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絹擦著嘴,不慌不忙地說:“形勢很好,鬥爭還很激烈。聶元梓的大字報廣播以後,成千上萬革命群眾湧到北大去聲援。北京50多所大專院校和部分中學的師生都起來了,集中火力鬥爭那些資產階級的代表人物……”
康生的口氣很大,自露權威性。聶元梓的大字報是他通過老婆曹軼歐私下授意寫出來的,又是他將大字報底稿直接轉給了毛澤東。
“這樣一哄而起,不管好壞,亂鬥一氣,會不會把陣營搞亂了?”陶鑄不無憂慮。
“群眾運動。”康生講得輕鬆自然,“哪個好哪個壞我們不了解,那裏的群眾最了解。要相信群眾麽。”
“黨委呢?黨委在幹什麽?”
“癱瘓了,有的半癱瘓。”
“沒有黨的領導怎麽行?”陶鑄開始衝動:“誰說了算?”
“《五一六通知》裏講了,混進黨裏的資產階級代表人物,有些被我們識破了,有些則還沒有被識破……”
“那畢竟是少數。主席曆來是講兩個95%。”陶鑄輕輕敲擊桌麵,“而且我是講黨委,是各級黨組織。”
陳伯達插一句:“這個時候不能黨委說了算,搞的就是混進黨裏的資產階級代表人物。”
“怪事!”陶鑄衝動之後開始發作:“共產黨的天下卻不讓共產黨當家,你想讓誰當?”
康生擺手,他知道陶鑄的性子。這頭牛“橫衝直撞”,他可不是隻會頂劉少奇。
陳伯達便憋一口氣不再作聲。
陶鑄也平靜一下情緒。畢竟剛到中央,以後還要共事。但他心裏話從來咽不回去,結果隻是放低了一些聲音,繼續把想法說完:“北大不是派了工作組嗎?在北大黨委改組期間,由工作組代行黨委的職權,保證黨的領導,這辦法還是可行的麽。”
“派工作組不是好辦法。”陳伯達搖頭,“束縛群眾手腳,不利於運動。”
“派工作組是我黨多年來的成功經驗之一!”陶鑄終歸是膽汁型,聲音和手勢又激烈起來,“‘四清’就是派工作組,是中央批準,毛主席批準了的!”
康生擺手,息事寧人地說:“北京新市委今天開始向大專院校派少數試行工作組了,運動剛開始,這才走到哪一步?慢慢看麽。”
“我是堅決主張派工作組的!”陶鑄掄一下胳膊,算是明確了態度。
陳伯達麵有慍色,卻也不再吱聲。
陶鑄的激烈態度使他有些心虛。雖然他不乏接近毛澤東的機會,但別人也有接近的機會。運動剛起來,形勢不明朗。毛澤東講話有時很含蓄,不好揣摩。當初《文匯報》發表姚文元的文章,他就沒有揣摩清底細,告訴天津等地的朋友:“不要轉印,還不清楚來頭。”
陳伯達本是原則不多,機敏在於善觀源頭。如今陶鑄態度敢如此強硬,怕不是有了什麽來頭……
於是,一場爭論便這樣不了了之。陶鑄送客時,雙方都恢複了平靜,恢複了禮貌。
警衛曾雲是這樣描述的:
陶鑄送客,已經看不出是吵過架的。雙方都是很客氣,很禮貌,都有了笑臉。但是陶鑄不像以往那樣豪爽地笑,而是客客氣氣地謙讓地笑。後來陶鑄也去回拜了陳、康兩個人。我的感覺是禮節性的。他們都住在釣魚台,但從沒一起散過步,沒在一起吃過飯。除了共事的工作關係,始終沒有建立起任何友誼或者私人關係……
以後,陶鑄先後去看望了劉少奇、周恩來、陳雲、鄧小平、朱德、林彪、董必武、李富春、李先念、陳毅等等老同誌。
陶鑄上任4天,6月9日就飛往杭州參加毛澤東召開的一個會議。會議著重討論文化大革命派不派工作組的問題。飛機離地時,陶鑄對此行將獲得“真經”是堅信不疑的。
一P股坐在劉鄧一邊
毛澤東在杭州召開的這次會議,多數與會者都是帶著迷惑不安的心情。
特別是主持工作的劉少奇,他在匯報北京的形勢時,那種沉重不安的心情任何人都不難看出,盡管他以沉著、鎮定、冷靜而著稱。
劉少奇沉重地匯報說,北京各大專院校的黨委領導人被揪、被鬥,黨委都處於癱瘓、半癱瘓狀態。北京新市委為了穩定學校秩序,仿照中央向北大派工作組的做法,從6月4日開始,向北京大專院校派了少數試行工作組。現在許多學校的學生紛紛湧向黨中央、國務院和北京市委所在地,要求派工作組進駐學校……
毛澤東對於“天下大亂”從來不皺眉,輕鬆地將手一拂,毫無擔憂地說:“可以不派嘛,亂就亂他一陣子。”
陳伯達充了氣似的猛一聳身:“我是提議不要派工作組的。相信群眾,這是馬克思主義,還是不要派。”
陶鑄臉孔泛起紅暈。在毛澤東麵前他不會“橫衝直撞”,但也發表了意見:“我是積極主張派工作組的。我們做實際工作的都懂得,派駐工作組這是我們黨幾十年來的成功經驗之一。從土地革命時期到全國土改到‘四清’,這是實踐證明過的。”
