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托著下巴思忖著,鄴上戟前麵半句居然被她說中了。我們為了讓鄴上戟逍遙多情的形象逼真些,把他古銅色的臉部肌膚塗成了粉嫩的白色,加上高超的易容技術,一看就是命犯桃花的種,哪會和金戈鐵馬鐵戟黃沙的將軍扯聯係。後半句“隱隱殤盡不了情”聽著心裏有些隱隱不安。
鄴上戟雖然掛著一張小白臉,但是沉著鎮靜的大將之風不減。他仰頭豪氣地把杯子滾燙的白開水飲盡,就像張口豪飲烈酒。隨即臉上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老婆婆說笑了,我乃一名商人,哪有封侯的命。你看我現在三妻四妾了,情何來殤呢?”
我知道瘋婦的話鄴上戟聽進去了。
“蝶影,你要不要也來試試啊?”我嬉皮笑臉地對蝶影說道,想緩和一下怪異的氣氛。
蝶影眼眸從鄴上戟那兒移到我的身上,冷嗤了一聲,“無聊!”
“膽小鬼!”我皺著鼻子嘲笑她一番,我掏出幾錠銀子,塞入瘋婆婆的手裏,說:“給你,買點吃的和換身好點的衣服吧。”
瘋婆婆的粗糙如磨砂紙的手顫抖了一下,正正辭色說道:“姑娘,你想知道你一生的後兩句嗎?”
我抬頭仰望她的臉視線正好撞上了灼熱的太陽,一時間恍惚起來,眼前茫茫一片混沌,看不清瘋婆婆的臉。
瘋婆婆把銀子如數放在桌子上,拄著光滑的竹竿,叩叩敲擊著地麵,顫巍巍地往前走,嘴裏慢悠悠地吐出話來:“鳳冠霞帔豔六宮,虛幻一場恍如夢。惜取緣人至永恒,人海盡頭亦可逢。”襤褸的衣衫在太陽光的照射下刺目起來,仿佛身上籠罩著一層淺淡的光,佝僂瘦弱的身軀漸漸消失在光線中……
我回過神來,向他們一笑,隻有我知道自己的笑容何其僵硬。他們已然心不在焉,眼神飄忽中。
似乎,今天我們都特別疲倦,懨懨地,就好像一棵棵被厚重的秋霜欺打過的大白菜,了無聲息。沒有興致往前走了,到了一個小鎮停下來,找了一間客棧,住店。
我從馬車裏鑽出來,店小二的眼神就在我身上來回打量,弄得我渾身不自在的。我知道自己風華絕代,傾國傾城,但是麵對這麽直率袒露的傾慕之情還是有點害羞的。最後店小二的眼神停留在我微凸的小腹上。
我沒好氣地說道:“看什麽看,沒見過美女啊!”其實我想說孕婦的,但是一張口就說成美女了。唉!自戀的人什麽時候都想把自己美美的誇讚一番。
“夫人,你有身孕啦,多大了?”店小二小心地問道。
我貓膩地回頭盯著店小二,問道:“你是不是想給你孩子來定娃娃親啊?來晚了,我的女兒將來可是要嫁給蝶舞的兒子的。”我可是跟蝶舞在信上簽名蓋章的。蝶舞回到裔都之後,還是悶悶不樂,好像沒有靈魂的洋娃娃。駑國傳來消息,因為哈雷打了敗仗,他的部族要公開審問製裁他。聽到這個消息具行屍走肉的軀殼總算有了反應,自己孤身一人連聲招呼不打就奔回赫雷的懷抱。哪知道這都是赫雷那小子設下的圈套,可憐的蝶舞就被他緊緊套牢,回不來了啦。還不得不佩服的是,赫雷那小子的效率實在是太高了,居然又讓蝶舞懷上了孩子。
“我還沒有成親呢,哪來的娃!”店小二手撓著頭發,靦腆地說道:“我隻是想提醒夫人要小心一點。”
沒想到這裏的店小二服務如此細致體貼,還挺有人性化的,跟享受五星級大酒店的服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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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家都沒什麽興致,所以草草吃了頓飯,就各自回房休息。我們離裔都已經很近了,大約還隻有兩三天的路程,想必哈特不敢帶著大批軍隊到天子腳下來生事,所以我們放鬆了戒心,定了四個房間,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覺休整休整今天雜亂的思緒。
一晚上我都碾轉反側,換了很多睡姿,都無法入眠。眼睛一閉上腦袋中就立即呈現瘋婆婆蠟黃褶皺的臉,耳畔反反複複地響起那首詩,“鳳冠霞帔豔六宮,虛幻一場恍如夢。惜取緣人至永恒,人海盡頭亦可逢……”一字一字好像一聲聲悶雷敲擊在我的心頭,回音連綿不絕。
既然睡不著,我索性坐了起來,雙手抱膝,蜷縮在床的角落。茫茫然望著漆黑如墨的四周,一股寒氣向我襲來,絲絲縷縷漫入心頭,波動起我起伏的心緒。
“鳳冠霞帔豔六宮。”我一字一頓念道,細若蚊絲的聲音好像一條絲線扯住了我的喉嚨,帶來窒息壓抑感。我真的有可能當上皇後,統領後宮嗎?現在太子之位可是那個病秧子玄逸。即使天瑾帝真的已經掛了,皇位也是由玄逸來繼承啊,這和我又有什麽關係。
“嗬!虛幻一場恍如夢。”我苦笑一聲,如果這一切真的是一場虛幻的夢就好了,不曾來過,不會不舍。現在的我早已卷入爭鋒相對的權力爭鬥的漩渦中了,泥足深陷,無法自拔。自己想掙脫,但是有人一步一步把你推入,避無可避。
“唉——惜取緣人至永恒,人海盡頭亦可逢。”或許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我要來這裏,我要經曆這些,不管還有多少曲折要麵對,咬咬牙就會挺過去的……Edward,沒有你陪伴在我的身邊,我會學習勇敢起來。你說,人海的盡頭,會有那麽一天讓我們在相見嗎?
