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傳來腳步聲踢踏作響,急促連續宛如即將降臨的狂風暴雨,楚歡往下瞥一眼,看夏軒與李想的背影逐漸遠去,心裏稍有些安定,又立即收斂心思,凝神以備,整個人都沉浸於拳意之中。
楚歡如此凝神,渾身上下自然而然的暴湧出一股氣勢,如淵停嶽立,不可動搖。
樓下腳步聲立即慢了下來,似乎有所覺查。
楚歡再次肯定,那些都是高手。
至於高到何種地步,那要打過才知道!
楚歡一直習慣以武力解決問題,但最近這段時間,處處被人掣肘和算計,滿腔的意氣正愁沒地方發泄,此刻遇著如此一群如此敵人,不禁渾身上下的血液,都沸騰起來,燒得拳頭火熱,眼如碳燒!
樓上諸人腳步卻愈發的緩慢,似乎注意到楚歡愈發濃烈的戰意與氣場。
楚歡半閉眼睛,渾身上下每一塊骨頭、每一處關節、每一塊肌肉都徹底的放鬆下來,在此時,他的呼吸,卻依著某種奇異的節奏而變換,如果仔細分辨,會發現,他每次吐氣,都在腳步聲響起的那個瞬間。
樓上腳步聲變換,楚歡的呼吸隨之跳躍,身體散發出的氣場,也變換不定。
這是六字亂披紅中破砰轉機的拳意真髓。
破破轉機,‘機’是氣,‘轉’字就是這一路中的神意,如何變換氣機,應敵而動,就是拳路所在,這與天理神道流的‘天理防禦’‘神道反擊’非常相似,與水原星竹的交手,也是楚歡領悟到破砰轉機拳意的契機。
但對楚歡的敵人而言:這很難受。
對樓上正在往下衝的各位來說,明明感覺得到楚歡的存在,卻又完全捉摸不定,那種無處著力的失重感,一波又一波的襲來,逼著他們煩燥不安,現在隻能生出兩種念頭:要麽退卻,要麽加速衝過去。
他們做的是後一種選擇。
耳中聽著原本一致的腳步聲逐漸紛亂,楚歡嘴角露出一絲冷酷微笑。
這種控製‘風’與‘氣’的手法,啟發自水源星竹,在與林放的氣機互拚中屢次受挫,倒是讓其圓轉成熟,此刻用來出來,果然很好。
樓梯轉角處,第一個人已經出現,那人模樣倒是不熟,但他撲擊過來時,顯露的拳術路子,對楚歡而言,卻是已經見過兩次:還是詠春!
見著詠春拳,楚歡就想起方詠春與泰山館,接著就忽然有個了聯想:林落這次帶來的人馬,是從泰山館調出來的?
腦子裏在想,楚歡手腳可是不慢,由於氣機醞釀已久,身體自然而然的反應,探前一步,抓住來人拳路中一閃而逝的破綻,進步擔肩,讓過他的拳頭,又逼進一步,肩膀已經撞在他的胸口。
砰!
一聲悶響。
被楚歡這記肩撞擊中胸口要害,那人頓時口噴鮮血,但仍不認輸,左手如鐮刀般回割而至,直砍向楚歡頸項,那手掌,在劃破空氣發出‘嗡’聲銳響,隻聽這聲勢,就知道,他對詠春拳的精研,已不在當日被楚歡打倒的蛇佬之下。
哪來這麽多筋勁高手?
楚歡又冒出這個念頭,但動作還是沒有半點遲疑,起左膝,直頂而出,秉承著寡宿鎖陰一套拳路真意,結結實實撞在那人的下陰上。
呃……!
一聲像是捏著嗓子才發出的嚎叫聲,從那人喉嚨裏擠了出來,回砍的掌勢弱到半點力氣沒有,挨在楚歡身上時,如同撫摸一般。
隻兩下,楚歡就幹掉了一個敵手。
兩人的實力肯定不是如此天差地遠,隻不過楚歡營造了一個絕對優於自己的形勢而已。
見前方的同伴瞬間被擊垮,後方緊緊跟來的襲擊者立即再快幾分,想趁著楚歡新力未生舊力不濟的尷尬時候,占個便宜。
看第二人整個人都躍起,飛在半空時兩手聚成鷹爪樣,腳掌亦是回縮如鉤,即便是跳在低矮樓道裏,那氣勢亦如獵鷹撲擊,楚歡就知道這家夥該是練形意的。
倉促之間,確實不便反擊,但楚歡也有對應之法,隻見他整個人一縮,雙肩一抗,就把被擊倒的那位給頂在身上當了盾牌。
雖然看到了同伴就在自己攻擊範圍之內,那緊跟而來的第二人卻沒有收住攻勢,而是用那宛如獵鷹抓落的氣勢,直接砸在了同伴身上。
楚歡隻覺得上方一沉,宛如泰山壓頂,又聽到身上那位發出沉悶痛吼,就知道對手做了怎樣的選擇,心中不禁大罵:混蛋家夥,竟然不顧兄弟性命……
但楚歡確實是失策了,被這麽一壓,登時身體失去控製,由於隔了一個人在其中,樓道又狹窄,任何巧妙招數都沒了用處,隻能互拚力氣,但對手占著俯擊的優勢,楚歡隻覺得雙膝一軟,差點摔倒。
如果散了拳架子,可真是要任由對方宰割了。
楚歡咬牙,腔子裏的血氣暴湧了上來,心神沉浸入破軍長擊的拳意之中,力不由腰起、不由腿出,隻是腳掌驟然繃直,便有一股子決然大力,將他撐得整個人向上一漲,壓在他身上的兩位都被扔了出去!