會議出現兩種意見,多數同誌主張派工作組。當然,最後要由黨的主席說了算。多少年來已經是這樣。
陶鑄望著毛澤東,他相信毛澤東講“亂就亂他一陣子”,並非真不要黨的領導,這正反映出無產階級領袖的大無畏氣魄,也隻有毛澤東才能說出這樣有性格有氣魄的話。但在實際工作中,決不能沒有黨的領導。毛澤東講過: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是中國共產黨。
毛澤東隻是聽兩種意見的爭論,並不明確表態,臉上一副凝重的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在想什麽?與會者心裏都沒底。
也許,毛澤東的思想已經飛上育王山。
育王山又名育龍山,坐落在西湖和錢塘江之間。據說山頂福星觀裏的簽,抽來極靈驗。山腰有紫來洞,洞前可以俯瞰南宋皇帝的八卦田。
不過,那天毛澤東看到的不是八卦田,而是一場大火。那是山下的茅屋,甚至隻是茅草和席子搭成的茅棚。那火燒得突然猛烈,竟沒人救。
其實救也救不及,茅草葦席燒起來還不是眨眼的事?救火徒為勞民傷神。
毛澤東望著火,脫口一聲:“燒得好!”
工作人員不解:“失火了怎麽還叫好?”
“就是叫好。”毛澤東指那茅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燒光了他就蓋瓦房了,不燒他就還在茅屋裏湊合過。”
這固然是“不破不立”的思想。
可是,工作人員又產生新的疑問:“他們是蓋不起瓦房才住茅屋的呀;有茅屋蓋不起瓦房,沒有茅屋就一定能蓋起瓦房?蓋不起瓦房的連茅屋也沒得住了。”
毛澤東一怔,望著那火焰陷入沉思。片刻,小聲喃喃:“是啊,也可能是蓋不起。那怎麽辦呢……”
無論怎樣說,毛澤東對他不滿意的東西總想破字當頭;茅屋是這樣,黨組織和國家機關也是這樣,哪怕是他自己親手締造的。
也許,他的思想又飛到了延安?
這段時間他一直住在杭州西湖丁家山前的水竹居。這裏原為晚清劉學詢別墅,俗稱劉莊。背山瀕水,環境幽靜,樓台水榭,室內陳設古樸典雅。但他始終不忘延安的寶塔山和泥土味十足的窯洞。當他憑窗而立,久久一動不動時,他一定想起了延安的故事。
那是1945年7月3日,來延安訪問的黃炎培先生,與毛澤東秉燭夜談。
毛澤東問:“黃先生這次來延安感想如何?”
黃炎培侃侃而言:“我生60多年,耳聞的不說,所親眼看到的,真所謂‘其興也悖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團體,一地方,乃至一國,不少單位都沒有能跳出這周期率的支配力。大凡初時聚精會神,沒有一事不用心,沒有一人不賣力。也許那時艱難困苦,隻有從萬死中覓取一生,既而環境漸漸好轉了,精神也就漸漸放下了。有的因為曆時長久,自然地惰性發作,由少數演為多數,到風氣養成,雖有大力,無法扭轉,並且無法補救。也有為了區域一步步擴大了,它的擴大,有的出於自然發展,有的為功業欲所驅使,強求發展,到幹部人才漸見竭蹶,艱於應付的時候,環境倒越加複雜起來了,控製力不免趨於薄弱了。一部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榮取辱’的也有,總之沒有能跳出這周期率。中共諸君從過去到現在,我略略了解了。就是希望找出一條新路,來跳出這周期率的支配……”
毛澤東凝思片刻,答道:“我們已經找到新路,我們能跳出這周期率。這條新路,就是民主。隻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鬆懈。隻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
20年過去了,毛澤東不曾忘記黃炎培的話。那老先生是有見地的。當初抗美援朝,就是那老先生出來提意見,才使毛澤東豁然將“支援軍”改作“誌願軍”的。
如今也是,“環境漸漸好轉”,有的“自然地惰性發作”,若不早抓,“到風氣養成,雖有大力,無法扭轉”。
曆朝曆代多少“政怠宦成”,斯大林便是“人亡政息”。毛澤東決不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怎麽辦?
