,也是夠“謙遜”的。
可是,這一回——也就是經過一天的“調查”,陳伯達說了一句關鍵性的話,即“說‘六·一八’是反革命事件是不對的,是錯誤的”。須知,僅僅在一個月前,也正是這個陳伯達,說“六一八”事件是“一個反革命事件,一定有一個地下司令部”。真可謂覆手為雲,翻手為雨,陳伯達的調子改變何其快也!
陳伯達的一句話,在北京大學掀起了一場風暴。陳伯達否認了“六一八事件”是“反革命事件”,立時使北京大學工作組陷入了被動。造反派學生群起而攻以張承先為首的工作組。工作組是劉少奇派的。反工作組,也就是為了反劉少奇。
北京大學掀起的反工作組的浪濤,很快就波及北京各高等院校……
7月20日,中共中央通知:任命陶鑄為中共中央宣傳部部長,陳伯達為顧問(仍兼任副部長)。
掀起反工作組浪潮
陳伯達和江青“點火於基層”,在1966年7月下旬,以“小學生”的姿態活躍於北京許多大學,向來不擅長於演講的陳伯達,這時總是要把王力拉在身邊,讓王力充當他的翻譯。相對而言,王力的蘇北話還算好懂一些。
1966年7月24日,陳伯達、江青、王力來到北京廣播學院。陳伯達在那裏所發表的一段話,曾通過大字報、傳單傳遍全國各地。
這是“文革”以來,頭一回在公眾場合,當著江青的麵,大吹江青。此後,吹捧江青的傳單滿天飛,“理論家”帶了一個頭。
以下是當時的陳伯達講話記錄原文:
我的普通話說得不好,現在請一位同誌作翻譯。(王力同誌上)
(中略)
最後講一講,誹謗中央負責同誌的要駁斥。今天遞的一個條子,就是誹謗江青同誌的。
江青同誌是中央文革小組的第一副組長。江青同誌是“九一八”事變後參加革命的,有三十五年的鬥爭曆史。江青同誌是我黨的好黨員。為黨做了很多工作,從不拋頭露麵,全心全意地為黨工作。她是毛主席的好戰友,很多敵人都誹謗她。
江青同誌在“九一八”事變後在天津入黨。我認識介紹江青同誌入黨的人(此處指黃敬。實際上,江青是在青島入黨,黃敬為介紹人)。
江青同誌在文化革命中起了很大作用,京劇改革是文化大革命很重要的開端,外國人也承認這一點。好人讚揚這一點,壞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而京劇改革這件事,江青同誌是首創者。
京劇改革前,我到劇院去看,很少人去看戲。京劇改革後,發生了很大變化,要買票定座,很久很久才能看到,都是滿滿的。這是文化大革命的很大變化,是開端。不要小看這個開端,這個改革與每個人的生活有很大關係,生活在北京的人每個人都要去看戲吧!
京劇改革引起了一係列改革問題,京劇改革引起了對三十年代文藝路線的批判,這就引起了要檢查我們的文藝路線是否執行了毛主席《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的指示,執行了馬克思列寧主義文藝路線?是執行無產階級文藝路線,還是執行資產階級文藝路線?革命是經常從一個地方打開缺口的,現在文化革命是從京劇改革打開缺口的,包括我在內都感激江青同誌。
這個條子使我想起了曆史上所有革命者沒有不受誹謗的,不受迫害的。你們不是有一百多人受迫害,被當成反革命失去了自由,受到了圍攻嗎?一個革命者就是要在這種圍攻中站得住。
剛才遞條子是揭露誹謗的,可見有人在這裏散布流言蜚語,散布誹謗,要警惕!
陳伯達確實擅長投機,他借那麽一張條子大大發揮了一通,把江青著著實實地捧了一通。他並非不知江青的底細,況且多年來他在毛澤東身邊工作,也深知江青的為人。他如此美言江青一番,說穿了,是為了鞏固自己這個“中央文革”小組長的地位——倘若他得不到“第一副組長”江青的支持,他就寸步難行。他已經清楚地意識到江青的勢力正在惡性膨脹!
