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仗沒有打完就和解了,但是駑軍傷亡實在是太慘重了。加上這些中了毒的士兵沒有打仗的價值,估計赫雷要花很長一段時間來修整。赫雷盡管知道蝶舞回了淳於,可是他自認為沒有能力再把好似行屍走肉的蝶舞留在身邊,看她痛苦,他亦壓抑。赫雷隻是淡淡的交代一句,“擺脫你好好照顧她。”看是從他落魄的表情中能察覺到他對蝶舞的依戀,做錯事是要付出代價的,蝶舞才不會這麽輕易就饒了他。
夕陽似血,染紅一片,本是金黃燦爛的沙子在夕陽的洗禮之下泛起層層紅光,猶似鮮血在流淌。血淋淋的光芒散發死亡悲愴的蒼涼,是亡魂在遊蕩。呼呼作響的風聲是亡魂在淒厲地呐喊。
“嘎嘎——”是屍體的腐臭味在吸引著,成群結隊的烏鴉向戈壁灘的深處飛去。
“花蘿卜,我怕——”腹部傳來一陣陣刺痛,似乎一個生命在慢慢消逝,離開人世。一種莫名的慌張襲上心頭。
“沒事,不就是烏鴉嘛!我們很快就要到邯漾了。”玄徹手臂緊緊摟住我,“要不你先小睡一會兒。”
玄徹知道我身體不適,經不得快馬奔馳的顛簸,所以全軍都緩步慢性,我和花蘿卜騎在最前麵,身後的士兵經曆酣暢淋漓的一戰,麵露疲倦之態。夕陽斜光打在他們的臉上,多帶幾分飽經風霜的蒼涼。
“不睡了——”我依靠在玄徹的厚實的胸膛,感覺他跳動有力的心跳。
北方晝夜溫差極大,白天的幹燥悶熱之氣已經被晚風徐徐冷颯之風吹散,瑟瑟狂風,帶著刺骨的冷意直往衣服裏鑽。
漸漸看到邯漾城的高峻的城牆,城樓張燈結彩,彩旗翩飛,喧鼓震天,城門兩邊站滿了老百姓,殷切期盼著大軍凱旋而歸。
莫崎屽軍師更是一人獨自站在城門口,踮起腳尖,翹首企盼。瞧他那副樣兒,多像在等自己從軍歸來的丈夫。
我轉頭看向鄴上戟,調侃他,“野山雞啊——”鑒於他戰場上像一頭野性狂獅的表現,我豪爽地送他一個稱謂。我這麽一叫,立即換來他一個白眼,“在下叫鄴、上、戟。”他一字一頓,吐字非常標準,算你說話口齒清晰。
我照叫不誤,“野山雞,你多幸福那,出門在外,還有一個人對你牽腸掛肚,茶飯不思。你看看,多像一塊望夫石啊!”
“你在說什麽啊?”鄴上戟皺眉說道。
“明白,明白!礙於世俗的偏見,這種事情是很難啟齒的啦!我能理解……”
鄴上戟聽我的話,更是一臉茫然,一頭霧水。
玄徹彎下腰,頭下巴靠在我的肩頭,肅然輕聲說道:“除了蝶血門中之人,都不許親近,連一句話都別說。這也包括莫軍師,知道嗎?”
霸道!不但要限製我的人生自由,還控製了我的言論。我早就從幼兒園畢業了,會是乖乖聽話的料嗎?
隊伍進入城門,莫軍師急切地走向鄴上戟,喜不自禁。瞧瞧他樣兒你說這關係單純,沒人會相信了吧!
“野山雞,話說小別勝新歡,你們可要好好甜蜜一下哦!”我朝他眨眨眼,意味深長地咯咯直笑。
邯漾百姓密密麻麻地站立在馬路的兩側,拋來鮮花,送上掌聲。我現在感覺有些飄飄然,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就像走紅地毯。突然感覺全身有被灼熱刺痛的感覺,一道一道妒火中燒的妙齡女子,先是搔首弄姿,擺弄風騷,可是我們俊逸瀟灑的玄徹王爺,目不斜視,眼眸中隻有懷裏衣衫襤褸之女。接著大膽地拋媚眼,暗送秋波,結果一一被我接到,我眼眸犀利一瞪,給予反擊,射出萬把細劍。看來要看住這棵花心大蘿卜,是一件神聖而又艱巨的任務。除非毀了他的容,出去招不了蜂引不了蝶,或者砍斷他的腿,就不能出去拈花惹草,這樣才讓我稍稍安點心。
一路“激戰”到了邯漾刺史的府邸門口,我心力具疲,腹部的刺痛感一波勝過一波,好像潮水泛濫,沒有稍有喘息的地步。
“花蘿卜,痛——”我實在忍受不住了,咬牙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雪兒,你怎麽了?”玄徹抱住我跳下馬車,瞥見我雪白的群衫上染滿了血跡,鮮紅的血就像一朵朵燃燒著的荼蘼花,刺目,驚心。
“痛啊——”我迷糊地叫嚷著。
“雪兒,你不會有事的。”玄徹橫抱著我往裏麵走。
黑暗漸漸向我壓迫而來,耳畔依稀聽到淩亂的腳步聲和呼叫蝶衣的聲音,聲音越來越低微,混亂,迷糊……
*** ***
睜開眼睛第一反應,“這是哪裏?”自己不是在熟悉的帳篷中醒來,而是在精致的木質結構建築,繁亂複雜的鏤刻門窗。身上蓋我不是狐襖大裘,而是絲質柔軟的綢被。
“王妃,你醒啦!王爺有事剛剛出去,我……”
“秋娘?你怎麽會在這裏?這是哪裏?”我掙紮著坐起來,感覺腹部還是傳來一些不適,“小蘿卜頭,沒有了?”我鬆愣呆滯地問道。
秋娘凝眸一笑,溫和婉然,“王妃放心,有‘聖衣仙手’在王妃和小王子怎麽會有事呢?但是王妃身子首創嚴重,要極其當心,所以王妃要我入府來小心伺候你。這裏是……殷刺史府。”
“哦!沒事就好。對了,其他姑娘呢?蝶影是怎麽安排她們的?”