毛澤東講過:這條新路,就是民主。
過去搞過許多政治運動,都是自上而下,沒有根本解決他認為的問題。看來要變一變,要變為自下而上,要搞大民主。
從邏輯上講,從後來事物的發展分析,毛澤東是會這樣想。
各種意見都發表過了,民主之後就是統一。毛澤東最後表態說:“可以派工作組,也可以不派,不要急急忙忙派工作組。”
毛澤東的最終目的是發動群眾搞大民主。派不派工作組隻是形式。這個形式也許可以用,但更多的可能是不利於發動群眾搞大民主,所以毛澤東如是說。
劉少奇不無憂慮地請求說:“北京大、中學校的混亂局麵,我們確實心裏沒數。不知運動下步怎麽搞?希望主席能盡快回京主持工作。”
毛澤東吸著煙,略作思考後說:“暫時我還不準備回去。運動中的問題你們相機處理吧。”
劉少奇、鄧小平趕回北京,立刻召集有各部委負責人參加的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
陶鑄趕到會場,陳伯達友好地向他招手。如果說陶鑄原來不知道毛澤東的態度,堅決主張派工作組,那麽,現在毛澤東的意見傾向該是不難看出了,陳伯達相信陶鑄會有個變化。
確實,陶鑄還不曾幹任何違背毛澤東意圖的事。
陶鑄朝陳伯達禮貌地點點頭,但是沒有坐過去。而是在他的斜對麵,在所謂“劉鄧的人”中,一P股坐下去了。
陳伯達若無其事,也許這就叫宿怨?
陶鑄向主持會議的少奇同誌點頭致意。曆史上,他朝陳伯達放過一炮,朝劉少奇放過三炮。但這一次,他坐在陳伯達對麵,向劉少奇致意。於是,陳伯達有些變色:看來不是宿怨。
理性世界在不斷創造出必然性事物。
毛澤東並沒有明確說不許派工作組,那麽,決定陶鑄態度的便隻剩一條:按照幾十年來所信奉的一切最神聖的原則去思考問題;按照自己對運動的思考和理解去行動。
在派工作組問題上,陶鑄堅持一P股坐在了劉、鄧一邊:“沒有工作組不行。學校黨委不起作用了,誰來代替黨的領導?工作組就代表黨的領導。”
參加會議的大多數人都認為必須派工作組。最後會議決定:哪裏出事,哪裏派人去。派工作組要快,要像消防隊救火一樣快。
會後,劉少奇把派工作組的決定電告毛澤東。毛澤東回複同意。
那時說到形勢,總愛講“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中國在亂,世界也在亂。習慣的說法是“大動蕩,大分化,大改組”。
50天的日子,陶鑄和大多數中國人一樣,是在緊張、激動、亢奮而又焦慮、不安、疲勞中度過。
紅旗車剛停穩,等候在9號樓前的陶鑄便迎上去。他看到衛士小張從前門下來,迅速打開後門。
車裏鑽出周恩來。
陶鑄緊走一步握住周恩來的手:“總理。”
“和越南同誌談話,拖了幾分鍾。”周恩來說著便朝樓裏走。
奇怪的是,當你握住周恩來的手,聽到他的聲音時,心理就會發生一種微妙的變化。焦躁會變得平靜,不安會變成坦然。陶鑄像獲得休息一般,鬆了一口氣,隨周恩來進了樓。
“胡主席近來好吧?”陶鑄關心地問。
“很好。”周恩來笑著說,“你們是好朋友麽。”
在客廳裏坐下,陶鑄皺眉道:“聽說文化革命已經開始涉及國外,特別是東南亞。”“宣傳毛澤東思想,不能強加於人。”周恩來揭開茶杯蓋,吸吮,他很注意第一口茶。他向許多人介紹經驗:“茶水就是第一杯揭蓋的時候最香;香氣四溢,不能浪費。”
“越南黨內的事情,有些也複雜。”陶鑄感慨。
“所以我們做什麽事情,一定要有全局觀念。”周恩來放下茶杯,意味深長地說:“事情複雜,我們的頭腦就不能簡單。”
陶鑄像學生一樣細細品味這話。他剛到中央,便深深感覺到事情的複雜。而他的脾性,在複雜麵前有時總是過於簡單。就比如對胡誌明的那件事……
專機在機場徐徐降落,轟鳴著滑行到候機樓前。
陶鑄率地方黨政軍負責人朝飛機走去。
艙門打開,胡誌明主席將身體探出招手,邊招手邊走出艙門,臉上掛著微笑走下舷梯。那個年代,這張剛毅而又慈祥的麵孔,幾乎每一個中國人都熟悉,誰都知道“胡伯伯”。然而,沒有幾個人知道,胡伯伯的性格中,同時又帶著幾分孩子般的天真和孩子般的認真。那性格顯露出來的時候,會使你驚訝,想笑,又因為感動而更覺他親近可愛。