陳伯達其實深知江青的為人。他曾如此回憶道:
江青毫無原則,卻自充她是最、最、最高舉毛澤東思想紅旗的。她自以為可指揮一切,好像是誰違背她,誰就是反對毛主席,就是反革命等等。她就是這樣,陰謀奪中央的領導大權的。
在廬山上(指1970年8月在廬山召開中共九屆二中全會),那時全會還未開。一次,周恩來同誌路過我住處,我曾經與他交談過江青對毛主席的關係。
我說,江青對毛主席並不忠實,有三次對我談過,她要離開毛主席。第一次,在延安棗園,她說,她要離開毛主席,可找兩個看護料理毛主席的生活。第二次在西柏坡,在她住處。有一回我去找毛主席,他剛不在。江青又說,她要離開毛主席,到旁的地方去。第三回,解放後,在北京西山,我去看毛主席,他也剛不在,江青又說,也要離開毛主席。
周恩來同誌聽到我說北京西山的事,他即接著說,“西山這一回,我是知道的,是毛主席要我把她送到莫斯科去的。”
我想,她說的要離開毛主席這三次,都是在革命的關頭上。在北京西山時,雖然北京已解放,但戰爭還在繼續,要事如麻,她卻用她一人的事進行幹擾毛主席,說這是“忠於毛主席”,不是太荒唐了嗎?周恩來同誌排除她的幹擾,把她送去莫斯科,是英明的。
江青說的是一回事,自己想做的又是另一回事,她想的就是經過冒充,不擇手段,達到奪中央權力的目的。
陳伯達的這一段話,表明他對江青的底細是一清二楚的。
可是,當他需要取悅於江青的時候,他也“經過冒充,不擇手段”了!
江青正需要“理論家”的捧場。不過,這麽一捧,江青一得意,“唱”得走調了!
7月25日,毛澤東接見了以陳伯達為首的“中央文革”全體成員,明確指出,工作組“起壞作用,阻礙運動”“統統驅逐之”。7月26日晚,“中央文革”以“強大”的陣營,出現在北京大學。“組長”陳伯達來了,“顧問”康生來了,“第一副組長”江青來了,“副組長”張春橋來了,“組員”戚本禹來了……
北京大學萬名師生雲集大操場,以熱烈的掌聲迎接這一批“中央首長”。
江青很得意,因為“中央文革”已經決定,在這次大會上猛轟以張承先為首的工作組,給劉少奇以沉重的一擊。
聲稱自己是“小學生”的江青,越說越激動,竟然說了一大通令人愕然的話:
“再看看張承先的幹部路線,在領導核心中有一個張少華,是中文係五年級學生,她的母親張文秋是一個×××××××××,她自己說她是毛主席的兒媳婦,我們根本不承認……”
江青這番“走調”的話,使全場萬名聽眾如同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張少華,亦即邵華,1959年與毛澤東的次子毛岸青結婚,怎麽不是“毛主席的兒媳婦”?江青所說“我們根本不承認”,這“我們”除了包括江青外,還有誰呢?
江青又給張文秋潑了一通汙水。張文秋是毛澤東雙重親家,一位飽經風霜的老革命:張文秋名國蘭,又名姍飛,文秋是她的號。1903年出生於湖北京山縣青樹嶺謝家灣。1926年1月加入中國共產黨。經惲代英介紹,她與中共黨員劉謙初(1930年曾任中共山東省委組織部長)相識、相愛。張文秋很早便認識毛澤東,也與楊開慧相熟。張文秋與劉謙初結婚後,生下女兒劉思齊,又名劉鬆林。在劉謙初不幸犧牲後,張文秋來到延安,與紅軍長征幹部陳振亞結婚,生下女兒張少華。陳振亞後來擔任八路軍一一五師後方留守處政治部主任。1939年春,陳振亞被新疆軍閥盛世才害死。張文秋把劉鬆林和張少華這對異父同母的姐妹撫養長大。後來,劉鬆林與毛岸英結婚,成為毛澤東的長媳,張少華則成為毛澤東的二媳。自命“第一夫人”的江青,在家中容不得毛澤東前妻楊開慧的兒子,也容不得兒媳和張文秋。這些原本是家事,江青一“走調”,居然在萬人大會上捅出來,邊說邊哭,非常激動。
江青罵了張少華,罵了張文秋,忽然又說起自己的女兒李訥來:
另外還有一個叫郝斌的,是教師、黨支部書記,他也算是一個積極分子。本來在廣西搞四清,後來不知怎麽到順化來了。他堅決執行前北京市委修正主義路線,實行反攻倒算。李訥不同意,跟他作鬥爭,他們就圍攻李訥和另一位同誌。李訥態度不太好,後來我叫李訥找郝斌去作自我批評。我說你態度不好,你檢查自己。關於郝斌的,你一點也不要說。可是李訥去作自我批評時,他不見。我容忍了好幾年了。這是階級鬥爭,有人要腐蝕我們的子弟,階級鬥爭到我們家裏來了,這就是張承先。
“這幾年,我在文藝界工作,東來一下子,西來一下子,也不知道怎麽鬥爭,受了多少迫害。我本來沒有心髒病,現在我心髒也不好了,我也要控訴!”
江青的這番話,實在大煞風景。台下議論紛紛,不知江青所雲。
這時,江青大抵也意識到自己“走調”,趕緊說了一句:
“現在請陳伯達同誌講話好不好?”
陳伯達言歸正題,點名批判了北京大學的工作組,這才使“走調”的大會撥正了“大方向”。
陳伯達當時講話的記錄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