“有家人在世的就蝶影小姐給了她們路費回家了,無家可歸的就隻好先安排在蝶影小姐開的客棧裏。”秋娘耐心地回答我的問題,手還拿著扇子,風卷起旺盛的爐火。
隨之,滾滾熱氣推助著香氣四溢飄蕩起來,激地我空蕩蕩的五髒廟直打鼓。蝶影開的客棧,八成是蝶血門的產業吧!看來是應該想個辦法來安置她們了。
秋娘端給我一碗熱氣騰騰的粥,我毫不客氣地接過,全無吃相地狼吞虎咽起來。
秋娘有些含蓄扭捏地問道:“王妃,你知道莫軍師的事嗎?”
“噗——”軟糯香膩的五穀粥被吐了出來。真看不出來啊,秋娘居然傾心於成熟有男人味調調的,但是看上去有四五十歲的莫軍師,不是一般般的成熟,而是快要熟透——爛掉了。
“你怎麽那樣關心他?對那個老男人有意啊?”我擠眉弄眼笑著對秋娘說道。唉!這關係複雜了,莫老男人對野山雞那個小白臉情有獨鍾,也是呢!如花似玉的秋娘又對莫老男人芳心暗許。這咋辦啊?或許撮合秋娘和莫老男人更好玩一些,老夫少妻多養眼的組合,還能糾正野山雞的性取向。我緊接著說道:“放心好了,我會力挺你到底,把那個老家夥搶過來!”
秋娘被我說得臉一陣煞紅,“你在說什麽呢!因為他長得像我爹,我娘一直保存著爹的畫像,我見過,簡直就是從畫裏走出來的。”
啊?原來是來認爹的。我一向助人為樂,正義凜然,幫秋娘認祖歸宗現在榮升為義不容的責任!我調用腦子裏的八卦,“莫崎屽的確蠻特別的,就在五年前戰場上給鄴上戟出謀劃策,屢次戰勝了駑軍,成功阻擾了敵軍的進犯,然後順利成章就成了鄴上戟的軍師直到現在。五年,培養了他們如膠似膝的感情。但是對於他之前是幹什麽的?好像外麵沒有傳出什麽消息。”我把自己所直到的都告訴了秋娘。看不出來,莫軍師年少時也風流過啊,居然還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
“我爹叫肖令羽,是南淳人士。跟他不像啊,或許是我弄錯了。”秋娘眼含秋水,漾起波浪,怏怏地說道。
“你傻啊!欠下了情債,不想還,當然要隱姓埋名啦!我看莫軍師就是不負責任,玩弄女人的大壞蛋!”
秋娘急切地與我爭辯:“娘說了,爹肯定是出事了,或者有什麽苦衷才會不來接我們的。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聲音有些急促。
“那是陷入愛情的傻女人的話,早就被情感衝昏了頭腦,說得盡是胡話!”我理智知性地給她分析。
“我不相信,不相信,爹是愛我們的,不會丟下我們,不會騙我們……”秋娘哭泣著,清淚布滿了臉頰。
我拉起她的手,“既然你心裏有迷惑,那麽我們現在就去問清楚!”我跳下了床,拽著她的手就往外麵衝去。
“不……不要!”秋娘與我拉扯著。她瘦得皮包骨頭那是我的對手,一路被我扯著走。
玄徹為了自己能好好照顧我,書房議會的地方就設在了廂房的旁邊,幾步路就到了,我飛身旋腿踢開了門。
“砰——”一聲,驚得裏麵一時鴉雀無聲,下一秒視線齊刷刷射向我。
“雪兒,你有好點了嗎?”玄徹見我第一眼,先是輕柔地詢問。立即眼眸一轉,厲言嗬斥:“誰讓你下床的,還不快滾回床上躺著去!”誰說女子翻臉比翻書還快的,你瞧瞧,玄徹翻臉速度不輸女子。
“進來啊!”我把滿麵淚痕的秋娘拽了進來,走到莫軍師的麵前,開門見山就問道:“你曾今是不是用過‘肖令羽’這個化名。”
莫軍師臉上劃過一絲驚愕,隨即被笑意掩蓋,“王妃真是愛開玩笑,我莫崎屽一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為何要取個化名。”笑意漸濃,眼角激起幾層皺紋。
在一旁的秋娘鬆愣地盯著莫崎屽那張臉,淚水肆意,跑過去拽著他的衣袖說道:“爹,你就是秋娘的爹啊,我娘是殷婉心啊,你還記得娘寫給你的詩嗎?愛君筆底有霞煙,自拔金釵付酒家。修到人間才子婦,不辭清瘦似梅花。①”哽咽的聲音。
“女孩子家怎麽到處認親戚呢?”莫軍師厭惡地瞥了秋娘一眼,狠狠地抽回了袖子。
注:①引用《張問陶繼妻贈夫詩(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