不是嗎?你看他從鑽出艙門那一刻起,一瞥眼光,一次招手,邁步走下第一階梯都是那麽認真得體,有條不紊。他很注意自己代表英雄的越南人民。“胡誌明”成了一切反美戰士心目中的英雄,就連資本主義國家的普通人民也將這個名字作為英雄的象征。
他與陶鑄熱烈擁抱。他習慣法國式的禮節,擁抱、親頰,接受鮮花。
可是,那些攝影師直到這時才氣喘籲籲地跑來,滿頭大汗,又急又不安:少拍了一組“曆史性鏡頭”。
“機器太沉,扛、扛著跑,跑不快。”攝影師氣喘籲籲,“晚,就晚了……”
陶鑄沒有發火。那年代攝影是大事,機器一個人扛不走,又大又笨又重,拍不上也是常事,在北京,在莫斯科都一樣發生過。
“胡主席,上去,你再上去。”陶鑄對胡誌明笑著遞眼色。他們太熟了,胡誌明每年都要到廣東來幾次,無論休假、路過或是開會,每次陶鑄都要盡地主之誼,早已是同誌加兄弟。陶鑄所以敢對這位一國元首用開玩笑似的口氣說:“你再演一次,叫他們拍個影。我們重新迎接你。”
胡誌明撫著胡須笑,並且頻頻點頭,交還鮮花,便噔噔噔地順梯子回到飛機裏。
艙門又打開了,胡誌明仍是先探出身招手,春風滿麵,熱情洋溢,而後鑽出艙門,一邊招手一邊認真走下第一級台階……
陶鑄笑得很開心。
胡誌明也笑得很開心。據說他後來在莫斯科又遇到了攝影師遲到的事,便認真建議:
“那我重新降落一次。”
胡誌明結束休假回國,以個人名義再三邀請陶鑄一家去越南做客。於是,經中央批準,陶鑄帶著妻子曾誌,女兒陶斯亮,來到了河內。
例行的參觀、訪問、遊覽之外,當然也要到幾位主要領導人家中作客。因為越南黨政軍負責人及其子女,都有去廣東休假的嗜好。並且去了之後,都享受著住“小島”的待遇。
胡誌明請陶鑄一家到自己家做客。胡誌明組織一群小孩子歡迎客人,就在公園裏唱歌跳舞;唱完了跳完了,就在一片胡伯伯的熱烈叫喊聲中給孩子們分發糖塊;並且不忘抱抱這個,親親那個,情景十分感人。
胡誌明喜愛孩子,他出國喜歡接受孩子們的歡迎,在國內也總是組織孩子們迎接客人。
陶鑄一家在越南,無論去哪裏參觀,歡迎他們的都是又唱又跳的孩子們。
胡誌明住所極為簡樸,是個孤孤單單的亭子,形狀很像雲南傣家的竹樓。那亭子建在樹林裏,旁邊是政府的兩層小樓。陶鑄一家聽介紹,這孤零零的亭子就叫巴亭。
那年代,“巴亭”在越南就像中國人說“中南海”。
巴亭裏清潔幹淨,又幾乎一無所有。大家盤腿而坐,談笑風生。胡誌明平時就是一個人在這裏獨自生活。當他總是想跟孩子們在一起時,有幾個人能全部了解他感情世界的另一側麵?
終於,在離開巴亭時,越南聯絡部一位同誌私下同陶鑄談話,提出請求。
“胡主席的生活你們也看到了。”這位同誌誠懇地望著陶鑄:“我們想請中國同誌幫個忙。幫他找一個合適的伴侶。”
陶鑄略感吃驚:“這種事,要我們幫忙?”
“你們是很好的朋友……”越南同誌心裏在措詞,怎樣說明才好?末了隻講兩句:“他喜歡廣東的……他曾在中國參加革命……”
胡誌明原名阮愛國,既是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又是偉大的愛國主義者;既是國際無產階級的革命家,又是領導越南人民爭取獨立自由的民族英雄。
胡誌明曾經長期在中國從事革命活動,據說他過去的伴侶就是廣東人。妻子死後,他再不曾另找。但他心裏一直懷念著廣東籍的亡妻。
這是大事,又是好事。
陶鑄很激動,對曾誌講了。並想好了回去請區大姐一道幫忙。
區夢覺與胡誌明的關係也非常好,在大革命時期就建立了戰鬥友誼。這種事她會最熱烈地響應和幫助。
不過,陶鑄還是熱烈中有冷靜。離開河內時,他私下問胡誌明:
“不能在越南找嗎?”
胡誌明搖搖頭,搖得沉重緩慢。
片刻,他沙啞地喃喃地說:“大家都叫我胡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