昨晚我就這樣頭趴在膝蓋上,迷迷糊糊中就睡著了,睡得非常安穩香甜。好像重新回到了Edward的懷抱,厚實,溫暖。還有他的手掌,修長,熱溫,就是清晨起來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全身僵硬,幾乎動彈不得。接著各種不良的反應出現了,全身酸痛,好像骨頭都散架了。鼻子塞塞的,痛不了氣,喉嚨也跟著癢起來,老是覺得有條毛毛蟲在喉嚨裏作祟。
“不好啦!不好啦!六二子的老婆也失蹤了……”
“三具屍體在漫溪湖找到了……”
門外吵吵鬧鬧,雜亂的聲音此起彼伏。我頭暈乎乎的,本來想躺回被窩睡個回籠覺的,但是被外麵的嘈雜的聲音吵得實在閉不上眼了。緊接著,又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我緩慢地爬起來,身子一晃,覺得頭痛欲裂,懶洋洋地向房門口飄蕩過去,我打開門,睡眼惺忪地嚷嚷道:“敲什麽敲,知不知道滋擾民眾是犯法的啊!”
“雪兒,雪兒你沒事就好!”突然手上傳來一股力量,我被擁入了一個厚實的懷抱。我呆愣了一秒,回過神來,忪怔地看著身前的蝶影。她一臉陰鬱,眼眸中淒淒然有一層水汽漸漸漫延開來,黑衣包裹住她顫抖不已的身子,依戀地看了一眼鄴上戟的背影,決然地回頭,掩飾自己內心的傷楚,可是滾燙的淚水還是滑落在地,在地麵綻放出一朵晶瑩的冰晶花,散發著悲痛的氣息。
我奮力地推開鄴上戟的懷抱,跺腳說道:“你這是幹什麽啊!蝶影跑掉了,你快點去追啊!”我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隻是覺得耳朵裏響起一陣刺耳的聲音。胸口被憤怒激地呼吸困難,雙腿無力癱軟,身體好像一片秋葉凋零,緩緩落地——
“雪兒!”鄴上戟及時扶住我,把我橫抱起來放回床上,小心翼翼地給我蓋上被子。原來鄴上戟這個大老粗也有仔細細膩的一麵。
我閉眼養神一會兒,感覺眩暈感消退之後,就瞪著鄴上戟:“你怎麽還怵在這裏,不去追蝶影啊?”
“為什麽要去?”鄴上戟倒了一杯熱茶放入我的手心。
我真的懷疑鄴上戟到底是豬頭,木頭,還是根本就沒有頭啊。難道說他在跟我裝傻充愣,“你難道就沒有那麽一點點的察覺,蝶影看你的眼神和別人不一樣啊?”那句話已經掛上了嘴頭,差一點就要溜出來了。我怕一旦被我捅破了這層膜,萬一鄴上戟和蝶影尷尬到老死不相往來,我就成千古第一罪人了。
鄴上戟皺眉思索一下,“你在說什麽啊,你是不是生病了?”他刻意地轉換話題,布滿疤痕和老繭的手附上我的額頭,驚怒中夾帶著憐惜,“雪兒,你怎麽不好好照顧好自己。看,發燒了。”
“沒什麽事啊?”我揮手把鄴上戟的手打掉,好奇地追問,“大清早的門外為什麽那麽嘈雜啊,這裏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嗎?”
鄴上戟寬厚的手包裹住我的,正色地說道:“這裏是前星鎮,但不知為何近半年來,有孕婦離奇失蹤。然後,過了一陣子,孕婦的屍體就會被找到,但是心髒和肚子裏的小孩都被挖出來了,不知去向。除此之外,被離奇謀殺的還有未嫁少女。”
“啊?”我呆了幾秒,兩眼頓時放出熠熠光芒,激動地說道:“連壞殺人案哦!”刺激啊!有撲朔迷離的案件,我狂迷戀柯南十多年,這次總算可以派上用途了。說來這還有點像西遊記裏的場景,人家車遲國失蹤的是小孩,這裏失蹤的是孕婦和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