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回到家中,沒有提在街上遇到的事情,他主要是怕母親知道自己被人打了一棍,胡亂擔心罷了。不過那一棍確實太狠,張凡始終覺得後背隱隱作痛。碰到傷處,更是疼痛難忍。張凡隻得默默忍受,繼續讀書寫字。
第二日一大早,張凡剛起床不久,就聽有人在外喊道:“這裏是張凡張公子家中嗎?”
張凡很是疑惑,自己雖然在街坊鄰居裏有些名氣,但從來沒有人會在門外叫自己的名字,如果是街坊鄰居要來求個字,寫個信什麽的多半就自己進屋來了!
張凡還在猜測來人到底是誰,母親已經把人領進了門。張凡打眼一瞧是兩個官差,心中更是更加疑惑。
其中一個官差沒等張凡開口就先說到:“張公子,縣衙大人有請,還請與我們走一趟。”
趙氏一聽官差來要兒子跟他們去,頓時急了起來:“二位差大哥,我兒可是個有功名的秀才,斷不會做那作奸犯科的事情,還望二位能高抬貴手……”
張凡看母親焦急的模樣,就差下跪求情,連忙扶住母親說道:“娘,這二位官差不是說了嗎,是縣衙大人找我,不是出了什麽事。”說罷,轉頭看向兩個官差,問道:“不知縣衙大人有何事欲尋我去?”
“此事我二人也不得而知,隻是大人今早交代我二人來尋張公子過府一敘,還囑咐我二人務必將張公子請到。”
“縣衙大人請我去?”張凡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縣衙有請,又不得推辭,隻好安慰母親:“娘,孩兒去去就來,不必擔心。”在母親的一雙擔憂的眼睛注視下,張凡隨二位官差向縣衙走去。
這安化縣的縣衙就位於城中心,從東西兩個城門進城後直走就能到,縣太爺就住在縣衙門後麵的院子裏。
張凡跟著二人從衙門一旁的小門走進去,來到縣太爺居住的院子裏。二人通報來意,當下就有下人進去稟報。張凡看著這大明縣衙門也不外如是,並不顯得那樣光鮮,也不知是那一朝修建的,看著也略顯陳舊,隻是十分幹淨。
“張公子來了,快進來吧。”一個年逾六十的老者走出來,向張凡說道。
“多謝縣衙大人。”張凡趕忙稽首。這縣太爺姓馬,張凡倒是見過,前年自己中秀才的時候,這位馬縣衙還在安化縣城裏的福緣樓裏宴請當時中榜的六位新科秀才。那也算是“前”張凡吃過的最好的一頓飯了。
張凡隨馬縣衙進屋,分賓主相坐,有下人奉上茶水。張凡首先開口:“不知馬大人今日叫晚生過府有什麽事情。”
“老夫今日叫賢侄過來,不為別的,還要感謝你前日為陳家兩位千金解圍之事。”馬縣令說道。
張凡一聽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連忙說道:“不敢不敢。這……在下讀那聖人之書,知道見義勇為乃是本分,何勞大人如此誇讚。”
“話可不能這麽說,如今這世道,有這種作為的人是越來越少了!大部分的人都是隻會說不會做。路見不平,相助也未必需要拔刀。”馬縣令讚道。
“過獎過獎。”張凡謙虛。
“其實我與那陳家也算是世交,陳家的兩位千金昨日來我處做客,說起路上的事,說道了有位書生模樣的人為她二人解圍,一說起你我就知道了。那陳家姐妹也算是我的晚輩,她們的性情我也是知道一二,那姐妹中的妹妹倒也是活潑些,隻是姐姐有些冷清,不愛與人交際。誰知這次卻是對你大加讚賞。本官今日特別要你過來,就是要感謝你的。”馬縣令說道,眼中也是一片感激之色。
“大人過譽了。”張凡說道,“隻是若是為了此事專程派人要我前來,是否有些太過,著人通知晚生一聲,晚生自當登門。”
“嗬嗬,既然是我侄女都大加誇讚的人,我當然要叫來看看。真不知這安化城裏何時出了這般人物!”馬縣令說道,“聽說前幾日的鄉試,你也去慶陽府參加了,可有什麽感觸?”
“這鄉試剛剛過去,學生有些把握,但也不敢大言不慚。一切還是等那放榜之日自有分曉。”張凡說道。
“嗯,確實如此,倒是老夫孟浪了。”馬縣令笑道。
“唉,自打永樂年間,這天下的科舉便是變了味。”馬縣令倒也不在乎有心人聽了去,可謂是暢所欲言,“現在的讀書人為何不修文德,隻懂得趨炎附勢,原來也是身不由己啊!”
“……”張凡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馬縣令想要說什麽。
“想當年老夫也是那八股文章做的出色,跟你差不多大的時候就進京趕考,當年就中了進士,怎料當了官後,卻發現這八股文章做的好,不代表你官也當的好,可是這大明官場這兩百年來都是如此,憑一個人想改是不成的,而下場就是頭破血流。”馬縣令有些黯然地說道。
張凡聽到此處,看著馬縣令依然陷入回憶之中,而所說的話語又十分沉重。張凡開始了一個現代人習慣地大膽猜測:“也許這位馬縣令曾經也是一位朝中重臣,倒是沒聽過哪位姓馬的高官觸了上怒被發配到這裏。”
“不知縣衙大人……”張凡說道,卻被馬縣令攔住。
“相信你也看出來了!”馬縣令說道,“不錯,本官是被貶官於此,之所以敢這麽說,哪怕你去告密,我也不怕再被放逐。”
“晚生怎會做那等事!”張凡連忙說道。
“嗬嗬,老夫相信你不會,老夫是說即使有人告密,老夫也不會怕。”馬縣令笑道。
“大人還是沒有說您今日派人叫我前來究竟為了何事。”張凡繼續問道。
“其實老夫是有一事想問,聽說你家祖籍是揚州府的人?”馬縣令問道。
“實不相瞞,家中祖父正是揚州府人士。”張凡說道,他不知道馬縣令為何會說起這件事。
“前日那陳家姐妹說起你的事,我派人請你來之前也是聽人說起,想起了一件事。”馬縣令說道,“不瞞你說,我與那定邊巡司陳文川也都是揚州府人士,五年前我來此上任之前曾經回過老家揚州一趟,城中一姓張的大戶前來找我,我與他家也有些來往。聽那張家家主說家中有位伯父不知為何,五十年前遠走他鄉,隻留了封書信說是去了西北,還望我給他尋找一番。這慶陽府的揚州人士不知凡幾,老夫也不知從何處找起。今日你在此,老夫正好問一問,貴祖父可是叫做張遠林?”
“那正是家祖!”張凡有些激動地說道。
“可算是找到了,你家現在掌管家中事務的是你伯父張玉方,他想尋得你們一家,望你們的能回到揚州,認祖歸宗。”
“家祖當時不知為何離家出走,他也沒有說與我父親聽,但是他卻留下一條家規,家中如果沒有人能出仕,就不回揚州。”張凡想起記憶中,母親在自己小時候和自己說過這件事。
“此事當真是怪異。”馬縣令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張凡的祖父為何會定下這一條家規。
“晚生還請大人不要告訴揚州那邊你已經找到我們。”張凡說道。
“這老夫曉得。”馬縣令答道。
張凡告辭了馬縣令,回到家中,隻是說縣令大人請自己過府一敘,談談鄉試的事情。他不敢說自己路見不平,被人從後麵打了一棍的事情,更不敢說揚州老家的人在找自己,怕又生出什麽意外,就這樣又回到自己屋中讀書寫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