對手正以為占據優勢,卻沒想到攻勢之下,有這樣莫名力道飆湧出來,頓時整個人都被推飛,但他反應也是很快,人在半空翻轉,手在牆壁上一撐,又往楚歡撲了回去。
短促、凜冽的風嘯聲因這一次撲擊而回蕩在狹窄樓道內。
楚歡仰起頭,盯著這家夥看了一眼,隨即非常冷漠的跳身開去,以此刻樓道裏樓梯上下錯開的地形條件,楚歡隻需要輕輕向後一躍,就可以落在幾階台階之下,從對手的撲擊範圍中脫離。
對手明顯訝異了,很有些慌張的將四肢在空中擺動一下,但長在他身軀上的,明顯是人類的手腳而不是鳥類的滑翔翼,於是,他萬般無奈的,抓向了紫色帶白花紋地板磚鋪製的地麵,雖然他打算手腳落地後立刻反應,但是那個短短空隙破綻,已經足夠楚歡將一隻腳踢在他驚異失措的臉上。
啪!
對手被這一腳踢飛,整個人宛如稻草人般在空中折了幾個跟頭,又撞在牆上,在牆上塗出了一溜血痕後,緩緩滑落。
“呸!弱智還玩個屁鷹爪!”
楚歡不屑的唾了一口,在如此窄小的樓道空間裏玩鷹爪,跳來跳去的,不是找死是什麽?
連續擊倒兩個對手,楚歡很是舒爽,但是,第三個遲遲未到的腳步,卻在這時響起。
腳步聲輕盈,落地如羽觸無聲,偏又實實在在的,讓人感知到他的到來,這種奇異感觸,讓楚歡精神一緊,立即明白,這個對手要比前兩個強上許多!
抬頭,楚歡看到一個身著唐裝,白須飄飄、仙風道骨的老頭。
“張壽山!”
楚歡低聲道出這個名字,心底卻是一沉,泰山館六層館主,張氏武當嫡係傳人的張壽山,曾經與天理神道流宗師水原武力拚的拳術高手,那一身軟如鞭、硬又可裂石的金蛇纏絲手,非常恐怖!
當時楚歡看到張壽山與水原武的戰鬥時,曾經得到結論,想要打敗這個老頭,很難。
但沒想到此時此刻,他就要直麵這個很難應付的敵手了。
同時,楚歡也得到一個訊息:林落果然是以泰山館為後援的。
這個訊息代表的東西有很多,歸結起來,最確鑿的一個,就是楚歡將會有大麻煩了。
張壽山從台階上走下,步伐輕盈,長髯飄飄,賣像甚佳,臨到楚歡近前,才挽起袖子,慢騰騰準備打架的姿態,楚歡卻不想被他拖入他的節奏中,直接以破軍長擊之勢,腳掌抓地,直拳直衝,一往無前!
嘿!
張壽山輕叫一聲,腳步變換,一隻手就搭上了楚歡的手臂,接著那隻手詭異變化,仿佛沒有骨頭的蛇一樣,繞著楚歡的手臂就纏了上去,楚歡隻覺一刹那整隻手臂被勒得幾乎斷掉,不禁為之色變……
就在楚歡麵對張壽山時,夏軒與李想也已經跑到了最底層,眼見著安全通道的出口就在眼前,李想不禁喜形於色,因為劇烈運動而被燒灼的肺部,也不覺得那樣難受了,而夏軒,這個常年不做戶外運動的宅女,在這一番高強度運動之後,已經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手抱著樓梯扶欄就再不動彈,聲稱自己寧可死在這裏……
“沒事,沒事,死不了的。”李想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安慰自己和夏軒,出了這扇門,就是地下停車場,出了地下停車場,就海闊天空了。
足足竭了五分鍾,夏軒和李想才有力氣站起來,推開門。
但在推開門的那一秒鍾,兩人卻同時湧起一個念頭:後悔。
他們在後悔自己所看到的,那是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兩人完全不想見到的女人。
“喲,好慢呐。”林落瞅瞅表,又說:“坐電梯果然比爬樓梯要快,真是不好意思。”
李想和夏軒麵如土色。
而林落又瞅向李想:“李小子,你竟然也來了,好沒禮貌,也沒說先跟姐姐打個招呼。”